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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鸟入樊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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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遥把她放平在棺内,从院内缸中找到了水,又找到了碗,盛了碗水,水不太干净。江遥皱了皱眉,看院内还有曾经生火剩下的木柴,索性把不太干净的水煮了煮,又顺便抓了把米放进去。
他想,米粥带点儿甜,药粉就不苦了!
盛了小半碗粥,江遥仔细地吹到温热,将药粉拌在里面,搅得匀匀的,他捏着孟如荷的下巴,一口口给她灌入腹中。
碗空了。而后江遥呆呆地倚着她的棺木,坐在地上。往日他最爱干净,只是每每和师父一起,就不管不顾了。
呆坐半晌,江遥似乎有了新想法,他倏地起身,将孟如荷从棺木中抱了出来,金乌应声而至,他小心翼翼地将师父放上去,而后自己也一跃而上。
他紧紧地抱着孟如荷,金乌振翅,翱翔在云端之上。
三足鸟径直落在了他的寝殿外。在众‘人’的注视下,江遥目不斜视,稳稳地托着孟如荷,将她抱了进去。和上次一样。
他将孟如荷放在自己的床榻上,化了最后一株【妙灵仙株】,给她服下。
而后又将洛姬唤了过来。
“论用毒解毒,你比我更懂,来看看。“
洛姬看过后,小臂红纱抖得乱七八糟:“尊主,莫峰主她…不生、“ 在江遥寒冰般的目光落下前,洛姬高声道:”也不死、“
而后小声喃喃自语,“真是奇怪。这不和我们妖怪,差不多吗。”
孟如荷坐在电脑前,晕眩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像坏掉了的老式收音机,调错了频道,耳旁都是嘈杂声。
她晃了晃脑袋,希望自己清醒些,把这段字打完。
可,她眼前一片漆黑,好像晕了过去。
老式收音机还在她大脑内嗡嗡作响,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还是睁不开、看不见。
晕倒了脑子还这么活跃吗?渐渐地,她冷静下来,搅扰得她心烦的嘈杂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有脉搏了!”
是江遥的声音。
一听这声音,孟如荷就迫切地想要睁开眼睛,看他是不是真的在自己面前。是我晕倒了在神游,还是犯了癔症?
“都出去。“
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师父啊,别担心,这寝殿外已设下禁制,除我以外,谁都不能进出。”
“没有谁敢来伤害你,没有谁能够伤害你,你自己也不行。你离开过我一次,没有第二次了。”
一盆水把孟如荷心头的火热浇了个透心凉。
我又在书里活过来了?江遥他救活了我?
可他现在,不打算放我走了?
不是,哥,别搞这种事啊!亏我刚刚还为见不到你难过!
还有半年时间,我要是不在书中翘辫子,就要在现实世界里凉凉了啊!
情急之下,孟如荷睁开了眼睛。
江遥就坐在床榻边,惊喜道:“师父?!”
孟如荷盯着他,明明还是那样英俊神采,若是她刚刚没听到那样一番话,或许此时就是故人重逢,相拥而泣的喜乐场景。
可惜,这个模样乖巧的人刚刚说了什么?要把她圈禁于此。
一想到这儿,孟如荷躺在床榻上,皱了皱眉,用了些力气,朝另一侧偏过头。
“师父…?”
“您哪里不舒服吗?” 江遥此时已从床榻上起身,跪坐在地面,以一个平视的角度,小心翼翼地问。
孟如荷没有答话,不舒服确实是不舒服,可最让我不舒服的就是你刚刚的那番话!
江遥见孟如荷故意不去看他,起身端过一碗热汤:“您刚醒,手还凉着,喝点汤吧。”
孟如荷没看他,并不是真的生他的气,而是认真琢磨了一下,这件事该怎么和他说。
其实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其实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而我是这本书的作者?噫,该说不说,她刚刚‘死里逃生’,要真这么说出来,别说旁人听了去,就是江遥听了,也会以为是自己脑子坏了。
江遥见孟如荷没有丝毫反应,把汤放到一旁。
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您报了仇,就一点挂念也没有了吗?”
”您从前说过,不能自甘堕落,可您呢?却自己刻了碑文,买好木棺,了无牵挂地去了!“
孟如荷听清楚了,心中更加坚定,这件事情还是要找机会,和他明明白白地讲清楚。不要叫他以为,自己这么多年对他的教导是顺手的,对他的感情是没有的。
“要是再晚几天找到您,您断不会再有半点生机,再也活不过来了!可是师父,您是不是怪我救活了您,又将你拉回到这个对您来说混乱、痛苦的世界。“
一时半会儿,孟如荷还真不知道这话怎么接。
她将头转了回来,看着床榻边上的江遥。不过,这么一转头她才看清楚,原本寝殿内的紫檀桌案没有了,很多锐利的摆件似乎也被挪走了。
怕我想不开,撞桌而亡?
孟如荷不知是内心郁结还是饿的,胃有些疼。
她手撑着要起身,江遥连忙将她扶起,一手拎了个软垫塞在她腰后,巴巴地看着她。
“把那汤端来,我要喝。”
她一边喝汤,一边想,先别管怎么和他解释,我小说还没改完,等休息过来了,还是要穿越回去,先把字码完。
顺手在怀中摸了摸,可她发现,怀中装灵药的瓷瓶,不见了。
“师父,您刚醒就想着走?!我就这么惹您心烦吗?”
江遥的瞳仁漆黑,说还没说完,上面就覆盖了一层水膜。忍了半天,没掉下泪来。
下一刻,他眼神中露出一丝坚定狠绝:“您想怎么对我都成,可你要是再想死一死,是断没有机会了!”
哎,怎么会这样啊。孟如荷喝了碗热汤,也有了些说话的力气。
“怎么,你打算给我囚禁在这里,金屋藏娇似的,关上一辈子?”
江遥摇了摇头,神情带着几分天真:“您要是想出去转转,我可以陪你。无论是去漠北,还是回玄霁峰,我跟你一起。就像咱们从前一样。”
孟如荷看着他患得患失的神态,心中不住地叹气。
温声道:“我是很愿意和你一起的。无论是在这儿,还是回玄霁峰,或者随心而往,看大雪漫天、潮水起落。我都愿意和你一起。”
“从前,在玄霁峰的时光,在漠北的时光,在秣陵的时光,对我来说,都是很刺激也很快乐的。我记得你雪天练剑,整个人浑似一个雪人,在漠北我们坐在毡帐外看星空浩瀚,秣陵淮水两岸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你却给我采了一株兰草…”
江遥在硬邦邦的束袖上抹了把眼泪:“您都还记得?那些时候,您心中不是大仇未报之苦,而是真的快乐过吗。”
孟如荷拉过他的手,拍了拍他沾着泪水的手背,一字一句道:“没有大仇未报之苦,是真的快乐。”
“既然是这样,师父,您又为什么要走?能不能不走了?”
孟如荷看他一脸期冀,避过他灼人的目光,搪塞道:“你都把我关在了这里,纵使我想走,也不能了。”
片刻的停顿后,”我是把您关在了这里,你怪我罢!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存了死志,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离开,你要是还想、” 他声音低沉而平静,可孟如荷还是看到他胸口起伏,越说越激动。
现在说这些都是没用的,他并不知晓真实原因,孟如荷打断了他的话:“我想和你出去转转。“
“但我现在很困,想先睡一会儿。“ 她从倚着的软垫滑下去前,看面前江遥呆愣愣的,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
而后裹好被子,闭上了双眼。
其实,江遥于她是有些危险的。以前是威胁到她在书中的生存,现在是把她以这种方式强留在书中。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了,只要江遥想,她又怎能逃脱?是很麻烦,不过她心中竟也不感到害怕。
刚刚还情绪激动的江遥像是熄了火,摸着额头上的红印在孟如荷床边跪坐许久,看她呼吸平稳,是真的睡了去。
才终于起身,随手拿出本书,拉过个软垫,坐在她床边看,翻了几页,门口有‘人’来报。
“嘘” 江遥听到声音,把门先一步推开个缝,“怎么了?”
“秣陵有邪物作祟,谢氏已失踪十数人,玄元派的贺掌门差人来问,咱们能不能去看看。“ 看看是不是广寒教的,如果不是,广寒教能不能派‘人’制服邪祟。毕竟,秣陵太远,等人赶过去怕是太晚了。
“小莲的脚程快,叫她去看看情况。” 说罢,江遥将门轻轻关上。
外面的风雪裹裹挟寒气,江遥回头看了看榻上的人,睡得正香。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孟如荷再醒来时,天已漆黑。屋内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晕,江遥跪坐在软垫上,靠着床榻,书放在膝上,半睡半醒的样子。
孟如荷缓缓撑起身子下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她能看出来,江遥实在是很疲惫了。
一推门,门发出咯吱一声,外面的雪花飘了几粒进来,孟如荷试探性地抬脚往出迈,可是她看得到外面,却迈不出去。
她听到身后发出声音,“还想走啊,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