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轶事》浅绚

4、第 4 章

　　温允本想略过那天雨天相遇，不料周自祁主动提起。

　　这样一来，就显得她是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毕竟她刚刚都认出蒋则了。

　　温允维持脸上表情不变，轻声道：“那天晚上光线有点暗，我不太确定是你。”

　　周自祁盯着她看了半晌，意味深长地“哦”了声，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

　　客厅黛青色的窗帘在风在轻轻飘荡，明明是凉爽的秋季，温允却感觉面上微微发热。

　　她垂着眼不去看周自祁，继续说：“我以为你也没认出我来，毕竟我变化挺大的。”

　　温允天生一头自来卷，读书的时候因为经常被老师误以为是烫发，所以每年入学她都会把头发拉直。

　　现在她任由头发保持原来的模样，她的头发偏细软，微微卷曲，看上去蓬松柔软，像夏日天空绵花糖般的云，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

　　她说自己变化大，其实除了头发，其它没多大变化，五官轮廓比以前出落得清丽了些。

　　那双剪水眸还是一如从前，不自在时眸光微垂，匿在那长而浓密的眼睫里。

　　周自祁没说话，盯着她的头发看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

　　左右等不来岑满，单独面对周自祁实在难熬，温允从包包里掏出手机，准备找个借口走人。

　　她翻了下微信列表，假装有人找：“我工作上还有事要处理……”

　　话没说完，蒋则端着咖啡走过来，人还走到就伸着脖子喊：“咖啡来啦。”

　　温允只得把话噎下去，跟这两个许久未见的老同学叙了会旧。

　　蒋则和岑满都是外向开朗的性格，聊起天来基本不会冷场，多少缓解了她跟周自祁之间的尴尬。

　　周自祁全程没有参与这久违的叙旧，低着头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离开小区后，温允回到工作室继续画稿，忙碌到晚上将近十点才关灯锁门回公寓。

　　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温允翻了个身，将头蒙进被子里，本以为是隔壁的声音，仔细一听，却是从她房门口传来的。

　　她完全清醒过来，倏地从床上坐起，盯着门口看了一会，感觉门被敲得微微震颤。

　　温允按下灯键，屋子里亮起暖黄色灯光，她趿上拖鞋，大起胆子往门口走去。

　　她在这里的地址只有蒋芸知道，而蒋芸不可能三更半夜跑来敲她的门。

　　走到门口，她从猫眼往外看，是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边敲着门，嘴里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大概是走错门了。

　　“你敲错门了。”温允出声提醒他。

　　谁知那人没听进去，反而握起拳头，将门锤得震天响：“开门，快开门！”

　　把吓得温允一激灵，她后退几步，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房东，那边却迟迟没有人接。

　　不过敲门声似乎吵醒了隔壁的人，有人低声咒骂了句。

　　没过多久，敲门声便停了，温允再往外面看，已经没有人了。

　　她松出一口气，拿了把椅子抵在看上去不是很牢固的房门上，再回去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次日到工作室，章青见她眼下蒙着层青，给她泡了杯黑咖啡送进办公室。

　　温允恰好非常需要，浅笑着道了声谢。

　　“温允姐，昨晚没睡好？”章青关心了句。

　　温允端起咖啡啜了一口，点点头说：“有住户半夜喝醉回来，敲错门把我给吓醒了，后来怎么也睡不着。”

　　她皮肤白皙，一睡不好黑眼圈冒出来，在脸上分外明显，遮都遮不住。

　　“住户不是有钥匙吗？”章青疑惑。

　　“估计醉懵了吧。”温允捧着咖啡，随口道。

　　章青胆子小，不敢一人住独居，毕业后就一直跟同学合租，听到这种事，难免各种脑补。

　　“这种情况千万别开门，万一对方是装醉的，谁知道他想干什么，入室抢劫还是小事，温允姐长得这么漂亮……”

　　温允本来没往这方面想，经她这么一提，想到昨晚是因为敲门声吵醒了别人，那人才离开的。

　　说不定……

　　她没再往下想，直接约了中介下班后去看房，打算就算房租贵点，也咬咬牙定下来，别再住那个鱼龙混杂的酒店式公寓。

　　这次中介带她去看的房离工作室约一小时车程，一居室带家具，房子看着有些看头，但房间收拾得挺干净，看着挺温馨舒适。

　　温允问了一下价格，竟然比工作室附近的小区便宜不了多少，心里有点犹豫。

　　中介见她犹豫，滔滔不绝地讲起这房子的好处，楼下就有超市，隔壁就有条小吃街，再走两条街就是商业街，吃住行样样方便。

　　温允想到公寓每晚嘈杂扰人的声音，还有昨晚那心有余悸的敲门声，正想点头应下来。

　　包包里的手机响起信息声，她说一声“稍等”，拿出来来看。

　　消息是度自祁发过来的，是一张照片。

　　下面有行字，写着：维修清单。

　　温允点开，视线滑过维修项目，定格在最后的数目上。她伸出手指，做着嘴型，没有发出声音，默念道：“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念完，她手指僵地那里，疑心自己看错了，又重新数了一遍。

　　两百三十六万！

　　后面那些零头，温允已经不在意了。

　　她工作室刚起步，客源不太稳定，这笔钱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赚到。

　　温允感觉眼前一黑，用力站才勉强站住。

　　“温小姐，这房子紧俏得很，今儿要是不定下来，明儿来可不一定有了……”中介舌绽莲花地推销着。

　　温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心情，缓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抱歉。”

　　回程路上，温允去给车买了个保险，算是亡羊补牢，尽管为时已晚。

　　蒋芸打来电话，约她去吃饭。

　　临到了地儿，温允才发现除了蒋芸，她男朋友姜诃也在。

　　蒋芸拉过她的胳膊，笑得灿烂：“他这次去上海出差，签了个大单回来，说要请客，我们别跟他客气。”

　　服务员适时递上菜单，蒋芸拉着温允一起看。

　　这间餐厅主打海鲜料理，各种新鲜刺身拼盘，温允看价钱有点贵，只点了个海鲜炒饭。

　　又想到那天价维修费，觉得自己以后只配吃泡面。

　　蒋芸以为她不好意思点，便帮她一起点了。菜上来吃了一会，才发现她兴致不高，没怎么伸筷子。

　　“怎么啦？”身为温允的闺蜜，对于她爱吃什么，蒋芸还是很了解的，肯定不是食物的问题。

　　温允摇摇头，察觉自己低落的情绪影响到了两人，勉强扯出个笑。

　　蒋芸见她不说，托腮看着她，也不吃了。

　　温允拗不过，不想扫他们的兴，避重就轻略过天价维修费不提，只说：“真没什么，就是房子找来找去，老没找到合适的。”

　　“害。”蒋芸挥了下手，“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房子的事她让朋友留意了，只不过那边没来消息。

　　“现在年中房子不好找，要不你上我那住一阵子。”蒋芸说。

　　温允知道蒋芸并不介意，可她一点也不想打扰他们二人世界，如果刚刚知道姜诃在，温允不会来这当电灯泡。

　　“没事，我再找找。”温允说，往她碗里夹了块三文鱼。

　　一直默默听她俩说话的林诃喝了口茶，温声道：“我朋友有套闲置的公寓，在郊区那边，通勤可能比较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去那边住一段时间。”

　　温允想都不想便婉拒了，哪里敢麻烦他：“不用啦。”

　　“什么样的公寓啊？”蒋芸没管她，直接问姜诃。

　　“就一普通三居室，原始装修，我刚来平市的时候就住在那边，后来我们搬到一起住了，现在空着没人住。”

　　停了几秒，林诃又补充道：“就在城西那块，靠近郊区，环境挺不错的。”

　　蒋芸撞撞温允的胳膊：“怎么说，听着不错，城西的话上下班应该不怎么堵车。”

　　温允并不喜欢麻烦别人，只觉得不合适，她跟林诃完全不熟，而且那房子不是他的，是他朋友的。

　　怎么都说不过去。

　　似乎看出她的顾虑，林诃说：“我那朋友房子多，放着也是放着，你就先住一阵子，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就成了。”

　　两人极力怂恿，温允推脱了半天，最后答应考虑考虑。

　　房子的话题翻篇，她也将天价维修费的事丢到一边，三个人东拉西扯边吃边聊，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回到公寓，温允洗了个澡坐在小圆桌边办公。这间小小的公寓设备挺齐全，配了能做饭的电磁炉，一张小圆桌，一张沙发，一个小茶几。

　　她翻看了会时尚资讯，在草稿纸上画了会设计图，除开客户定制珠宝，她也在开发设计自己的系列珠宝。

　　不过目前阶段由于资金问题，珠宝成本和制作费用成了大问题。

　　现在又雪上加霜地加上一笔维修费，温允手托着精致小巧的下巴，望着窗外月朗星稀的夜空叹了口气。

　　她摸出手机，再次打开那条信息，重新数了数，确定自己没有搞错。

　　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她将手机倒扣在圆桌上，趴在设计稿上。

　　过了一会，她点亮屏幕，莹白手指轻轻戳着字母键。

　　【能不能分期付款？】

　　这笔钱就算她现在全部身家加到一起，也抵不上十分之一。

　　即使她想还，也还不上。

　　【利息按银行利息算，可以吗？】

　　消息发出去后，温允心情有些忐忑，不知道周自祁看到消息会是什么态度。

　　这次见面以来，她就有点摸不清他的想法，不知道他是否还对过去有所介怀。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她也不想拖着维修费不还。

　　等了十来分钟，周自祁回了消息。

　　周自祁：【想分多少期？】

　　温允咬了咬嘴唇：【二十四期。】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