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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变数 ...


  •   杳杳早就懵了。梁应渠似乎已经横了心,低头去吻,动作缓慢缠绵,一下又一下。

      急促的喘息在寥寥月色下行迹毕露。这样贪婪该如何是好?曾经多少投怀送抱,他都不为所动,如今却是不知犯了什么瘾。梁应渠想着,把轻颤的杳杳重新圈进怀中,双手套回缰绳里。她发间的珠钗震颤着刮过颈侧,几乎让他着魔。

      杳杳本来就害怕自己,是因为不敢反抗吗?心跳得这样快,她会听见吗?

      所幸的是杳杳比他还要紧张,她的指尖将衣衫绞出褶皱,眼眸盛满无措的潮水。阿碧说的没错,本来在梁应渠这儿她就准备上美人计。换作刚成婚那两日,今晚的事儿称得上天赐良机,她非得顺杆儿爬地闹住他。

      杳杳想,梁应渠对自己实在是称不上坏,他今日显然心情不好。他这样的性子,被自己一朝强迫着护住的秀水,就这么一直留在了身边。倘若他们真有了夫妻之实,只怕叫他为难。

      越往后走,杳杳越觉得无奈,从前只当泾州之事让二人心生嫌隙。他们之间的阻碍恐怕远不止这些。梁应渠忠于宣帝,宁叛了自己的恩师也要护住宣家的江山。

      杳杳扪心自问,她想要找的东西,是否是宣帝某个有罪的某种证明?父皇多女,膝下只有过一个皇子。世人都道万幸正宫所出,却早早亡故。她记得那晚,空荡荡的东宫上方,热浪翻涌,黑烟如鸦群低掠而过,压迫着檐角宫道。

      她一夜未睡得踏实,心中胀满了复杂的滋味。

      第二日一早,阿碧端了一盅杏仁奶推门进来。杳杳丝毫没察觉,托着下巴坐在窗口发呆。另一只手的指尖绕着一缕青丝打转。髻上点一枝鱼状骨玉簪子,衬着身上浅蓝色透纱闪银鱼鳞纹便袍,衣着还带了几分娇俏小女儿郎的童趣,眉目里却一夕之间换了个人似的,一汪水眸含着愠怒,又欲说还休。

      阿碧一面招呼,一面仔细打量她,“小姐昨夜回得那么晚,可叫阿碧好等。以为您要睡到日上三竿,不想还起了一大早?”

      杳杳哀怨地望了阿碧一眼。

      阿碧啊了一声:“您不会一夜没睡吧?我问秀水去了哪儿,他倒和我卖起关子来了!”言罢捂上嘴,低声说:“您昨儿个不会是和督主在……?”

      杳杳的脸泛着血色,瞪了一眼。

      阿碧捂着嘴笑起来:“好了好了,我不问便是。”

      杳杳搅着手中的勺子,视线飘忽着,虚虚地落在窗外的沿街上。张茂虽已身死,按律还需要抄家封府,处置府上的家眷,再进行详实的搜查。

      他也会去吗?从楼上望下去,树枝被风吹得簇簇颤动,受到阳光的照拂,每每在青石板上落下黑影,她便以为是门口停驻的黑色轿檐角。任凭她如何控制,心跳也不自觉地快起来。

      梁应渠许是在她开窗前就出去了罢,她起身出卧房,却看见他人正从楼梯上来,穿鸦青色直裰,两侧直摆叉边绣金丝宗彝,身后跟着五位头戴乌纱帽着官服的大人。

      杳杳脑中闪过昨夜马背上的亲吻,心头骤跳,很快退回房中。岂料梁应渠从楼梯上来,后脚也跟了进来,她慌忙一屁股坐到梅花圆凳上。

      门大开着,着官服的那几位就停在后面,朝当朝监琮阁阁主夫人虚虚行了礼。看他走进来,杳杳赶忙避开眼去,总觉得难为情。面上清清冷冷,却慢慢堆上了一丝红晕。

      梅花凳不高,梁应渠蹲下步子,蹲在杳杳脚边,脸上神色如常,“杳杳我没有同你玩笑,你当真不回汴京去?”

      门外候着的大人见着这幕大惊失色,赶紧背过身去。

      她顾不上答话,匆匆点头。伸手拉他起身,压低声道:“你疯了,这么多人呢,还不快起来。”

      “好,”他也没坚持,揉了下她的头发,只说泉裕熙那边不要再擅自联络。叫她注意安全,切莫乱跑。

      一向跋扈不安分之人,安静地坐在小圆凳上听他吩咐,显得有点笨笨的。杳杳呆楞着,又点了点头,道,“你也是。”

      他心头暖起来,起身要离开,又眷恋地回头看了一眼。

      秀水见状在一边忍着笑。

      桌上放着一盏没怎么动的奶羹,梁应渠磨蹭了一会儿问:“你一早就吃这个,哪儿来的力气赶路。”

      杳杳起身,半推着将他送到门口,小声说:“知道你力气大了。”

      她是不是看错了,梁应渠分明怔了一下,耳朵不可察地红了一点。他也不回应她,装作怕门口的人候着急了,转过身阴着脸走了。

      杳杳想到他落荒而逃,便坐在椅子上傻笑。春日的暖风经由窗子吹进来,轻柔地游走在发丝间,像一双温暖的手掌抚着她的脑袋。

      门口有侍从传信,杳杳拆开信纸,瞬间萦香入鼻。这么考究的细节,断然不会是如今的母亲的手笔。果然,看到了落款处的“宁”字,娟秀的小楷。

      晋湘宁来了信。

      她嗔怪杳杳无情,分明叮嘱了她走了后要常通信,却未盼到只字片语。监琮阁行踪向来不可随意查探,她去问父亲晋国公,可是受了好几次的训斥。

      不过如今她是怎么找到自己所住客栈的位置的?

      杳杳忽然想到刚刚出现在门口的那几位大人……他们都是从汴京来的!这么看来,张茂的遗书昨天夜里就找到了。所以梁应渠一早就得了信儿,心中也有不好的预感,才反复催促自己回汴京。

      结合了这一桩桩一件件,杳杳才意识到,他们这一行走得时间很长,从冬末走到了春深。

      梁应渠久居朝外,汴京中人早就议论纷纷。盐船沉船之事未了,加之若雨湖惨案至今没有交待,一路查到广昌县令,最后监琮阁的暗桩却有叛变之嫌。朝中蠢蠢欲动,只盼等待一个时机好叫他吃苦头。

      春深的汴京,远不如南地温暖。

      若是没有阳光,一早出摊的小贩还需裹着厚厚的围巾御寒,可富贵人家就大不同了。

      裁缝铺的老先生会被邀请入府,给夫人们量体裁新衣。声名远扬的大儒们也会进府讲学三五日。各家的公子小姐们大多互相邀请至府里一叙,喝着热茶,赛诗作画,弹琴看书。筹划着初夏的踏青,夏至的避暑,大门紧闭,花窗内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永将军府,地处京城城中位置,此时更是温暖宜人。

      永昭的卧房,地龙至今还烧着。床幔外空出了一片寻常人家门厅的大小,不设一桌一椅,两排兵器泛着寒光。地上垫了修剪整齐的短毛羊绒毯,毯上绣行军百战图,士兵百相,栩栩如生。赤脚踩上去既不会冷,更不会打滑。

      这位出身优渥的将府千金,便是一年四季,身着薄薄绸缎胡服,手执兵刃,在房中肆意挥洒汗水,等到气喘吁吁,候于风屏后的侍女便会立即呈上沾湿的帕子和可口甘露。

      今时今日,青铜剑劈开十二重蝉翼纱的瞬间,廊下金铃骤响。

      午后的薄光刚穿透月影纱,永昭反手挽出剑花,任刃尖挑住最后一层纱幔。这些产自南燕的丝绡每匹价值百金,此刻被她剑气搅得碎如飞雪,廊下丫鬟却见怪不怪地捧来新匣——

      “听说姜夫人又托人送了两幅钗子,顶头襄了夜明珠……”

      “她也配?”永昭扯过丫鬟掌中捧着的云锦帕子拭汗,瞥见帕角绣着拙劣的并蒂莲,面上难掩嫌弃:“姜家不过靠着梁大人沾光,上个月挨着母亲办了宴席也就作罢,如今,也敢往我这递信物了?”

      汴京城中风云变幻,姜家的地位自然也随着梁府起起伏伏。见小姐动怒,领头的大丫鬟清枝奉银盆跪下,盆中水波摇晃,映出她讥诮的眉眼。

      侍奉完毕又玉纱丝纹盏近前,盏中浮着泡胀的菊朵,询问道:“小姐的剑越发快了,之前兵部老爷新贡的软甲,汴京织造署改了六遍腰身,可要现在试试?”

      永昭不耐烦,没有要试的意思:“做事慢吞吞的。”

      清枝道:“公公自知理亏,非让奴婢给您传话,说还有许多官家小姐的衣服在赶工,现下可是紧着小姐先出工呢。”

      永昭哼了声。

      “又是京城那些闺秀,整日抹脂擦粉。无趣得紧。”

      “昨儿李御史夫人不还夸您,说满京城找不出第二个飒爽英姿的贵女?”

      “算了吧,她们懂什么?”永昭将丝缎帕子抹净唇角,满不在乎地将其掷进狻猊炉,火舌瞬间吞没,“那些妇人眼里只有……”

      “昭儿。”

      珠帘被一双染着凤仙花汁的玉手掀起,永府夫人身着赭色绸裙套金褙子缓步而入,发间点翠掩鬓缀着颗浑圆东珠。

      “母亲安好。”永昭敛了剑气,清枝放下软甲的托盘低眉退了出去。

      夫人指尖拂过劈剩的纱,笑意飘忽道:“你父亲在鹦州整顿军务,特意来信说,咱们永家的女儿不必像寒门女子那般求夫婿挣前程。”她忽然掐断一截丝线,声色陡然阴冷:“听闻你的心上人梁大人不日将至鹦州,你该不会觉得监琮阁到那儿,是给你父亲行礼去的吧!”

      “母亲!”永昭面露急色,“父亲居功甚伟,与他梁督主又无过节!”

      “昭儿,从前你朝思暮想,我管不着,若你有几分手腕,叫他为我们永家所用,我尚能高看你一眼。如今他人不在你这,心也不在你这!武将之女更需懂得,真正的战场在这里。”她的牡丹绣鞋轻点地衣。

      脚下,是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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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每晚21点更新,欢迎宝宝们收藏观看。新人首次开文,感恩大家的宽容与喜爱~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