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谣》连环

25、第二十四章

　　我象做梦一样走到他面前。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象是没料到我的出现，他有一刹那的失神，但随即微笑道：“欢迎你。”又转向陵迦，“好好照顾她。”
　　我有许多话要跟他说，可这人来人往的门口并不是倾诉衷肠的好地方。我欲言又止，只是微微拖着裙，施了一个礼。这时才看到海王旁边仿佛有一件异常鲜艳的物事。
　　呵，这是一条绝美的人鱼——浅金色的长鬈发，额间有一粒血红的朱砂痣，肤色雪一样白，嘴唇玫瑰紫，眼睛碧莹莹，许多种美丽的颜色都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我几乎是立刻就知道这就是绯姬，海王身边最有权势最美艳的人鱼。后者用她那碧色眼睛看了我一眼，无法言说的强烈敌意和杀气迎面而来。我想起她对我做的事，不由自主收紧手心。
　　陵迦看了我一眼，又看看绯姬，“咦，你什么时候放出来的？是在戴罪立功吗？”
　　绯姬脸一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陵迦不再理会她，带着我，进入了宴会主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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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进入大厅，我就感到微微的窒息，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虽然厅很大，且有好几间，但是人实在多，连陵迦这种闲散人都出现了，可见碧落有头有脸的人物大概倾巢出动了。
　　跳舞厅内乐队在演奏，另一间小一点的房间里摆了食物，客人自取，扎着红巾的鱼人侍者们托着餐盘和酒瓶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地穿行。客人们各自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闲谈，嗡嗡的说话声充满了整个房间。
　　比起海市上的那些，这里的客人们看起来清秀悦目多了。男子们多着黑白礼服，女人们多穿着曳地长裙。他们很有礼貌，说话时都面带笑容，双眼专注，带着那种斯文含蓄的声气儿。
　　我头一次来到这样高贵的地方，不由地担心起自己的举止来，生怕有哪里不合礼仪，被人耻笑。可不幸的是，我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压抑不住好奇的目光跟过来，仿佛在说：“她就是那条奇怪的人鱼吗？”“原来就是她吗？海王特别看待的人鱼？”
　　我忍不住出汗：“他们都在看我。”
　　“你衣服头发都没乱，怕什么看？”他处之泰然。
　　我多怕他心情不好，扔下我一走了之，让我被一群陌生人包围，淹死在他们的目光和口水当中，是以情不自禁紧紧抓住他衣角。他低头看我，硬梆梆的表情中稍微出现那么一丝松动。“稍候新客人进来，你求他们看你都不成。”
　　他说得没错，过了一会儿，海王亲自领了一些地位尊贵的客人进来，众人的视线便又一齐聚拢了过去。我也看过去，同那迦携手一齐走进来的是一名红发少年，一身黑礼服。那迦将他介绍给众人，他的身份是红莲海的小王子。
　　我发觉陵迦对他十分注意因此也多看了他几眼，只觉得那一头红发非常耀眼。
　　音乐再度响起来，舞会正式开始了。
　　海王同他的舞伴首先滑入舞池，白袍的男子和金发的人鱼，他们是何等般配的一对！我怀着异样的心情看着他们。多年的配合令他们心有灵犀，他们踏每一步，做每一个花式，都配合得天衣无缝。他抱着怀中的她，搂着她的腰，长身玉立，宽宽的袖子随波飘流。她被他拥着，美丽的颈子微微后仰，鬈发如藤萝飘落，鱼尾上闪烁金色鳞光。
　　我的心微微地酸涩起来。
　　这个时候加入舞池的人陆续多了起来。
　　陵迦轻轻拉起我的右手，手搭在我的腰上只带了一带，我们便顺着那水流滑了过去。在水里跳舞又与陆上不同，脚尖几乎不用沾着地板，仿佛悬浮一般。
　　我完全不用使力，只需跟随陵迦的步伐。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特别累？
　　我注意到舞伴们一个个在我们身边旋转过去，当那迦他们和我们擦肩而过时，我特别紧张以至于踏错了舞步。但海王并没有给予特别的关注。
　　我觉得辛苦，我的左手架在陵迦的臂膀上，恨不得连自己的下巴也一同搁上去休息才好。
　　一曲终了。
　　“真是无趣！”陵迦低低抱怨。
　　我垂头不语，当然无趣，舞伴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当然一点意思也没有。
　　这时一双黑色靴子出现在我眼前。“请问我有这个荣幸请你跳舞吗？”
　　我抬起头，却是那红头发的客人，他的手伸向我，脸却询问似的朝向陵迦。陵迦点点头，表示并不反对。我看着来邀舞的人——他是一个明朗可爱的少年，红色瞳仁，清水分明的眼睛，叫人一看就喜欢。
　　为什么不？我将手交给他。
　　“我叫辟卢。”他的声音亦开朗如同他的人。
　　“我叫沫。”我微笑。虽然才第一次见面，可是辟卢有一种让人放松的感觉，真是愉快的人令人愉快。
　　“我喜欢你们的国家和人民，还有你们的王。”他说得诚挚，让人由衷高兴。
　　“希望您在这里过得愉快。”
　　“我也希望如此！”他说，“因为我不是来做客，我将在这里长住。”
　　我着实惊讶。
　　“我来碧落做质子。”这开朗少年平静地说道。
　　呵，两国相交，为了取得信任，常常交换王子作为互不侵犯的凭信。一旦一方不守信，挑起争端，首先被屠戮的将是质子。碧落难道至今还有这项政策吗？我悚然动容。
　　“没什么。”他注意到我的表情，笑道，“比起我的兄弟来我已经很幸运了，我来的是一个强国，而碧落王赏罚分明，公正明理。我有预感，我在这里会交到一些好朋友。”
　　他还是个孩子呢，就被迫背井离乡，到异国做人质。本来是十分悲惨的事，可幸运的是他性格开朗，从他的眼睛看出去仿佛一丝忧愁都看不到。
　　我不由抓住他手臂，“如果你想家，或者什么时候需要帮忙，请来找我。”
　　他的眼睛笑得弯起来，“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会是一个善良友好的朋友。”
　　“你的舞伴，他是谁？”
　　我看看站在不远处的陵迦，后者目光深沉，看着我们不知想些什么。“哦，他是海王的弟弟陵迦。”
　　“呵，他就是碧落有名的摄政王么？”辟卢象听到传奇人物般兴奋起来，直拿眼睛打量起陵迦来，“听说有段时间碧落是由他掌政的，直到正统的王回来，之后他被废，然后就颓唐消沉了。”
　　“他并不是颓废。”我情不自禁为陵迦辩护。
　　“我一直听说他们兄弟不合，不过他们联手破了黑市，看来这只是谣传。”
　　“当然。”我在人群中偷偷寻找那迦的身影。他正站在一个浑身上下挂满勋章的人跟前说着话。看到他，确定他的位置，我的心才安定下来。
　　人多噪杂，我能找到机会跟他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