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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夫子(二) ...

  •   王府总管为人做事利落,上午吩咐的收拾房屋,还没到午饭时间,裴夫子预住的院落便已经整洁俱全了。

      和安王妃兴许是上午累着了,如今精神不佳。和往常一样,饭桌上只独有祝世子一人。

      祝琅撑着下巴,一手执筷,正欲往桌上菜肴下手时,余光却忽然瞥见了一抹灰影。

      “殿下。”

      总管戴淳从门口进来,毕恭毕敬向凳上少年拱手。

      戴淳躬身:“殿下,裴夫子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夫子同其家眷住进来呢。”

      “家眷?”

      筷子被重新搁置,发出碰撞的轻声脆响。

      祝琅皱眉疑惑,又忽然想起初见时,裴夫子曾说过家中还有个孩童。

      只是那人看着年岁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倒不像已娶妻生子模样。

      他暗想着,心底盘算着这位裴夫子的年纪。

      戴淳见座上人没再说话,抬眼见自家世子走神,忍不住开口:“只是眼下裴夫子还没回来,午饭……还要等夫子吗?”

      想着要秉持对陛下赐师的敬重,祝琅皱着眉,颇觉麻烦,但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等吧。”

      钟吾近日天气寒冷,热食凉的快。日过晌午,见裴霂连影子都没出现,祝琅也没了用饭的想法,索性令人撤下了饭菜,让等夫子回来后再热。

      王妃侍女金桃来两碟糕饼,放在了祝世子手旁。

      “早过晌午,一日一诊的大夫来过了吗?”祝琅一面咬着糕饼,一面问着金桃。

      “回世子,刚过午后便来了,只是王妃依旧胃口不好,只喝了两口粥便睡下了。”金桃收拾着一口没动的冷肴,低头回答道。

      少年颔首,随手倒了杯茶。

      只是那淡香温热刚入口,他心里却猛地产生了一念头:难不成裴霂早早看出王府已落败,只做样子后便自顾自离开?

      握着茶杯的手渐渐攥紧,座上人面带烦闷,抿着嘴,眉头紧锁。

      金桃瞧见了自家世子愁容满面,猜着年少主子想法,含笑开解:“世子不必忧虑,想来是裴先生家中有杂事耽搁、或是行李未备齐全——”

      祝琅依旧不语,金桃索性放下盘子,擦净了手,轻步至人面前蹲下:

      “再者,夫子予您为师是陛下旨意,裴大人可是春闱三甲,想必无论是学时、品行都为上佳,又怎能、怎会不遵圣旨呢?”

      直到屋内轻响起一声嗯,金桃才缓缓起身。

      她本是王妃万氏的陪嫁,更自小看着祝琅长大,是府中老人了。特别是在另一个陪嫁银杏出逃后,金桃在王妃和世子眼前,更有了几分话语权。

      她深深向世子福了一礼,轻声细语:“奴婢听说,长安街上了新来一家杂耍班,世子若闲来无事,倒不如去瞧瞧热闹?”

      祝琅起身出了屋,却没听取金桃的建议。漫无目的地绕府一圈后,停在了一处刚收完的院落。

      那院子离祝琅住处很近,院门口往西走一座石桥、再路过小竹园,就能清晰地看见院门。

      祝琅在院门顿了顿脚步,抬头看见一木制牌匾,字迹清秀地书着 居竹小苑四字。

      院内没有丝毫久无人居的灰尘丛生之相,戴总管果然早命人扫的很干净了。

      少年背手漫步,环顾着院内景物。

      兴许是自己屋里外养了鸟雀和猫,如今到了尚无人气的居竹小苑,祝世子对于这份安静,居然有些不自在。

      继续往里走,祝琅至主卧房门口一棵树下停下,抬头仰望树冠。

      如今天色已晚,霞光灿烂。

      微风轻拂,西边一缕灰白炊烟正轻盈地飘摇,那应是厨房在筹备晚饭了。

      无聊之下,他干脆席地而坐,斜靠在树干上,眯着眼浑身放松。

      地上虽有些潮,但起身时掸掸倒也无碍。
      祝琅这样想着。

      万千思绪慢慢被光融化,黄澄澄的夕阳光映在小院。

      少年年少,也非多情多感之人,倒无近黄昏的惋惜眷恋。只是昨夜睡太晚了,几个哈欠下去,一股困意袭来,一睁一闭间祝琅居然打起盹来。

      “……”

      夕阳光辉下,院门迎光出现了人影,少年意识未清,以为是老戴,模糊听见来人说什么,也只半闭着眼,含糊答应。

      “殿下在树底睡觉——不怕着凉吗?”

      一声温润的青年音悠然入耳,祝琅恍着神,把眼睁开条缝。

      在看清面前放大的脸时,树下人瞳孔骤然放大。

      那张脸实在秀气又白皙,离祝琅的脸约莫两指距离,泠然轻笑,如玉无双。

      见少年悠然转醒,青年站直身子,向人伸出手。

      “前些日子雪刚化,地下怕不是还潮着。”

      犹豫片刻,树下人还是抬臂把手交给了裴霂。

      可刚起身,祝琅便感觉身下的一股湿凉,悄眯眯用手摸了摸,腰下衣衫果然已经被泥水浸透。

      裴霂拉着少年的衣袖欲往外走,却发觉后面人一动不动,便疑惑回头。

      只见少年的脸些燥了,垂着脑袋不敢看人,固执地站在树底一动不动。

      祝琅低着头不说话,另一只手紧紧遮住身后。

      到底年少孩子怕羞,见便宜学生窘样,裴霂解下外披的浅芽绿的薄斗篷,挂在了一旁低垂的树枝,朝祝琅略一点头,转身离开院子。

      等人走后,紧抿着嘴的少年终于抬头,凝望着早已无影的人迹,手伸向略微晃悠在枝上的衣物。

      *
      云府

      礼部尚书云谦正坐在书桌旁,不停地翻着书页。

      书页哗哗作响,云谦越来越烦躁,随手抄起桌上茶杯,茶水一入口,就烫的吐了出来。

      恼怒之际,书册和茶杯啪嗒落地,茶杯碎裂,水痕迅速洇湿了纸张和地毯。

      “老爷,郭姨娘来了,在门外候着呢。”

      门口下人突然高声禀报。

      云谦深深揉着眉,虽然烦躁,但还是耐心道声了声进。

      门吱呀开了,郭姨娘步态娉婷地迈进屋内,手里端着托盘,盘上是一玉色合盖瓷碗。

      “老爷一向操劳,今天又见老爷没用晚饭,我便让人炖了人参乌鸡汤,老爷尝尝?”

      她一眼就瞥见了桌前碎裂的瓷片和书册,亲手把瓷碗端到云谦面前后,又上前捡起书册。

      “下人们笨手笨脚,老爷若是嫌伺候的不好,妾身便日日来书房为老爷泡茶。”

      郭姨娘把书册晾在窗边,又用丝绢擦了手,走至云谦身后捏肩:“只是气大伤身,老爷莫再气恼,身体才最重要。”

      “你也知道,我不是为了什么茶水生气。”

      一股女儿甜香钻入云谦鼻中,仿若世间最好的良药,顷刻便把他的烦躁内心抚平了。

      在郭姨娘红袖添香下,云谦的眉头渐渐舒展下来。

      “传银这孩子实在固执,从前同和安王府那位嬉闹也便罢了。如今又离经叛道,非要去学什么武,书也不读了、学堂也不去了,就一心摆弄他那几把破兵器。”

      云氏学养深厚,一向以书香门第著称。云老太爷曾任丞相之位,更是当时文官之首。

      云谦是云老太爷的嫡长子,到如今也官至正三品,担任礼部尚书一职;其余族中子弟凡是入仕,也多任文职。

      可偏偏云谦这独子云传银偏爱武学。开始,本想着让他强身健体也好,可着孩子越大越固执,居然说出无意科举、只想与武学为伴这种混账话。

      云谦叹了口气,头疼道:“如今又顶撞长辈、屡教不改。”

      “唉——可偏偏,他又是我云谦唯一的儿子。”

      等云谦说完,像是早已准备好似的,郭姨娘眉眼俱柔,一手离开了主君的肩膀,抚上了自己小腹,柔声轻诉:“老爷日理万机,有诸多烦恼。只是有一事,依妾身拙见,还是想早些告诉老爷…”

      “嗯?”云谦闻言抬头,恰好对上一双含羞眸子。

      郭姨娘低下身,与他耳语。

      “果真?”云谦压下内心狂热,见郭姨娘羞怯地点了点头,才大喜道:“好啊!从今开始,每月你房中银钱翻倍——日后要什么补品、物件就只管同库房说!”

      他目光炽热,聚集在郭姨娘的小腹上,嘴里是止不住地呢喃,“…太好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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