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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可名状的小镇(启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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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冒犯。
但江榭枝并未在意,抬手将被风吹散的长发挽到耳后,淡淡“嗯”了一声。
“来啊来啊,来追我啊——”
有几个跑闹的孩子嬉戏着,最前面那个挥舞着一把漂亮的扇子,回过头去看跟着他的小孩,“谁追上我我就把它给谁啊!”
“哎哟——”一时不防,青年就被小孩撞了个正着。
他一抬眼,见江榭枝侧立在两步外淡淡看着他——和那几个孩子。
“对不起啊大哥哥。”小孩喊了一声,转身想继续跑开时,目光却不经意滑过江榭枝,他就又停了下来,“好漂亮的姐姐!”
他两三步跑到江榭枝面前,把扇子递了过去,“姐姐,你好漂亮呀,这扇子送给你吧。”
“喂!陈建生!我的扇子!”跟在他身后的小孩尖叫起来,跑过来想抢走扇子。
叫陈建生的小孩手腕一扭躲开偷袭,又凭身高优势把那小孩推开,“去去去,这是你输给我的,我想送谁就送谁。”
“姐姐!”陈建生叫了一声,“送你。”话音未落,那把漂亮的扇子就被他扔向江榭枝。
江榭枝眉头微蹙,任凭那扇子自由落体掉在怀里,而后她拿起那把扇子——
素白的扇面绣着精美的双面绣,看样式是凌霄花。整体是偏方形的团扇,扇面不知是什么材料,在光线下布料色彩仿佛在流动般……但最漂亮的不是扇面,而是扇柄。
指尖捏住的部分微微冰凉,仿佛玉质,是不透明的、偏冷色调的月白,形状是一节一节拼起来的、类似竹节,从末端到顶端一共三节。
见江榭枝拿着扇子,青年靠近一些,目光也落在扇面上,惊叹道,“好精致的扇子……”
“那是当然!”被陈建生欺负的小孩得意了一句,“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做扇子的!”
闻言,江榭枝手下一顿,然后将扇子递回给小孩。
那小孩一愣,“姐姐你不喜欢吗?”
江榭枝瞧着他疑惑的样子,淡淡道,“不喜欢。”
小孩:“……”
【支线任务:团扇】
【目前状态:已完成】
【解锁成就:‘小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几个孩子拿着扇子又跑远了。
青年好奇地看向江榭枝,“小姐,那扇子无论从收藏角度还是美观角度来说都价值不菲,怎么不收下?”
江榭枝淡淡瞥了他一眼,引路向前走,“世间万物、因果循环,都是等价交换。收下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又或者……”
她看向不远处最为热闹的城镇中心,缓缓将话语补充完整,“承受相应的代价。”
青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里露出惊喜,“到了!”
“多谢您了,有机会一定报答您!”青年喜形于色,“我叫陈江河,请问您……”
没等问出江榭枝的名字,陈江河便见她转身离开。
女子纤瘦的身形渐渐融进一派葱郁山景中,如瀑的长发在风中纠缠着扬起,裹挟着冷意又落下……
不知怎的,陈江河想起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收下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又或者……承受相应的代价。”
同学找到陈江河的时候,见他盯着一条路出神,便拍了拍他的肩,“陈同学,发什么愣呢,就等你一个了。”
陈江河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迷路所以迟到了,你们等很久了吧?”
同学笑道,“那你应该没走多远,没迟到、刚刚好,接我们的车都没来呢。”
陈江河愣住,“没多久?可我……”他想说,可他明明在下雨前就走了很长时间,当时距离集合时间就只有十分钟了,又在……
……又在什么地方停留了许久?
陈江河觉得自己记忆有些混乱,他被自己的同学带着往学生堆里扎,在一片欢声笑语里,他愣怔着回忆刚才的画面,明明脚踏实地却没有实感。
上车之后陈江河依旧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脑袋里空荡荡的,只有自己在镇子上逛了一圈后回到中心的画面……以及一句话,“收下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又或者,承受相应的代价……”
低下头,陈江河看见自己手里拿着一把团扇。
精致的扇面折射了从大巴窗外照进的阳光、流光溢彩般绮丽,这色彩晃了陈江河的眼,让他神志不清,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问题……
这扇子,又是从哪来的……
……
回到院子里,江榭枝在那片玫瑰花园里驻足。
雨后的泥泞让这片花田显得凌乱不堪,最终没有一朵活下来的……她望了望落地窗边,先前唯一挣扎的那朵也没能逃过。
“宿主想换一种花吗?”
江榭枝微微偏头,思索片刻,“……不了,就这样吧。”
“叩叩——”
院门边上传来声响。
江榭枝起身回眸,见是一名年轻的女子站在门边,那双明媚漂亮的眼正直勾勾地看着她,朝她挥挥手,“嗨~”
“漂亮姐姐,不请我进去喝一杯吗?”
她仿佛知道些什么,笑眯眯地望着江榭枝,“我可知道你的秘密哦。”
江榭枝淡淡扫了她一眼,一语道破,“哪来的回哪去。”
女子:“……”她面部表情僵了一下,然后几步走到江榭枝面前,双手合十,露出几分委屈,“哎呀漂亮姐姐,我会回去的,但你得先告诉我一件事。”
她眨眨眼,轻声问道,“刚才那个男孩子,他叫什么?家住哪里啊?”
江榭枝转身回房,不予理会。
女子一愣,赶忙跟了上去,“姐姐姐姐、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江榭枝开门走进去,挂好衣服,在女子的哀求声中冷淡回应,“这是我第三次警告你,回到你的世界去。”
女子不依,磨着江榭枝,“哎呀我当然知道要回去的,这个世界又落后又贫瘠,我不会留下来的。
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我只是想知道他叫什么而已啦,我保证知道之后就离开!”
江榭枝拿出那本让她头疼的相对论坐下了来,翻到了十七页。
女子在她旁边坐下,两手撑着下颚,“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
没有得到回应。
她也不再开口,固执地坐在原地,双眼瞪得圆亮,颇有一股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气势。
但好动的性子让她坐了没几分钟就在房子里转悠起来。
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碰碰那个,从书架上取出书来、又止步于晦涩难懂的文字,敲敲熄灭的提灯、戳戳空置的茶杯,总之看起来很忙。
直到最后,她泄气坐在沙发上,摊开双臂仰着头,凝望着天花板,“……好姐姐,就告诉我名字而已……”
江榭枝依旧置之不理。
沙发上靠了几分钟,女子猛地坐起身,刚想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却瞥见茶几上被遗忘的素描纸——是陈江河给江榭枝看的第一副画,而纸张的右下角,略潦草的写了“陈江河”三个字。
女子惊喜地跳起身,“这不就是缘分吗!”她看了眼不作反应的江榭枝,“哼”了一声,就带着那张素描离开。
缘起缘灭如潮生潮落,起时不可避,落时无可挽。
房门没有关上,院落里隐约传来女子的惊呼声,她手里捧着两把灰,茫然自语,“怎么自燃了……”
所幸烧毁时没有灼伤她。
女子恼怒地看向房门,认为是江榭枝做了手脚,片刻后又平息了情绪,“嘁”了一声,“烧了又怎样,反正我已经知道他叫什么了。”
语毕,她步伐轻快地离开。
而她离开后,整座别墅院落缓缓消失在这片天地。
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它总是在雨天出现的,又在人们不注意时悄然消失。
见窗外又落起大雨,江榭枝撂下书起身走到落地窗边。
模糊雨景里什么也看不清,就连葱郁林景都被涂上一层灰蒙蒙,乌云压顶、仿佛昭示不祥,天地间皆无色。
“叩叩——”
大开的房门处传来声响,江榭枝侧眸看去。
是浑身湿透的陈策。
他望着江榭枝,神情木讷,乌黑的发贴在脸颊和颈侧,额前刘海湿哒哒的滴着水,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声音也沙哑低沉,“……江医生,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我和我爸聊过了。”陈策看起来很平静,他杵在江榭枝两步外,也看着窗外,默了片刻,又问起那个问题,“……江医生,你觉得、世界上有鬼吗?”
“这个问题……”江榭枝侧头看向他,“你和你父亲没有聊过吗?”
轰隆一声,窗外闪过白光,闪电光、雷雨声像是劈打在人心上,震得心跳加速。
雨声从玄关处传进,陈策呆滞地望着窗,还未回应江榭枝的问题,眼角余光也瞥见一抹眼熟的身影。
那身影扶着门框喘息着,抬眼看向房内时却愣住。
江榭枝目光越过陈策,与那身影对视上。
——那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苍老面孔,看上去约莫五十上下的年纪,头发已然尽数花白,身形高挑却瘦削的可怕。
他目光先是停留在陈策身上,而后看到江榭枝,整个人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