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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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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红色。
惊魂动魄的红。
滚.烫的血液从伤口处涌出,洇红了大片黄色劲装,如同绽放的红花。
江霄还未感觉到疼,呆呆地低头,看向腹部的弩箭,有些疑惑,自己怎么就冲上来了呢?
季阑见此,确实彻彻底底慌了神。顾不上营地,也顾不得黑衣人,慌慌张张地停下了脚步,从背后托住了将要仰倒的江霄。
“陛下,你……”
江霄身体逐渐无力,慢慢软了下去,脑袋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可他还在思考。
好奇怪啊。
自己为什么要冲上去呢?
啊,是因为不想看见季阑受伤。
为什么不想看见季阑受伤呢?
啊,是因为季阑受伤了,他们便跑不过黑衣人了。
啊,好像不对,好像不是这样的。
那是为什么呢?
江霄看着季阑咫尺的脸,冥思苦想。
啊?
季阑好像在说些什么。
再大声些,我听不清。
也,想不动了……
江霄晕倒在了季阑的怀里。
季阑呆滞在了原处。
周围的气温开始降低,空气中的水汽逐渐凝结,成了数个小冰渣,从半空坠落在地上,然后破碎。
袖子里的数十根银针,也自发地从袖中飞出。明明没有人去控制,却像是有意识一般,围绕在季阑身边。针尖一个个都对准了黑衣人,泛着冷白的光。
一切都蓄势待发!
黑衣人们也从未见过如此情形,个个慌了神,就这么杵在了原地,和他们两个隔了不远的距离。
对面的季阑却是端坐在地,沉默不语,怀里抱着江霄。封住了江霄身上的几个大穴后,掏出药粉撒在那伤口处,再用手压住,企图止血,可血液还是一点点溢出,洇湿了指缝。
周围的气温更低了。
一片沉寂中,终于有人站不住了。
黑衣人中的一位似是受够了这样的气氛,迈了半步,想要离开。
刚一动作,一根银针便紧随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刺向了他。
众人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黑衣人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不知是死了还只是昏迷。
没有人敢去探。
经此一事,那群人又忽地从尘封已久的记忆里翻出了关于季阑的传说。
神圣之血,控针之术,妖孽之尊。
说不上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竟在一日之内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全部。
也是傻。竟然就这么听信了长老的话术,真的认为季阑离开了老尊主便一落千丈,再无从前之威风。如今看来,全是谎言。季阑不仅没有堕落,反而技术更加精进。
若是再给一次机会,他们定然不会参与此次行动,招惹此等疯子。
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倒不如拼死一搏。
黑衣人们像是同时下定了决心,一股脑地向季阑和江霄冲去。
季阑神色依旧淡淡,眼眸漆黑如墨,眼底冷漠似冰。
都不知道季阑是如何控制的,周围的银针便嗡鸣着,齐刷刷地射向那群黑衣人。
黑衣人出招格挡,可银针还是击中不少人的要害,他们一个又一个地倒下。
到最后,还能站着的黑衣人已经寥寥无几。
还没完……
季阑的表情终于变了,露出了一个邪佞的冷笑,眼底闪着寒意。
又是那衣袖,又是数十根银针。它们再度飞出,围绕在季阑的身边,成功压住了黑衣人们略微放松的心弦。
这……
这怎么打?
季阑果然恐怖如斯。
黑衣人们想逃了。调转方向,四下散开,动用一切力量往林深处去。
可是又怎么能逃掉呢?
银针紧跟其后,如同一条条白色闪电,快速地,无声无息地,贯穿了他们的身体。速度之快,甚至都没有血液溅出,他们便伏倒在地,失去了气息。
周遭已经没有黑衣人站立,或躺或卧,都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而季阑再也忍不住了,一口淤血吐出,周围的银针都应声落下。
血液从嘴角蜿蜒而下,染红了唇,也染红了那白衣。血痕组成了一道道的红线,在白色的强烈对比下,鲜明而强烈。
方才力量透支太多,竟有些虚脱了。掌心出的伤口也再一次撕裂开来,白色的布条上晕出了一片片淡粉。
季阑定了定心神,强行将嘴里的铁锈味咽下,抿紧了唇,手臂撑着身体爬起,抱着怀里的江霄摇摇晃晃地起了身。
还未走两步,又听到了一阵大响动,季阑停了下来,警惕地寻到了声源处。
是营地的方向。
罗意远终究是听到了附近的打斗声,带领着一众禁军姗姗来迟。
见到面前的场景,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看了眼遍地的黑衣人,又看了眼面前浑身是血的两人,眼睛瞪得像铜铃。
定睛一瞧,好家伙!
季阑怀里的是江霄!
皇帝陛下!
罗意远惊呼“陛下”,匆匆上前,想从季阑手中接过江霄,却被季阑一手拦下。
季阑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江霄抱得更紧了一些,盯着眼前的罗意远,神色幽暗,“你来晚了!”
“是是是。是我来晚了。快把陛下送回营地,接受治疗吧。”
罗意远见着了江霄腹部的伤势,吓了一跳。那伤口处甚至现在还淌着血呢!这可把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地绕着他俩转圈圈。
季阑丝毫不理睬罗意远,自顾自地抱着人往前走,却被从营地而来的禁军方阵拦住了去路。
季阑仍是沉默,眼神只一扫,面前的禁军便不自主地向一旁让去。
很快,方阵中自动清出了一条通路。
而季阑便抱着江霄,一步一步地,稳稳地,神情严肃地,如同抱着珍宝般地,在一众禁军的注视下,走在那条通路上。
鲜血滴答滴答地滴落。
他们与血液一路同行。
不知怎的,从那以后,“季阑”这个名字便牢牢地刻在了那群禁军的脑海里。
应当是个好天气,室内阳光明媚,温暖惬意,室外鸟雀叽啾,微风正好。
江霄还未睁眼,便感到来自腹部的刺骨的疼痛。那种痛苦深入骨髓,让人根本无法忍受。像是整个腹部都被重物碾碎,又生生地拼凑在一起,然后接着碾碎,拼凑,碾碎,拼凑……
忍不住呻吟出声,身体蜷缩。
却被人一把按住。
疑惑地睁开眼。第一眼是自己寝宫的天花板,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宫了。
稍一歪头,就看见季阑正坐在他的床边盯着他看,脸色阴沉,“这会觉得痛了?挡箭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吗?”
啊这……
江霄自觉理亏,干笑两声,默默地偏过头去,不愿面对。
但口舌的干燥,喉咙的烧灼感可不会让他保持那么久的沉默。
几乎是在下一秒,江霄又悄悄地转过头来,直视着季阑的目光,面露真诚微笑,“想喝水。”
也不知道是躺了几天,乍一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连江霄自己都惊到了,“咿咿呀呀”喊了一通,确认自己如今的声线,甚至还冲着季阑来了句经典台词,“季阑,我的嗓子!”
季阑冷哼一声,却拿过桌上早已备好的润喉茶水,倒了半杯,就着江霄的头,一点一点往他嘴里送。
茶水入了喉,不适感确实少了很多,可声音依旧哑着。
但江霄是什么人啊?惯会苦中作乐。
即使腹部受了重伤,还能忍着痛,笑嘻嘻地冲着季阑说:“你看我现在的声音,像不像唐老鸭?嘎嘎嘎……嘿嘿。”
季阑不理睬他,仍是坐在床头边的那把椅子上,两腿交叠,高贵矜持。
这模样,瞧着像是生气了。
“我错了。”
江霄光速滑跪。
“错哪了?”
季阑终于肯将眼神施舍给床上被迫躺着的那位,语气冷淡。
“我不该如此冲动,跑出去挡箭的。”
江霄早就组织好了语言,答得快速。一脸真挚地看着季阑,见他依旧不为所动,还用力点了好几下头。
“呵,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季阑瞥了一眼江霄的小动作,继续阴阳怪气。
江霄讪笑,又马上耷拉下眉,垂着眼皮,撇下嘴,一脸无辜可怜样。
“季阑,我真的错了。”
季阑无言。真的很想再给这个不识好歹的人来点教训,可对着那张故作委屈的脸,又实在是狠不下心。
那能怎么办?自然是原谅他喽。
“……下次不许再犯。”
季阑撇开了眼。
江霄却没不在意这些小表情,见季阑松口,灿烂的笑便绽开在脸上。至于季阑提的那些要求,自然是满口答应,“好的。好的。”
不过……
江霄捂住了腹部被细心包扎过的伤口,“那我的伤……”
“死是死不了,也就是得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几个月内不能做大动作,再喝上几个月的药罢了。不严重。一点都不严重。”季阑双手抱胸,睨了一眼江霄,一字一顿地答道。
看来气还没消透。
但江霄已经顾不上顺毛了。
“半个月?那我的新法!”
江霄惊呼出声,头都瞬间抬高了几个角度,但感受到腹部传来的疼痛后,又恹恹地躺回了被褥里。
“就你现在这样,还想着新法。”季阑忍不住出声嘲笑道。左右扫视了一遍江霄,替他做出了结论,“就此搁置。”
“不行!”江霄瞬间反驳。
“反对无效。”季阑神色淡漠,“我是你的随行御医,你就得听我的。”
江霄无语,嘴闭了又开,开了又闭,挣扎了半天,最后却选择了妥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