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外》路有林荫

5、耀眼的她

　　面馆小伙儿端上来三碗牛肉面，碗边热气腾腾的冒着气儿。面上夹着几片瘦削的牛肉，薄薄洒了层葱花。

　　“几位慢用。”

　　冬季的白天总是格外短暂，阳光的锐气黯淡下来，光线重叠着懒洋洋晒在路面上，带着某种凄凉的颓感。

　　“快吃吧，姐姐，这家的面可好吃了，我和我哥经常来吃呢。” 蒋莜莜微笑着，抽了双筷子递过去。

　　洛青栀回过神来，接过蒋莜莜递来的筷子。却不经意瞥见一旁的蒋栈正盯着自己。

　　“谢谢。”

　　蒋莜莜挑了挑面，大快朵颐的开吃了起来，她穿着洛青栀硕大的棉服，整个人看起来瘦弱又纤细。

　　耳侧的秀发时不时散落下来，蒋莜莜习惯性的将头发撩到耳后，女孩身上独有的温柔气息扑面而来。

　　正吃着，蒋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动作随意的递去一张纸巾。

　　手指并拢，冲她简单比划了个动作。
　　蒋莜莜没说话，只傻傻的抿嘴笑了笑。

　　蒋栈面前的那碗面，一直没动。蒋莜莜朝他指了指，示意让他快吃。可蒋栈只是嘴角牵了牵，依旧没动，双手插兜，安静坐着看自己妹妹吃完面。

　　洛青栀无声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吃面。

　　“姐姐，我吃好了，去个洗手间。”蒋莜莜站起来。

　　“哦，你知道……”

　　洛青栀刚抬起头，蒋莜莜已轻车熟路的往店后面走去了。

　　默默将后半句悄悄咽了回去，却正撞见蒋栈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目光。

　　那是一种完全的审视与打量，还有毫不避讳的冷漠与戒备。

　　洛青栀不会手语，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人沟通。于是就礼貌性的冲他点点头，微笑表示友好。

　　可下一秒。
　　蒋栈突然将一部翻盖手机递到了她面前，并和她比划了个电话的动作。

　　洛青栀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这是蒋栈对自己有好感的表现。

　　那双鸦羽般的眼睛不动声色的盯着她，疏离中萦绕着一股压迫感。

　　洛青栀无所谓的笑笑，接过蒋栈递来的手机，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电话存了上去，并且还备注好了姓名。

　　左手筷子还戳着面。
　　存完号码，洛青栀将手机递了回去。

　　那个年代能拥有一部手机的人，很少见。尤其是学生，更是极其少见。

　　大多数人家境普通，顶多安个座机。还要提防着每月的电话费用，每次打电话都要掐着手表，不能多超一分钟。

　　可是，她有。
　　那是她13岁生日时，妈妈亲自挑选送她的。

　　蒋栈没有再多说什么，将手机揣回兜里。快到饭点了，面馆里人也多了起来。

　　三个年轻小伙儿推门走进来，看样子似乎是刚下班不久，几人插浑打科的开着玩笑，气氛挺热络。

　　洛青栀抬头瞄了眼，发现其中一人正是那个在店铺门口见过的，小心眼儿的江旭。

　　脱掉工作服的江旭穿着黑色皮衣，略显痞气的寸头。他手上正抖着烟灰，一边转头笑嘻嘻的和人开着玩笑。

　　洛青栀下意识往蒋栈那边瞅了眼。

　　“老板，点菜！” 江旭几人已经坐下来，翘着二郎腿正欲说话。突然其中一人朝江旭使了个眼色。

　　江旭会意，回身看了眼。下一秒，就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从座位上立刻弹了起来。

　　桌面“咚咚”被人敲了两下，洛青栀不满的抬头瞥了眼。

　　“真巧阿，你俩也来这儿吃饭阿？” 江旭扫了眼自己，挑衅的眼神却是看向蒋栈。

　　可蒋栈对江旭，可以说是完全的忽视。

　　江旭不爽的腮帮顶了下牙，嘿嘿笑了两声。下一秒，他便一脚踩在了洛青栀旁边的空凳上。

　　对着两人很近的瞅了眼，然后响亮的鼓了个掌。回头冲他的几个狐朋狗友道：“哥几个，看见没有，这世道，连哑巴都能搞到对象了。”

　　“虽然这女的长的不咋地，但好歹是个女的。我刚就说，他俩没准就搞到一起了，你们还不信，我没说错吧。”

　　几个狐朋狗友配合的哄笑起来，江旭来了兴致，靠近蒋栈戴着助听器的右耳。

　　神秘莫测的笑了笑，“蒋栈，你可以阿，要不和哥几个讲讲，你是怎么把人搞到手的？”

　　“哦，忘记了，你听不见，也讲不了话。那可真是可惜阿，毕竟我还真想知道，你们这两个“怪胎”凑一起的感人爱情故事呢。” 江旭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边笑还边用手擦泪。

　　蒋栈抬眸，淡淡扫了眼张牙舞爪的江旭。抬手将右耳助听器摘掉。

　　可就在他要站起来的瞬间，对面那个全程看起来都没什么反应的女生，却先他一步有动作。

　　在几人的哄笑声中，洛青栀响亮的鼓着掌，然后笑得比他们还大声，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

　　江旭见她这种反应，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还被棉花打了一圈的羞辱感。

　　“你笑什么笑？！”

　　洛青栀没理他，仍是一个劲儿的笑，直到自己笑够了，这才停下来。

　　蒋栈淡淡的注视着她，只是眼神中多了些兴致。

　　“你是不是有病啊？” 江旭气急败坏道。

　　“你管我有没有病呢？” 洛青栀说着，伸手力度不小的冲着江旭的腿重击了一巴掌。

　　“麻烦把您尊贵的腿收回去，跟谁没有似的，就你这短腿儿好像也没什么必要拿出来炫耀吧？” 洛青栀故意嫌弃的盯着他腿看了看，边看边摇头。

　　她的力气很大，纵使江旭并不想配合放下他那装逼的腿，但也已经被一巴掌拍了下去。

　　身后几个兄弟开始唏嘘起来，江旭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抬眼狠狠的盯着洛青栀，只挑她的软肋攻击。

　　“ 长得这么丢人现眼，还敢出来招摇，就你还想教训我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儿。”

　　洛青栀双手环胸，神态自得，看起来一点没被他攻击的话影响。

　　等江旭嘲讽完后，洛青栀掏了掏耳朵，一本正经的问道：“兄弟，我觉得的吧，你这个人身上好像少了样东西。”

　　洛青栀说着眼神还特意往下瞄了瞄。

　　江旭几个看戏的兄弟，自动脑补的嘿嘿笑了起来。

　　“你放屁！老子什么都不少！”

　　“哎，别着急啊。我还没说完呢，这个东西你指定少，而且不仅你少，说不定你家祖宗也少呢。” 洛青栀闲散而认真的给人分析道，说的那叫一个一本正经。

　　蒋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饶有兴致的继续看下去。

　　“去你的吧，胡说八道。” 江旭感觉自己好像被人侮辱了，但又没有明显的证据。这要是换对面的是个男生，他早就一拳挥上去了。

　　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动手去揍一个女生，他还真丢不起这人。

　　只是这女的，他还真是头一回见，长得丑不仅不自卑，还他妈这么牙尖嘴利的。

　　洛青栀对着江旭皮笑肉不笑的眨了眨眼，下一秒，很迅速的移动到了江旭身旁，眼神也瞬间突变。

　　“ 你知道你少的是什么吗？我告诉你，是一张人脸！你不仅自己没有这张脸，连你自己你爸你妈，你太爷爷，你太祖宗的也跟着丢完了！”

　　就在众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冲突转变还没反应过来时。下一秒，只听见江旭一声短促的哀嚎。

　　大家这才看清，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的女生，竟然将一个近一米八的健壮少年，擒着胳膊押在了饭桌上。

　　而且还是被死死的压制住。

　　洛青栀一手扼住他的喉结，另一只手狠狠撇起他的胳膊。江旭作为一个自负狂傲的大老爷们，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就这么乖乖的被一个女孩儿给压制住了？

　　于是他拼了命的挣扎，想要挣脱桎梏。饭桌上被扫的一片狼藉，碗盘碎了一地。

　　尽管如此，他还是被洛青栀死死扼在手上。江旭手背上青筋暴起，与轻松压制住他的洛青栀形成了鲜明对比。

　　面馆里的食客们都惊讶的围了一圈观看，有的端着没吃完的面，伸长了脑袋往里面瞅。

　　“我靠，这女的这么猛阿，她练过拳击？”
　　江旭的好哥们白昊惊讶道。

　　“不过，这他妈也太丢人了吧，被一个女的给按那了就。”

　　人群中观望着的蒋栈对于洛青栀突然展现出来的身手也是有点惊讶，她的行事还真是令人意外。

　　“我……我去，你放开我！”江旭脑袋被按在饭桌上，使劲儿挣脱着，

　　“丢人？好阿，那我松开喽。” 洛青栀嘻嘻一笑，转眼就松了力道。

　　江旭气急败坏的从桌上爬了起来，揉着自己酸痛的胳膊和肩膀。

　　“你……，好阿，看我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以为我好欺负呢？！” 江旭将袖子撸起来，摆出要干架的气势。

　　白昊连忙扒开人群，一把揪住他，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快走吧，旭儿，你这回丢人可真是丢到家了。你还打算在这儿和这女的打一架？”

　　“我可丢不起这人。”

　　江旭听完，脸瞬时变得青一阵红一阵。他甩甩袖子，拿出最后的倔强，指着洛青栀道：“我告诉你啊，好男不跟女斗，我这回是让着你，不和你计较！”

　　洛青栀微笑着点点头，“好，记住了。那再见不送，慢走。”

　　“你………！” 江旭只感觉胸口一阵梗塞，这太他妈让人恼火了。

　　“行了，走吧，走吧。”白昊连揪带扛将人带了出去。

　　围观的众人也散了去，蒋莜莜刚从洗手间出来，见众人围着的地方好像就是哥哥坐的位置。

　　连忙飞快的跑了过去，拨开人群，却看见现场一地的狼藉，她的神情立刻惊慌起来。
　　“姐姐，这怎么回事儿，发生什么了？”

　　“哥，你又和人打架了吗？” 蒋莜莜焦急的又问又比划。

　　可蒋栈神情自若，只是淡淡笑着不说话。看起来并不像和人打过架的样子。

　　洛青栀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解释道：“没什么，莜莜，就是刚才有几条狗玩儿疯了闯进来，把饭桌给撞倒了。”

　　蒋莜莜不满的抗议道，“姐姐，我是年纪小，又不是傻，你讲的这些也太假了吧，我才不信呢。”

　　“不信阿？那你问你哥，他也看到了，可以作证。”

　　见洛青栀说的如此笃定，蒋莜莜半信半疑的回头看着自己的哥哥，疑惑道：“是这样吗？哥。”

　　蒋栈掀起眼皮，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洛青栀。紧接着，十分淡定且从容的点了点头。

　　洛青栀冲他俩摆了摆手，去后厨找老板娘商量赔付的事情去了。毕竟打碎了人家几个碗碟，赔还是要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