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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迷雾 ...

  •   虞地的屋舍风格跟北方略有不同,更讲究精巧别致,木窗是桃花的形状,窗纸上绘着水墨风景,若屋内燃起灯烛,那风景便像是活了一般。
      屋里置有炭盆,温度尚可,练清竹只披了一件单衣斜靠在窗边小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册,表情仍旧像是神游天外,也不知看进去了多少,灯光落在素白衣衫上,映出一层珠润柔和的颜色,也有几分映在脸上,顿时让那冷白的皮肤像暖玉一般温柔。
      喻尺夜情不自禁,指尖触碰他的脸,轻轻抚.摸。
      “嗯?”练清竹回过神,喻将军掌心粗糙,旧疤痕滑过皮肤的感觉很舒服,练清竹早就上了隐,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
      “眼睛还是要当心些,我帮你看。”喻尺夜抽出了他手中的书册,不是什么不可描述小册子,内容还算正经,写的是“冰禅教异闻录”。
      “嗯?”
      练清竹道:“我对冰禅教满是好奇。”
      都来到了南部武林,不好奇才是奇怪。
      这本册子也是他命手下弟子搜集来的。
      喻尺夜道:“姬随雁提过,以冰禅教悟禅六诀与任一正道宗门独门秘籍融会贯通或可登临武道至境,这说法定不是凭空出世。”
      “最早就是起于冰禅教前一任教主,他们现任教主似乎也推崇这一观点,既有野心征讨中原武林,也想夺取几大宗门秘籍,可惜四年前星河谷一战后实力大减,行事变得低调起来,后来他们仍旧愿意帮越锦书做事,或许就是为了接触神祇正心,所以拼尽全力把越锦书带出了帝都。”练清竹指了下他手中的册子,“冰禅教有一门已经失传的功法,很有意思。”
      喻尺夜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天授”二字,表情若有所思。
      练清竹露出一点笑意,情绪不明:“你说,越锦书配合他们融会贯通了吗?”
      但是喻尺夜感觉的出来他情绪不好,对着这样的清竹,他那隐隐浮起的色.心都压了下去,道:“绝境之下,便不是他自己可以决定的了。”
      “是吗?有传闻说殷梦何都败在了他的手下,神秘莫测醉虚林……”练清竹抓住他的手,慢慢在自己脸上滑着。
      “是巧合吗?这里也有一个‘天’字。”喻尺夜道。
      天折地绝,天授之功。
      “人怯于自然万象,幻想向天借力,以行正统正法之名,这是司空见惯之事,神祇宗也是如此。”练清竹道,“璇玑阁本就与他们这些人牵扯不清。”
      “我记得你说过,天折地绝不是璇玑阁中最复杂的机关玄门术?”
      “嗯,另有一种,晋离他们没有找到蛛丝马迹,我便没办法推演,甚为神秘。”
      练清竹道,“尺夜,我对那林子越来越感兴趣了,正事面前,是不是有些散漫?”
      “不算散漫,我也正好奇,”喻尺夜耐心抚摸着他的脸,另一只手随意翻着书册,目光从“七剑奴,八生鬼,修罗门,地狱鼎”上扫过,七剑奴和八生鬼都是冰禅教教义信仰中的守护神,他道,“那个在聚武庄里披着黑袍的人,他的招式有几分熟悉。”
      “想到了谁?”
      “徐雾沉。”喻尺夜道,“我之前虽不曾与他正式交过手,对他那些同门的武功却很熟悉,奇怪的是,他比我印象中强了很多,所以不能确定。”
      “你的感觉一向敏锐,那很可能就是他。”练清竹慢慢道,“南部武林素来扎根着冰禅教的势力,纵然他们不比从前,也不可能被形如丧家之犬的越锦书挤占了位置,联想静使的话,这其中恐怕牵扯着一场大戏。”
      喻尺夜推测:“真正与宿怀行合作的武门是冰禅教,他们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合作,宿怀行纵容他们把势力遍布南部武林,他们为宿怀行提供帮助,如今却在此借神祇宗的名号行事,有可能是神祇宗如今声势浩大,方便利用,也有可能……只是为了抹黑神祇宗的声名,进一步抹黑你以及永昌公主的声名。”
      因为神祇宗本宗背后是国师府,而国师府如今与永昌公主关系紧密。
      “猜想没问题,他们若想搞出点大事情来,既要借六皇子让自己显得名正言顺,也要污蔑我们让我们名不正言不顺,神祇宗本宗在皇都支持永昌公主,那么他们就从抹黑神祇宗开始,也借神祇宗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其中对‘神祇’二字潜藏着极大的恶意,那群丧家之犬真的被人给控制了。”练清竹道,“六皇子的藏身之处找到了吗?”
      喻尺夜摇头:“宿怀行既要把他视为筹码利用他,便不会轻易把他暴.露出来。”
      “喝点酒。”练清竹似是随口道,“司马崎对你颇为亲切,你不跟他坦诚我们的打算吗?”
      喻尺夜把桌案上的一小坛酒拿过来,放在炭盆上烫着:“他这个人太胆小,未到时机,不好与他多说什么。”
      也是因为不管司马崎本人如何,终究不是跟他并肩作战过的生死之交,他无法毫无保留的信任,总要等上两天观察一番。
      练清竹微微歪着脑袋,欣赏着他侧脸完美的线条,烛光一照,像是勾出了一道金边。
      “南部武林乱象,立在江湖人关注中心的冒牌神祇宗,人人想要得到的通冥幽兰,越来越具有神秘色彩的醉虚林,还有失踪的六皇子、野心将显未显的霖川郡王,或许所有事情皆是环环相扣、密不可分。”喻尺夜道,“其实我也对通冥幽兰动了心。”
      “因为我?”
      喻尺夜点头,坦然承认,把温好的酒打开,试了下温度,送到他唇边:“若是真的有这朵奇花,我便为你去得到。”
      练清竹的眼睛和魔心需要。
      浓烈的爱意可以影响人。
      练清竹心头郁结稍散,心情舒朗了许多,尝了一口酒,笑容放大:“没有末林坊那家酒馆的酒好喝。”
      喻尺夜灌了一口,宴上都没有认真去尝,当下才发现味道确实不怎么样:“不喝了。”
      练清竹扳过他的肩膀:“尺夜,你有一点不好。”
      喻尺夜很感兴趣道:“洗耳恭听。”
      “太过正人君子。”练清竹挨近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轻轻撩.过,“你早就有了不正经的想法,偏还要跟我说一堆正经话。”
      “……”喻尺夜说,“你想我化为虎狼禽.兽?”
      练清竹坏笑:“快让我见识一番。”

      酒虽然不怎么样,伴着酒味的吻味道却很是不错。
      衣袍不需要费劲除去,练清竹本就只是松散地披着单衣,喻尺夜火力强,穿的也不厚。
      只是桃花窗下的小榻不够宽敞,稍有些不便,但他们都没有转到里间去的想法,那太耽误时间。
      经过聚武庄天折地绝机关阵,两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蹭上了伤,但那造不成什么影响。

      浅浅交锋过一轮,练清竹收回扑腾到地上去的长腿,转身跪上小榻,而后回首。
      望向喻尺夜。
      清绝若仙出尘脱俗的一张脸,嘴里却说着妖.邪惑.人的话:“尺夜,过来。”
      ……

      喻尺夜只保持了正人君子的风度一刹那,而后便化为虎.狼,凶残猛扑。
      既然猎物慷慨,那他便顺其心意大快朵颐地品尝“美食”了。

      桃花窗上的水墨图景上忽而增添了几道阴影,那大概是灯烛未灭,把人的影子映了上去,窗纸上的水墨顿时忽浅忽深,似是浮动不停的俗世风景。

      酒醉到深处可以忘却很多烦恼,情浓到极致也可以抛却许多烦恼,世间仅此二人而已,我知道你我永远不会分离,因为心的距离很近,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你的爱。
      ……

      雪后晴天,夜幕上悬着明月,奇景分外让人舒爽,两人打开窗子赏月,那坛味道不怎么样的酒还是分着喝了。
      喻尺夜说起平常不怎么主动聊的话题:“喜欢我在后面?”
      练清竹趴在他背上,既是要依靠着他,也是想把他包在自己怀里,低声语:“偶尔,喜欢被你压制掌控的感觉。”
      喻尺夜也很喜欢,并且喜欢他的答案,又道:“那你现在喜欢正面?”
      练清竹把手探到前面去,勾.起他的下巴:“不一定每次皆是如此,不过,尺夜的脸是极品,我不想错过……”他放低了声音,“也喜欢驾.驭你的感觉,看到你脸上的所有变化,心里会更痛快。”
      “……”
      喻尺夜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清竹的说法似乎有矛盾之处,不过他并不会计较。
      练清竹笑起来,开心的不行。
      喻尺夜便陪着他笑。

      笑过了,练清竹又很是认真道:“你太好了,你有什么要求我也都可以,但你不怎么提要求。”
      喻尺夜道:“困吗?”
      练清竹:“很精神。”
      喻尺夜单手合上窗,霸道地对他说:“那请你正面来。”
      练清竹看着他,目光灼灼。
      喻尺夜挑眉:“这不是要求?”
      他这个人长得那么张扬,气质又锐利,偏偏心最软,全天下再也找不到比他更会爱人的人。
      “驾驭”这样霸气又柔软的人,从心到身都会得到无限满足。

      冷风被隔绝在窗外,屋内很暖。
      练清竹不会在这些地方扭捏,应该说他从来不是个扭捏的人,他也不是一味地享受被喻尺夜纵容,他知道如何让喻尺夜同样得到满足。

      他的话句句是真,他现在的确更喜欢在某些时候看清喻尺夜的脸,也不止是脸,还有肌.肉、骨骼、疤痕。
      每一个地方。
      自从眼睛可以看到一些东西后,每一处细节他都不想错过。
      而后在这种情景下找到自己最好的状态。
      ……

      想要充分的了解对方,永远都不会腻。
      这个已经强大到让无数人信赖的男人,会为他吟出这世间最为动听的声音。
      ……

      清晨的阳光透窗而来,今日仍旧会是令人神清气爽的晴天。
      喻尺夜穿衣的时候蹭到了左边肩膀处的新伤,是某人的利齿磨出的印痕。
      “等一等。”练清竹爬起来,避开伤痕按住他的肩膀,“只有左边有,厚此薄彼。”
      喻尺夜:“那公平一些,交给你了。”
      练清竹笑了笑。
      他的长发拂过,扰的人心中不静,喻尺夜可以感觉到练清竹的气息一路向上,落在右肩上,想必那里会跟左肩一样留下伤痕。
      “疼吗?”
      “不疼,有点痒。”

      练清竹道:“我也要有。”
      这有何难?
      喻尺夜的那股虎.狼劲儿还没有过去,凶猛起来有脚踏千军万马的气势,他就用这种气势送给练清竹“伤痕”。
      牙尖擒住心口上的某处,痛快撕咬一番,然气势虽汹汹,实际行动起来却很是温柔。

      闹腾了一早上。
      两个人都神清气爽,既有天气的原因,也有身边这个人的原因。
      练清竹整理好衣袍,顺手帮喻尺夜把腰带扣上,忽道:“据游仙门弟子所言,曲恒除了知道聚武庄背后有霖川郡王,似乎还另有发现,这发现恐怕不简单是冰禅教,可惜他没能来得及细查,也没有机会把发现的东西说出来。”
      喻尺夜:“还有姬随雁。”
      “他这人看起来不着调,正事上却不会靠不住,殿下让他追查六皇子和宿怀行,无论收获如何,他要么返回皇都,要么等着与我们汇合,为何非要一个人进入迷雾重重的醉虚林?”练清竹道,“即便通冥幽兰和绝世神功的吸引力与世无双,也不该冲垮他的理智。”
      喻尺夜看向他的眼睛。
      两人心里涌出一个同样的决定。

      ……

      这天夜里,既有明月皎洁,也有弯刀锋利。
      “什么人?!”
      忽见来袭,守夜的人顿时都紧张起来,提着刀剑一拥而上。
      却都不敌弯刀灵巧又强悍。
      所有人都被掀飞。
      扶着刀柄的女人道:“你们既然自称神祇宗,尊越锦书为主,那就让越锦书出来见我!”

      “你那里情况如何?”
      “没找到,人不知道被藏到了哪里。”
      夫人和小姐到底在哪里?门主已死,若是找不到夫人小姐他们还有何脸面自称游仙门弟子?
      “神祇宗本宗说是可以给我们帮忙。”
      几个弟子正商量着如何找寻冒牌神祇宗的据点,救出门主的家眷,忽听门板被敲响。
      他们警惕起来,握紧手中剑来到门边,谨慎打开门,入目却是惊喜。
      “项前辈?”
      “夫人!小姐!”
      项柔错开身,把一路护着的妇人和小姑娘让出来,道:“曲门主可在?”
      一个弟子泣道:“前辈不知,门主他……他已身亡于聚武庄。”
      曲夫人和曲小姐初听此消息,皆是悲痛大哭。
      项柔喃喃道:“我来晚了。”
      弟子们皆道:“前辈救助夫人小姐大恩,我等感激不尽!”
      项柔救出来的不止曲夫人曲小姐,还有其他宗门的人,暂且都安置在了游仙门如今的落脚处,她自己则提了刀往醉虚湖赶去。

      卓诩有些话没说错,她太过注重集闲七英之间的感情,不相信他们之中有人会真的犯下大错,为此甚至不愿意去直面事实,不止一个人跟她说越锦书戕害同门,可越锦书跟她解释之后,她便选择了相信越锦书,毕竟他们是十几年的兄妹了。
      同在虞地,卓家到醉虚湖的距离却不算近,但也说不上远的听不到一点消息,然……数月前皇都里发生了很多大事,神祇宗内斗,越锦书狼狈离都,这其中还有拜遥的影子,种种迹象都表明越锦书说给她的解释是谎言,卓家被人攻击似乎也有越锦书的手段,那个时候她不敢去问,不敢问卓诩真相,不敢问拜遥都知道了什么,于是闭目塞听,缩在卓家不闻外界消息,好像这样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变化,以至于连出现在虞州南端的各种乱象她都没有发现。
      她该早些问出来,她该早些直视集闲七英之间的裂痕。
      可人这种东西,就是会有弱点,就是无法轻易放弃情义。

      一连数日落雪,湖面都结了冰,阳光落于其上,粼粼泛起金光。
      这景色如此绮丽,项柔的心底却尽是伤感。
      她想起了他们曾在醉虚湖上泛舟饮酒,曲门主为了招待他们,拿出了醉虚湖一带最好的酒,相逢意气,饮酒习剑,切磋论武。
      如今忆起,竟都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拜遥与项柔有一样的弱点,甚至心里比她更脆弱,只是他更早的直面了现实,看到了很多残酷的事情,所以他对中镇以南武林之乱象并不奇怪,只是没料到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在他收拾好颓丧昏沉的自己,把云啸剑还给平暮云,再赶往醉虚林之时,也已经来的太晚了。
      短短数月,越锦书的所谓“神祇宗”因何控制了南部武林局势?
      太过奇怪。
      春风笺善于探查消息。
      这背后牵扯的必定不只是江湖争端,多半又是一场风雨欲来。
      江湖宗门在谋业夺权的王侯将相眼中不过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

      “公子,前面有人!”
      拜遥抬首,立即飞身奔了过去。
      前方一匹马上驮着两个人,是他妹妹和妹妹的朋友。
      龙晨看到来人,眼睛亮了起来:“前辈,拜筝受了重伤,我已经给她用了药。”
      她虽是带着面纱,仍是能够看出脸色苍白,而拜筝趴在她的背上,情况更不好。
      拜遥把拜筝从马背上抱下来:“阿筝。”
      拜筝艰难睁开眼睛:“……哥。”
      “发生何事?”
      拜筝很难说话,龙晨代她道:“前段时间我们发现涉水殿孔恨江横死荒野,死相怪异,我们……想要探寻真相,便追着蛛丝马迹到了醉虚林,刚接近林子便有异象发生。”
      龙晨解释了后面遭遇的事情,道:“陷阱太多,拜筝力竭,又因护我而遇袭,幸亏姬随雁赶到,若非他帮忙,我们逃不出醉虚林。”
      逃出醉虚林的人多半都是重伤濒死。
      姬随雁?
      拜遥神色一动。
      拜筝道:“他没有……”
      龙晨补充:“他没有来得及出来。”
      拜遥握住妹妹的手:“我去找他。”
      拜筝着急起来。
      龙晨道:“醉虚林太危险,里面有机关陷阱。”
      这是她们接近醉虚林外层看到的东西。
      拜遥向她询问了些细节,又对妹妹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拜筝还是很担心,但也明白他有必须去的理由,他们不能不管姬随雁的生死,缓了缓,她终于能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哥,我的剑……还是不够强……”
      声音里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委屈来。
      拜遥温声道:“阿筝,世上很多事都并非手中剑可以解决。”
      “你已经很棒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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