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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可名状的小镇(启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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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的想法有问题,但是……但是,我看到的那个黑影,它的身形,和我爸有些相似……”
“而且我爸他……最近举止很异常。”
陈策低着头,和江榭枝一样,盯着添满杯的茶杯里那一小片打转的茶叶,“……他最近,早出晚归,我半夜睡不着在客厅玩手机,总能看到他从后门回家。”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沉闷、寡言,半夜坐在窗前发呆,有时候还会发出呜咽声……而且,他好像在躲着我。”
“我妈不愿意多问,她认为那是我爸的自由……但我觉得……我感觉……”
“感觉什么?”
“我感觉……”陈策吞咽了一口,忽然抬头盯着江榭枝,转移了话题,“江医生,你觉得,世界上有鬼吗?”
不等江榭枝回答,他接着说:“我感觉……我爸已经不是我爸了。”
陈策目光惶恐而不安,还夹杂着一丝茫然,他已经没有刚开始的恐惧,长时间失眠后混乱的思绪也在江榭枝的引导安抚下逐渐理清,但江榭枝没想到他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他迷惘的神色有些许天真,不再像初次见面时神情严谨的职场精英,反而像刚刚步入社会的大学生。
最后,江榭枝将自制的茶包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没有回答他那个充满神秘色彩的问题,而是说,“和你父亲好好聊聊,或许你们对对方都没有那么了解。”
陈策看着那个茶包,沉默许久,最后拿着茶包离开。
江榭枝仍旧坐在摇椅上,闲适地喝着茶,看着落地窗外依旧滂沱的大雨。
夜色里,小园的玫瑰都落败,却有一朵并不显眼的侥幸生存,依附在玻璃窗角,鲜艳的花瓣溅上几滴雨水,在风雨中颤巍巍地生存。
不过片刻,江榭枝耳边响起一道冰冷的系统音。
【支线任务:黑影】
【目前状态:已完成】
【解锁成就:‘崇尚科学,反对迷信’】
江榭枝抿了一口茶,没有理会这声响。
系统解锁的成就向来都是恶搞,解锁三四次后,她已经习惯了。如果真的崇尚科学反对迷信,那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思考太多总是让她头疼,揉了揉太阳穴稍作缓解后,江榭枝又敲了敲手边那盏旧式提灯,“下一天。”
话音落下,就见窗外风云变幻,长夜消退,天际渐白,唯有倾盆大雨仍在连绵——已然是第二日白天。
阴雨绵绵,这样的天气却甚合江榭枝的意,她拿起桌上的书从头翻阅。
因为没有过往记忆,江榭枝认字和理解都会慢上半拍,从看到这个字,到意识自动理解,再到串联成一整句进行理解,她读的极慢。
看到十六页末时,江榭枝合上了书。
智能系统难得出声,“宿主不喜欢这本?”
江榭枝淡然,“看不懂。”
系统:“……”
雨声渐弱时,江榭枝的茶也泡好了。
泛着淡淡苦香的茶水色泽略深,看不出是什么种类的茶叶还是留了半片在杯中,随着水波摇晃打转。
茶雾衬着窗外冷雨,壁炉火光灼灼,在一片静谧中,玄关处传来铃声。
“叮——”
干脆清透。
江榭枝不慌不忙地起身,提着油灯前去开门。
门后,站着一个面容沧桑的女人,花白的短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侧。
随江榭枝开门的动作,女人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看向江榭枝,张嘴,唇微微颤抖。
片刻后,她轻声道,“……江医生,救救他。”
十分钟后,女人披着毛毯坐在沙发上,手里同样捧着一杯茶。只是她没有陈策那样恐惧,低头垂眼盯着茶杯看不出想法。
“徐女士,你是外来者。”江榭枝淡淡道。
女人、也就是江榭枝口中的徐女士,眼角余光扫过茶几上那本《相对论》,然后将目光落在江榭枝身上,隐隐透着哀色,“我知道,江医生,我后悔,我知道当初听你的话才对,但我、但我真的没办法……”
江榭枝见她说着说着哽咽起来,神色沉静的近乎冷漠。
“江医生,求求你,求你帮帮我,我真的不想——”
“徐女士。”
江榭枝撂下茶杯,打断女人的话,漆黑的眼瞳看得女人心神一紧,“我告诉过你,这是规则。现在,是对你打破规则的惩罚。”
“我曾在过去将一切告知与你,并指出道路,可你认为自己能够拯救一切,要打破规则。”
“但规则,是既定的、要遵守的。”
徐女士挺直的腰背轰然倒塌。
她又垂下头去,眼泪一滴一滴落进茶杯,接着,她毫无预兆地失声痛哭起来。
茶杯摔进柔软的地毯,而女人捂着脸,嗓音沙哑地哭喊着。
哭到最后,她依旧不死心地问江榭枝,“江医生,一点余地都没有吗……”
江榭枝将落在窗外的视线移到女人身上,反问她,“他们留过余地吗?”
“徐女士,这不是报复,是报应。与其求我,不如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与徐女士的会面很短暂,她离开时沉默而绝望,死气沉沉仿佛行尸走肉。
江榭枝没有安慰,她只看着女人离开。
徐女士走出玄关前背对着江榭枝发出疑问,“……江医生,你有爱人吗?”
不等江榭枝回复,她又道,“所以你不会懂的。”
两句话,让江榭枝险些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虐文现场,而她就是那个拆散有情人的大反派。
江榭枝将那本《相对论》放回书架时,门铃又响了。
她的指尖划过书脊,似有些迟疑,最后还是抽回手,前去开门。
这一回,门后是名青年,身着便装、眼神清澈,目光携了些疑惑和新奇,见到江榭枝时眼睛睁大了些,随后又将失态收敛。
“您好,我是来自燕成大学考古系的学生,研学来到方圆镇,对镇子上的民俗文化很感兴趣,所以多走动了一些,结果太入迷忘了记路,请问您知道镇子中心怎么走吗?”
青年礼貌、文质彬彬,斜挎着一个黑色方包,说话时双手抓着包带,有些紧张地握紧。
江榭枝看了他片刻,轻声道,“外面雨大,先进来吧。”
青年微微一愣,回头便见身后瓢泼大雨湿透整个街道,雨声嘈杂如麻,远天深色天际电闪雷鸣。
他有些记不清来时天气如何了。
好像就是因为雨下太大,他又找不到地方落脚躲雨,为了不让包里的东西淋湿,所以才跑来敲了这座房子的门。
别墅的门被拉开,青年的思绪也被打断,他犹疑片刻,抬脚走了进去。
房内中西结合的设计显然并非普通人家,青年的目光下意识从角落的瓷器、墙壁上的书画滑过,而后又发觉自己冒昧,赶忙低头。
他清了清嗓子,未经过心理组织的语言有些磕绊,“咳……很、很抱歉,叨扰女……叨扰小姐了。”
江榭枝轻吹了一下茶水,沉底的茶叶没有动静。
她摇了摇头,对青年的话不甚在意。
大雨连绵不断,江榭枝静静捧着茶杯,似在放空。
只有青年不时看向落地窗,坐立不安的样子有些好笑。
半个小时后。
许是见雨没有消停的迹象,青年倒是终于消停了,他放松了脊背,从包里拿出一个素描本,开始一页一页地翻阅。
江榭枝无意窥视,又将视线下移了些。
而另一边,青年翻着翻着,开始有意无意往江榭枝的方向看。
他欲言又止。
江榭枝注意到了,却不问询。
“抱歉,再打扰您一下——”
再开口时,青年一张白净的脸变得通红,分明不善言辞,也不知道先前敲门时做了多久心理准备、又组织了多少语句。
他向江榭枝看去,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举着自己的素描本问,“请问您,镇子里这个随处可见的符号……它是有什么寓意吗?”
一个由流云作纹路、刻着诡异而复杂的笔画的符号赫然在目。
江榭枝定定看了片刻,摇了摇头。
青年失望垂眼,“我其实是从网上看到这个符号找到方圆镇的,但网上关于方圆镇的信息不多,所以想了解就只能亲自来一趟了。”说着,他翻了一页,“只是镇子上的居民好像都对这个符号没有了解,真是奇怪……”
兀自翻阅了一会儿,青年又抬头看向落地窗外的雨幕,喃喃道,“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要迟到了……”
片刻后,他从包里拿出笔,在本上涂画起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时间只有笔触的窸窣声。
约莫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江榭枝放下空了的茶杯,指尖划过熄灭的提灯。
她抬眼望向沉迷绘制的青年,“先生。”
“嗯?”青年没有抬头,但回应了江榭枝。
“雨停了。”
闻言,青年猛地抬头,目光看向落地窗外已然放晴的天,有些讶然。而后,他收起工具,朝江榭枝鞠了一躬,“感谢您的收留。”
走到玄关时,青年又止步,回头羞赧道,“……那个,再麻烦您一下,您知道镇子中心怎么走吗?”
江榭枝正欲从书架上取书,闻言停下动作。
默了片刻后她也走到玄关,从侧柜中取出一件外套,“走吧,正好我也要去。”
……
小镇的古意极为浓重,不论建筑还是装修纹样,都有一股沉重古老之感。小到地面铺设的石板路、镌刻了细密精致的纹路,大到整个镇子的设计,处处都是精密的镌刻与塑造。
走在其中,就仿佛回到了千百年前。
——如果忽略镇子上衣着现代化的人。
江榭枝的皮相引得不少人注目。
青年跟在她侧后方,目光穿梭在那些雕刻与纹样上,注意到镇子居民频频看向他们时,才发觉是江榭枝吸引的目光。
许是江榭枝的收留让他降低了心防,他忍不住问江榭枝,“小姐,您是刚搬来这里吗?”他望了望四周,“看起来这里的居民好像没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