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轶事[破镜重圆]》浅绚

4、第 4 章

　　周自祁人是坐下来了，但并没有参与话题。

　　似乎只是站累了，找个地方坐。

　　崔则实在搞不懂他，每次一提到温允，他不是让他闭嘴，就是一言不发，但又时不时飞到伯明翰，待上个一两天。

　　他的社交圈子，崔则再了解不过，伯明翰除了温允在，根本就没有其他朋友。

　　可现在见着面了，他又不说话。

　　崔则脑壳疼，但毕竟这是他兄弟，既然人家不愿意开尊口，他就帮他问好了。

　　崔则对温允笑了笑：“不管他，你也知道他这人就这样。你这次回来还打算走不？”

　　“暂时没有这方面的计划。”温允实话实说。

　　崔则点点头，用余光瞟了周自祁一眼，这位大少爷斜靠在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低头在玩手机。

　　他又问：“这些年你都呆在伯明翰？”

　　温允：“嗯。”

　　两人没聊几句，岑满在厨房整半天，整不明白咖啡机怎么用，喊了一声：“亲爱的，过来一下。”

　　亲爱的？

　　温允的眸光动了下，下意识看向周自祁。

　　下一秒，她听见崔则的声音：“宝宝，你放着，我来弄。”

　　“你们聊，我去看看。”

　　人一走，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温允和周自祁，空气瞬间沉默。

　　落地窗外，晚霞消散殆尽，天空变成深蓝色。

　　客厅没有开灯，光线半明半暗，温允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心情有些杂乱。

　　静了片刻。

　　周自祁往沙发背上靠，抬眼看她，慢条斯理：“怎么不说话了？”

　　温允闻言微怔，难道不是因为。

　　他不想跟她说话么？

　　说起来，自己好像也没有主动跟他说话。

　　温允抿了抿唇，不想让气氛继续僵持下去，刚听到岑满和崔则之间的称呼，她斟酌着问：“他们在一起了？”

　　周自祁漫不经心地回：“一会你自己问他们。”

　　冷场。

　　温允轻“哦”了声。

　　话题结束，空气再度沉默下来。

　　这样干坐着实在尴尬，温允手指扣着包包的带子，寻思着要不要接个闹钟走人，忽然听到周自祁问：“为什么回来？”

　　温允微顿，沉吟几秒，随便扯了个理由：“这几年国内珠宝首饰定制市场发展快速，有很大的潜力。”

　　周自祁看着她，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对视几秒，温允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盯着茶几上的花看。

　　好一会，周自祁既不说话，也没有移开眼，就这样一寸不避地盯着她。

　　温允被盯得有点心慌。

　　就在这时，包包里的手机适时响起铃声。

　　她赶紧拿出来看。

　　见是尹青，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我接个电话。”

　　温允走到窗户边，听尹青简单地汇报了下工作。

　　三言两语结束通话，她走回来拎起包包，礼貌道：“不好意思，我还有工作得走了，麻烦你跟他们说一声。”

　　周自祁没说什么，嘴角平直地略颌了颌首，表示听到了。

　　-

　　温允回到工作室，独自一人忙碌到晚上十点才锁门回公寓。

　　洗完澡，她躺在床上酝酿睡意，思绪却不受控地想起下午那一幕。

　　温允想过回来可能会碰到周自祁，但没想到，再次碰面会是这样的情景。

　　先是她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超跑，然后是今天在岑满家里见到了他。

　　思绪纷飞，她回想起和周自祁最后一次见面那个圣诞节，漫天飞雪，她在伯明翰待了五年多，却再没见过那么大的雪。

　　满是圣诞节氛围的街头，她看着片片簌簌坠落的雪花，对他说：“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不知道周自祁当时是什么表情。

　　她没敢看他。

　　她压抑着喉间的哽意，声音比下坠的雪花还要轻。

　　“我真的，觉得很烦，很讨厌。”

　　说完，她决绝地转身，走出了他的世界。

　　如今，他不想再见到她，不想再跟她产生交集，也很正常。

　　骄傲耀眼如周自祁，这辈子大概没人这么跟他说过话。

　　温允闭了闭眼睛，不愿意多想，等还完维修费，他们之间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

　　可她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在下雪。

　　与现实相反，这回是她站在街头，眼睁睁地看着周自祁的背影消失在漫天白雪中，她盯着空白的街道，不知站了多久……

　　“砰、砰、砰……”

　　街头有人在放烟花，声音接连不断，越来越大，温允从梦中惊醒。

　　声音却还在继续。

　　意识逐渐回笼，温允辨别出是敲门声。

　　她以为声音是隔壁传来的，烦躁地拉过被子，将脑袋蒙起来。

　　敲门声停了几秒，又响起来，伴随着含糊不清的说话声。

　　温允意识到声音离她非常近，似乎是从她房门口传来的。

　　她点亮手机屏幕，凌晨两点。

　　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在这里的住址只有蒋芸知道，而蒋芸不可能三更半夜跑来敲她的门。

　　就算过来，应该也会先给她打电话。

　　想到这里，温允瞬间清醒。

　　她按下灯键，屋子里亮起暖黄色灯光，刺得她眼睛微微眯起。

　　安静了会，敲门声再度响起，准确地说，应该是捶门声。

　　温允趿上拖鞋，大起胆子往门口走去。透过猫眼，她看到房门口果然有人。

　　是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

　　她的第一反应是，对方走错门了。

　　于是，她出声提醒：“你走错门了。”

　　谁知那人没听进去，反而握起拳头，将门锤得震天响：“开门，快开门！”

　　温允被吓得一激灵，后退几步，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房东，无奈时间太晚，那边没有接听。

　　捶门的动静太大吵醒了同楼层的住户，有人粗声粗气地咒骂了几句。

　　随后，温允听到了脚步声。

　　隔了一会，她再往外看，外头已经没有人了。

　　她松出一口气，拿了把椅子抵在看上去不是很牢固的房门上，再回去睡，脑袋却乱糟糟的怎么也睡不着，干脆打开电脑，找了部电影看。

　　直到天光熹微，温允才睡过去。

　　结果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又被各种声音吵醒。

　　温允干脆起床洗漱，睡眠不佳，工作不到两小时，她就开始打呵欠。

　　尹青见她眼下蒙着层青，给她冲了杯黑咖啡送进办公室。

　　“温允姐，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尹青放下咖啡时问。

　　温允点点头，端起咖啡啜了一口：“有住户半夜喝多了回来，敲错门把我给吓醒了，后来怎么也睡不着。”

　　“住户不是有钥匙吗？”尹青疑惑。

　　“估计醉懵了吧。”温允捧着咖啡，随口道。

　　尹青胆子小，不敢一人住独居，毕业后就一直跟同学合租，听到这种事，难免各种脑补：“不好说，没准是装的。”

　　温允：“不会吧？”

　　“网上这种例子多的是，尾随半夜敲门什么的，温允姐你自己一个人住，更要小心。千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万一对方是装醉的，谁知道他想干什么，入室抢劫还是小事，你长得这么漂亮……”

　　温允本来没往这方面想，经她这么一提，想到昨晚是因为敲门声吵醒了别人，那人才离开的。

　　说不定……

　　她没再往下想，直接在租房网站上约了中介下班后去看房，打算看中就直接定下来，别再住那个鱼龙混杂的酒店式公寓了。

　　温允找的小区离工作室通勤时间都在一小时以内，中介带她看了几套，不是装修老气，就是户型很差，看到最后一套，比较符合她的预期。

　　三居室带家具，小区绿化不错，周围生活配套也齐全，楼下就有超市，隔壁还有条小吃街，再走两条街就是商业街，吃住行样样方便。

　　温允问了一下价格，比她心理预期的高了点，但也能接受，正想签下来。

　　包包里的手机响起信息声，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拿出来来看。

　　是周自祁发过来的信息，内容是一张照片。

　　下面有行字，写着：维修清单。

　　温允点开，视线滑过维修项目，定格在最后的数目上，后面的零有点多。

　　她看了几遍有点不太确定，伸出手指：“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数完，她手指僵地那里，疑心自己看错了，又重新数了一遍。

　　两百三十六万八千！

　　后面那些零头，温允已经不在意了。

　　她工作室刚起步，客源不太稳定，这笔钱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赚到。

　　温允感觉眼前一黑。

　　“温小姐，这房子紧俏得很，今儿要是不定下来，明儿来可不一定有了……”中介以为她在考虑别的房子，舌绽莲花地推销着。

　　温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心情，缓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

　　回程路上，温允接到蒋芸的电话，喊她去吃饭。

　　临到了地儿，温允才发现除了蒋芸，她男朋友姜诃也在。

　　蒋芸拉过她的胳膊，笑得灿烂：“他这次去上海出差，谈下了一个大项目，说要请客，咱们别跟他客气。”

　　服务员递上菜单，蒋芸拉着温允一起看。

　　这间餐厅主打海鲜料理，各种新鲜刺身拼盘，温允看价钱有点贵，只点了个海鲜炒饭。

　　又想到那天价维修费，觉得自己以后只配吃泡面。

　　蒋芸以为她不好意思点，便帮她一起点了。菜上来吃了一会，才发现她兴致不高，没怎么伸筷子。

　　“怎么啦？”身为温允的发小，对于她爱吃什么，蒋芸还是很了解的，肯定不是食物的问题。

　　温允摇摇头，察觉自己低落的情绪影响到了两人，勉强扯出个笑。

　　蒋芸见她不说，托腮看着她，也不吃了。

　　温允拗不过，不想扫他们的兴，随便找了个理由：“真没什么，就是房子找来找去，没找到合适的。”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蒋芸摆了下手，“现在这个时间段不好找，到年底好找一些，要不你去我那先住着，到时候再找。”

　　温允知道蒋芸不介意，可她一点也不想充当电灯泡，打扰这对小情侣过二人世界。

　　“没事，我再找找吧。”温允说。

　　一直默默听她俩说话的姜诃喝了口茶，温声道：“我亲戚那有套闲置的公寓，在郊区那边，通勤可能比较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去那边住一段时间。”

　　温允不想麻烦他，想都不想便婉拒了：“不用麻烦啦。”

　　“什么样的公寓啊？”蒋芸没管她，直接问姜诃。

　　“就一普通三居室，原始装修，我刚来南祈的时候就住在那边，后来我们搬到一起住了，现在那边就空着没人住。”

　　顿了两秒，姜诃又补充道：“就在城西那块，靠近郊区，环境挺不错的。”

　　蒋芸撞撞温允的胳膊：“怎么说，听着不错，城西的话上下班应该不怎么堵车。”

　　温允并不喜欢麻烦别人，只觉得不合适，她跟姜诃完全不熟，而且那房子不是他的，是他亲戚的。

　　怎么都说不过去。

　　似乎看出她的顾虑，姜诃说：“我那亲戚房子多，放着也是放着，你先住一阵子，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没事的。”

　　两人极力怂恿，温允推脱了半天，最后只好答应考虑一下。

　　找房子的话题翻篇，她也暂时将天价维修费的事丢到一边，三个人东拉西扯边吃边聊。

　　吃完饭回到公寓，温允洗完澡坐在小圆桌边。

　　这间小小的公寓设备挺齐全，除了床，还配了能做饭的电磁炉，一张小圆桌，一张沙发，一个小茶几。

　　她翻看了会时尚资讯，在草稿纸上画了两个款式图，除开给客户设计定制珠宝，她也在设计开发自己的珠宝系列。

　　原本计划再过两个月投入生产的，现在突然多了笔维修费要还，资金一下成了大问题。

　　温允手托着精致小巧的下巴，叹了口气。

　　她摸出手机，再次打开那条信息，重新数了数，确定自己没有数错。

　　不管数几遍，还是那个数目，一个零都没有少。

　　温允悔不当初，伏到桌面上，把头埋在臂弯里。

　　怎么办？

　　她现在根本就拿不出这笔钱，就算她一次性把手头囤的货全部卖掉，也还差一大截。

　　正苦恼着，不知怎么回事，温允听到了周自祁的声音。

　　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明显。

　　“怎么？”

　　温允一惊，坐直起来，一眼瞧见桌面上的手机。

　　显示正在通话中。

　　温允的脑袋轰然一炸。

　　下一秒，周自祁的声音再度通过电流传来，磁沉的，带着些微颗粒感。

　　“又不小心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