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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靠山山空·闲士(3) ...


  •   砚辞心中了然,笑道:“所以冬至放灯,也是百姓为了这长微公主而兴起的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掌柜笑接道:“平日里闲久了,寻个借口出来放松放松,应该才是真正原因了。”
      是吗?砚辞心想,这公主啊,也当真是可怜,生在高墙之内,不得皇帝厚爱,空聚一方民心,根本可以说是毫无用处。
      所以,堂堂公主,将来又何去何从呢?真是,无端叫人好生期待啊。
      算了算了,不琢磨了,脑壳疼……
      话说此时,他余光一瞥,却见一幼童,蜷缩在一方小小阴影之下。
      砚辞被着着实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想抓过来。事发突然,那小孩来不及反应,就被抓了手,回过神来开始挣扎,二人拉拉扯扯间,到底是没注意好分寸,吡啦一一声响,却是砚辞一个躲闪不及,右肩下一寸处,被竖着撕开了一个三寸左右长的口子,落在夜色里,分外醒目。
      四下里顿时安静了。
      那小孩自知闯了祸,到也不再挣扎,低着头,悄悄地看砚辞绣着金银花样,流光溢彩的外袍,不知在沉思着些什么。
      “过来,别站外面。”良久,砚辞才出声,语气算不上有多好。
      见那小孩还是不动,知其到底是误会了。只得无奈又将语气放柔了些,诱哄道:“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外边黑,别吓着了。”
      这般,那小孩才,半推半就靠近了些。
      此时砚辞才发现,他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童稚未失,脸上甚至还微微带点婴儿肥,白白净净,一看就是被养得很好的,不知那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原本的衣服经过一路拖行,已是全成了黑色,不过,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却是寻常人等比不了的。
      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的又不是十分透彻,有点偏红,又带了些紫,形容不出,总之是,极为特别的。
      也不知是,哪位城中权贵家中的小主子啊,砚辞心想,瞳色竟是如此的稀奇,想必其身份,绝非一般人等啊。
      于砚辞少的可怜的见识而言,还是头一次见着这样的,故便觉着分外新奇,一时间,难免看得有些失神。
      那小孩自知闯了祸,现在倒是乖乖的了,即使被盯着也不恼,只是略微感到有些不自在。
      或是想到终究是自己划了人家衣服了吧,开始在身上摸索起来,随后摊开手,掌心中好些铜板。
      “怎么?”砚辞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又出了声接了话,语气轻佻,“这些是,给我的?”
      小孩子仍是不言语,只是将手往外伸了些。
      既如此,砚辞便也觉着,不好推脱。于是伸手接过来,随意挑了几个,排成一列摁在布料裂口处,暗自催动法力,将那几枚铜板,成一个竖写的“一”字样,缝在了右肩上。
      无视小孩因为吃惊而瞪大的眼,笑道:“这下好了,衣服就算是缝好了,你无需担忧太多。”
      顿了顿,还是又补充道:“今日冬至,晚上人多。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让家人等急了。”
      言罢,对上了温嗣音一旁七分端详三分审视的颜色,起身正欲走时——
      “等等等…别走.”有声响传来,是那孩子终于按耐不住,开了口。
      “何事?”砚辞回头,嘴角一抹笑意,像是了然。重新在凳子上坐下,扬了扬尘,神色轻松,道:“崇拜我吧,没错,我就是神仙!”
      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孩脸上的神色并未松懈,反而是越发戒备了,只见他上前,行在光下,拖着长长一道孤独的影子。
      一字一字,格外清晰,道:“不,你不是神,你永远都不会是神的。”
      这回,换砚辞愣住了:“怎么?是我刚刚的表现,不够明显吗?”
      话风一转,却是:“还是说,你从未见过,像我这般凄惨的神仙呢?”“落魄到了,倒欠一屁股债,还要亲自下来捉妖的神仙。”
      见小孩仍旧不为所动,砚辞也是渐渐失了耐心,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了,终于露了本性。广袖一挥,凭空生出一阵和风,将那孩子,就这么扇去了城门口的方向。
      待到不见其踪影,砚辞才拍了拍手,满意道:“真是,早知道这般费劲,我便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工夫了!”
      嘴角扬起,和桌侧的温嗣音对了对眼神,半张脸埋没在夜色里,神情不明,平添了几分危险。
      开口就是语气凉凉:“现在无关人等现在都没了,就该说你呢掌柜的,早暴露了!”
      另一桌的掌柜的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正欲走,没想着砚辞比他更快,唰一一道明黄的符箓就这么直直地冲他飞了过去。围在掌柜周围绕了一圈又一圈,趁其不备,一下子贴了上去。一道光闪过,格外耀眼,掌柜的被缠了个结结实实,摔到地上,现了原形,却是一只狸妖。
      “啧。”砚辞蹲下,故意扯了扯捆着的符,语气玩味:“原来是狸猫啊,是说这般缺心眼。”
      狸妖见事情已然败露,索性也不再装了,流里流气躺在地上,一双倒三角眼眯起,大声嚎道:”哎呦喂呀,不得了了!我在人间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被砸场子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随后艰难翻身,露出染上了灰的肚皮,接着讥讽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离天下之大谱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世风日下,公道何在啊!老子就开个破店,又没怎么着,一没偷二没抢,三也没发什么黑心财,反正老子啊,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是吗?”温嗣音看着砚辞喝剩下的半碗茶,眼底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随口问道:“你这,是茶?”
      狸妖明显是,一脸的不服气相,道:“不然呢?那能有假?”
      “究竟什么茶?”温嗣音眯眼,语气开始不善。
      “陈茶!”反观狸妖,昂首挺胸理直气壮,仍是一副,骄傲至极的样子。
      “不过放着积了好些年头的灰罢了,茶这东西啊,和酒啊,如出一辙,那是越放越香,小节而言,莫要拘泥了!”
      料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罢,就连砚辞听闻,也是没忍着,茶喷了一脸。
      要知道,中洲,啊不,现在叫中原一—地大物博无所不备。拖仙域里那位太子的福,好茶他也喝过不少,武夷红袍、金瓜贡茶,想那才算顶尖;再不济好歹也是太平猴魁、黄山毛尖一类的。
      想他堂堂世中骄子,天上仙人,有朝一日竟也是被诓骗着,稀里糊涂就灌下了好些不知来源的茶!
      暗道一声好一个派这任务的文斐,恶名昭彰,害人不浅!却也是没有办法。
      一时间,只觉腹中翻涌,隐隐作痛,恶心劲一下子就上来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吗?不!事后只会越想越气;那退一步海阔天空?
      更没可能!再退只能悬崖下见!
      所以,可想而知,气急败坏的砚辞,也是能干出惊骇世俗的事的。
      比如说,找个麻袋;再比如说,塞个狸妖进去;又比如说,扎紧袋口……
      最后,临门一脚了,砚辞还是很不要脸的,怂了,没敢把脚踢上去。也不知是怕文斐知道了秋后算帐,罚款扣税什么的云云,还是别的难言之隐。
      思虑再三,砚辞自认为想出了一个,聪明绝顶的注意。
      随意掐了个诀,草草拟了个方位,顺便折了根树枝,就着桌上倾倒的茶水,撩撩衣角蹲在地上:
      一布阵。
      不出多时,起身。提着装有狸妖的麻袋,无视里面传来的骂骂咧咧的呜咽,直直丢到了阵眼处。
      一道柔和的白光迅速赶来,闪过。最先消失的是麻袋,随后,声音也不大能听见了。
      一切就好似从未发生,就和原来一样。
      风仍然肆无忌惮,茶碗里依旧白烟飘飘,桌上饺子碗里,油也还没有凝。
      雁临城内,是一片灯火通明。想比是这打着为了公主的幌子而立的灯会,已经开始多时了。
      城里万人空巷,其乐融融;城外孤客二位,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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