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外》路有林荫

4、耀眼的她

　　呵出的一团团白雾在眼前散开，蒋莜莜偷偷扯了扯洛青栀的袖子。

　　洛青栀会意，皮笑肉不笑的对那男生道：“谢了，我们现在没什么事儿了。”

　　男生见再度被人无视，自作无趣的嗤了声。

　　双手插兜，不明就里的撂下一句，“ 你俩还真是绝配。”

　　洛青栀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也没心思追问。

　　“江旭，这儿，老板叫你过去呢。” 一男生在店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冲他招手。

　　“来了。”

　　男生鬼使神差的，回头又看了眼洛青栀。什么也没说，只深深地冲她笑了笑。

　　跟有病似的……，洛青栀心里暗暗吐槽。

　　男生走回去的半道儿，和刚从店铺里走出来的蒋栈擦肩而过。江旭故意往左偏了偏，撞上蒋栈的胳膊。

　　只不过看似像是错身的擦肩。

　　洛青栀半眯着眼睛，将这幕尽收眼底，这男的心眼可真够小的。

　　蒋栈没什么反应，朝她们这边走过来。

　　“哥！” 蒋莜莜看见男生过来，抑制不住的激动，松开洛青栀的袖子，朝男生跑了过去。

　　洛青栀没动，保持着原来位置安静的看着两人。男生身上穿着和店铺里几个男孩一样的黑色工作服，只是身上很明显要更脏些。
　　他里面穿着驼色毛衣，袖边染着层黑垢油污。脸上也挂着脏污的彩垢。唯有那双黑鸦般的眼睛，锋利而英气。

　　蒋莜莜将脑袋埋在男生胳膊上，撒娇似的依偎着。

　　蒋栈脱掉手上脏兮兮的手套，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习惯性看了眼腕表，男生似乎思忖了下。对着蒋莜莜指了指身后的一家面馆。

　　视线错开，蒋栈这才看到妹妹身后站着的另一女生。

　　洛青栀友好的冲他笑了笑。
　　凛日吹散她额前刘海，迎着光和寒意，在这萧条的巷口街。

　　蒋栈视线短暂在她脸上停留，然后没什么情绪的收回目光。低头和蒋莜莜简单比划着什么，似乎在询问什么。

　　果然，蒋莜莜回头看了她眼，然后转身对着男生比划着什么。

　　洛青栀这才后知后觉男生的不对劲儿。

　　从他过来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

　　经过简短的交流后，蒋莜莜揉揉脸，拉着蒋栈走了过去，“姐姐，我哥说请你吃饭。”

　　“阿。” 洛青栀下意识看了眼蒋栈，男生眉峰上有道疤，没表情的时候有种冷冷的气质。

　　蒋栈冲她疏离的点点头。

　　洛青栀婉拒道，“不，不用了，我就回学校了。”

　　长个眼睛都能看出来，这对兄妹的处境并不是那么好，她怎么还好意思让人家请他吃饭呢。

　　面对面的注视，蒋栈却没什么反应似的。只是眼睛亮亮的。

　　蒋莜莜笑了下，向洛青栀解释道：“ 我哥他听不见。”

　　“阿……” 虽然刚刚猜到了，但听到蒋莜莜这样讲的时候，洛青栀还是有点小小的惊讶。

　　“那你帮我和你哥讲下吧，我就回学校了，不用请我吃饭。”

　　洛青栀转身要走，谁知蒋莜莜不仅没有顺着她的意思翻译，还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没事的，走吧，姐姐，正好我也饿了。”

　　“走吧，哥。” 蒋莜莜用手语和蒋栈比划了下。

　　—

　　水果摊旁。

　　蒋栈回店里放工作服，洛青栀和蒋莜莜在水果摊前等着。

　　一块五一斤的橘子苹果摊儿上，老板拨弄的磁带终于顺畅的放出了歌。是一首没听过的粤语歌。

　　在那个年代，CD磁带是畅销物，绵柔浪漫的曲调下，承载着每个年轻潮流的少男少女飘渺的梦。

　　对未来，对当下，对诗和远方，浪漫邂逅的期待。

　　每一颗跳动着的心都是如此真挚热情，又羞于表达，所以遮掩着。

　　但又无法抑制的去触摸和靠近，所以每每在自己独处的空间里，和那张被播放过无数次的CD唱片相伴，一遍遍回味着，期待着那悸动。

　　“老板，你这放的什么歌啊？” 洛青栀听着这旋律，心也跟着悄悄被拨动了一块似的。

　　“《冬季恋歌》喽，小妹，这都没听过啊。” 水果摊老板享受的跟着旋律晃来晃去，醉心着曲子。

　　《冬季恋歌》？

　　“姐姐，你喜欢听歌啊。” 蒋莜莜看上去情绪好了不少，脸上也笑盈盈的。

　　“额，还可以吧。” 只是她家里没有录像带，更没有CD。她对所有歌曲的认知都来自那理发店，路过的电影院，或者卖报纸杂志，二手衣服摊儿前播放的那个劣质音响。

　　蒋莜莜托着脑袋，眼睛充满了憧憬：“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出自己的唱片！”

　　真是个天真的想法，洛青栀笑笑。

　　蒋莜莜望着这条破旧的老街，接着说：“然后赚好多好多钱，把我哥哥的耳朵治好。”

　　“然后和我哥一起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洛青栀这才回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少女。

　　对于别人的家事，她一向不怎么过问。只是今天认识的这个女孩儿，多少让她有点感同身受了。

　　蒋莜莜眼里闪着坚定，对未来充满期待。

　　洛青栀蹙着眉，无法想象校园霸凌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不等洛青栀说些什么，蒋莜莜又笑着说：“姐姐，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蒋莜莜笑着的眼睛黯了下来，身子悄悄拉进，压低声音道：“学校里发生的事，不要告诉我哥。我今天和他说，上课的时候我肚子痛，所以就拉着你跑出来了。”

　　蒋莜莜低头扣弄着手指，“哥哥要负担我的学费，很辛苦的，我不想再让他担心。”

　　“而且我已经上初三了，只要熬过这一年就好了，我会考到镇上最好的高中的，到时候，我就能摆脱她们了。”

　　洛青栀听完，久久没回答。
　　这件事……

　　“哥！这边！” 下一秒，已换了干净衣服的蒋栈朝这边走了过来。

　　清冷的少年感扑面而来，换掉工作服的蒋栈身上带着股放荡不羁的松弛感，看着蒋莜莜的那双眼睛英气而不乏温柔。

　　“他从寒风中走来，停在看不见的角落。
　　巷角的CD店，放着那首我们未曾听完的歌
　　他从寒风中走来，雪花他模糊了的模样，
　　初雪的那天，你说等待，只需等待
　　就能看到春暖花开
　　四季的歌，还剩下多少，留给我们听”

　　——

　　水果摊老板打着盹，循环播放着这首《冬季恋歌》。

　　迎着和煦的日光，蒋栈的身影愈来愈近。洛青栀看到他的耳朵上多了把助听器，白色的，看上去已经用了很多年了。

　　“我们走吧。” 蒋莜莜活泼的冲她眨眨眼，那笑容里带着丝神秘和商量。

　　洛青栀冲她浅浅一笑，慢吞吞走在两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