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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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看见一双脚，茫然抬头往上看，竟然是陵迦，靠在树旁，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跳了起来，真是好睡，四周已是红日炎炎，一夜大雨冲刷，沙滩更白，树更绿，景物洗过一般清新。
“你来做什么？”我先检查衣物，发现身上竟已晒干，并不失礼，略略理一理头发没好气地问。看，露宿就是有露宿的麻烦，阿狗阿猫都能说出现就出现。若我有一间屋，一扇门，不告自入我就可告他擅闯民宅。
陵迦笑一笑，没改变姿势：“我哥哥约我在这里见。”
那迦要来？我急忙找了把梳子，拉了条毛巾，冲到海边梳洗起来。海水不比岛心的泉水清爽可人，可一时也理不了这么多。
陵迦跟了来，站在潮水袭不到的地方笑我：“到底是个女人，可是打扮再齐整也不过尔尔，何必呢！”
我不理他，顾自用木梳沾湿了水，一下一下将头发梳通，披在身后。于是又用毛巾就着膝下清冷的海水，洗了把脸。忽然发觉夜里淋了一宿，我竟连小小的感冒都无，不禁对自己的生存能力很有些得意。
这时候海面上有茉莉儿墨绿色的头发冒出来，水藻一般披满全身，楚楚地浮上水面。“陵王大人！”她规规矩矩地施了一个礼，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双颊红得如同天边朝霞一般。
“啧啧！”陵迦在身后赞叹，“同样是救人一命，怎么待遇相差这么大！”
我猛然想起，算来陵迦于我，也是有救命之恩的。只是，许多是是非非纠缠在里面，是以到后来我对他没有半点感激之心。我脸上一红，假装没听到，掬了捧海水泼脸上。他是杀了人的，我告诉自己，他是杀了人的，是吗？
我收拾一盘苹果过去同茉莉儿一起吃。大贝壳充作盘子，有点不稳，我小心翼翼地端着，余光却瞥见海上划过来一条船。是海王到了么？我顺手摞下盘子，一只苹果滴溜溜滚下沙滩也不顾得拾拣。
奔到海边，那迦已将小船靠岸，跳下船来。
“您来了。”我不知说什么，招呼一声只是背着手傻笑。
“早啊！”他看着我，眼睛里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又伸出手来揉我的头发。他高我一个头有余，因此这手势做出来无比自然。“独立生活可辛苦？此刻后悔还来得及！”
我一味笑——辛苦是辛苦，可是无人管头管脚，几时起，几时睡，几时干活都由自己，不知道多自由，我怎会后悔？
“小子，过来搬东西。”那迦将一些杂物搬下船。
“我就知道只有干活的时候你才会想到我。”陵迦懒洋洋地抓着只苹果过来，抹掉上面粘着的细沙，咔嚓咬了一口。
我担忧地看着他们搬运，一些工具、木料、竹子和绳索，莫非又是送给我的东西？这可太让人尴尬了。
“这个，是做什么的？”我跟过去，讪讪地问。
那迦直起腰，道：“盖房子用的啊，你总不能夜夜露宿郊外。我昨晚抓紧了把一些事情处理完，今天得以腾出半天空来。今天做不完的，陵迦会接着做。”
我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陵迦在旁拄着根大锤子插嘴：“看，做好事人家不领情不如大家散伙回去睡觉。”
那迦不理他，对我笑道：“盖房子的事情还是让男人来吧。”
“你要是过意不去，大可以算我们工钱。”陵迦斜睨着我道。
“可是……我没有钱。”我被那迦脸上难得浮现的笑容摄了魂，低下头嗫嚅道。
那迦的笑容越发愉快：“先欠着就是，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还。”
我于是开始烦恼，请海王和陵王给我盖房子，一小时该收多少工钱，而我又该如何攒这笔钱？想来想去，真不如留在陵王府内了，起码那时候我不欠外债，还有工钱可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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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自己的房子一点一点地起来，真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哪怕还只有一个框架呢都让人爱不释手，看了又看。
他们在沙滩之上坚实的泥地里夯进粗大的竹筒，然后在这底座的基础上再往上建筑，那迦说房子建在高处可以防蛇虫之类。我没有想过这一点。不过我觉得海王替我建造的房子一定就是我心目中想要的那种。
不一会这两人就干得满头大汗，我忙着递这个送那个，就连茉莉儿也想来帮忙，可她上不了岸，只得从海底里一会摸出个海蚌来，一会捞出一丛水草来。
“哎呀，我真是老了，骨头都快散架了。”陵迦抱怨，“那些士兵呢，打仗不让他们上，盖个房子总行吧？”
那迦正色：“怎么可以当他们是仆役？真正到打仗的时候，他们就是要为国家牺牲的死士，不可以折辱他们！”
“规矩多多。”陵迦露出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又呻吟，“那我们至少可以雇人来做。”
“为什么事事要雇人做，活动一下对身体有好处！”
陵迦哀怨地看了一眼他兄长，指指脸上那道未褪的疤，提醒他他昨天才大大地运动过一场。
“我还可以做什么？”他们都那么辛苦，我却闲着，真过意不去，我凑过去问。
“你可以现在回神庙去，那大家就谢天谢地没这么多事了！”陵迦揶揄道。
此刻他将上衣脱掉系在腰间，头发束在头顶，骑在梁木上，正抡着大锤钉钉子。他身形修美，裸露在外的皮肤光滑而皎洁，我不敢多看，别开目光。
“你去替我们取点水来喝吧！”那迦替我解围。
我应了一声，急急忙忙跑走，象有人在后面追我一般。跑了一半，才想起来什么都没带，便又折回头取水壶。才走下山坡，就听到那迦的说话声隔着树丛传来——“你怎么老针对她，不能对她好些吗？”
我知道说的是我，一时不知道是该进还是退。
陵迦那总带有三分戏谑口吻的声音响起：“有你对她好就行了，就当我是反面教材，叫她知道这世上并未一总是蜜糖，苦的东西坏的东西多着呢！”
做人不可以背后偷听人家说话。我决定暂时避一避，可是接下来那迦问的话将我脚步锁住，我猛然回头。
“这也就罢了，可是你为什么骗她说是你杀了章十？”笃笃的斧头声停止，那迦显然问得很严肃，“你到底有没有杀章十？”
陵迦却不以为意，动作不停，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骄傲：“有或者没有，我才不耐烦解释，相信我的人自然相信。”
“我当然相信你不会随便杀人，可是这种事怎么能当玩话随便讲？”
“不是你定的法律吗？”陵迦的声音里有笑意，“一个人是无罪的，直至证实他有罪。即便我说我杀了人，也必须有证据才可以定我的罪。”
听到这里，我无力地靠在一株凤凰树上，脑袋里有点乱，有没有可能陵迦真的未杀过章十？我是否有可能错怪他了？
“不过话说起来，她还真有点好玩。不晓得从哪里来的满脑子古怪的想法，整天不可以做这个，不可以做那个。我原先以为你带回来的是一个多么虚伪迂腐的家伙。可是后来慢慢看来，她还真相信那些东西，相信这世上有绝对的黑和白，绝对的错和对。看她在她的是和非当中挣扎，真是绝不无聊的一件事！”
我捏紧拳头，该死的陵迦！那迦应当一巴掌把他从楼上刷下去。
可是他没有，停了一会儿，那迦闲闲道：“其实你当初把她带走，也不过是怕我管束不住绯姬、再对她不利的意思。你救别人的命，可为什么总是要做出一副恶人的样子？”
我愣住，我从未从这个角度想陵迦。因为，他总是可恶的，总是恶言恶语，戏谑嘲弄。可是我从未深入想过，除却这些他做了什么。他替我解毒。他收容我在府邸之内，免费吃住，且发工钱。他怕我寂寞，找了章大娘来。在黑市之中，他令曼莲妙莲来护我周全。除去章十的疑案，看起来他并未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可是为何我如此恨他，恨他的程度甚至超过了我崇敬海王的程度？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