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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夜谈 ...

  •   月亮慢慢爬上钟吾城的夜空,星子一闪一闪在钟吾郊外的水波里。

      和安王府里院花厅点着明灯,灯光暖融,屋里难得添了几分热闹。

      祝世子一身藏蓝云纹华服,领上的金饰被灯火映的晃眼。

      他一手撑头靠在桌子旁,一手撑着膝盖,低首跟一个不到桌子高的孩子大眼瞪小眼。

      小丫头绾着两只小角状发髻,养得玉润可爱。
      虽然不过五六岁,但胆子很大,同陌生人相视也无半分怯色。

      眼下裴霂还没来,应是回房安置东西还没回来。

      想着新老师比自己年岁大不了多少,祝琅心里暗算:即便按二十岁算,这孩子都有五六岁了,换算下来,裴先生难不成十四五就成婚了?

      大燕律法:男子十九、女子十八成年后方才能成婚。虽说如此,就民间来说,少一两岁也不妨什么事。

      但若是十四五就成婚生子,实在未免太早。

      如此来看,这裴先生口中的五岁孩子,应当是他的妹妹了。

      “你叫什么名字?”

      祝琅眉头舒展,冲小姑娘挑了挑眉。

      见丫头只盯着不说话,他伸手捏了捏小角似的发髻。

      “明乐,我是明乐。”

      明乐学着眼前小公子捏她头发一样,短胳膊拽住他的袖子,用力捏了捏。

      “那你叫什么?”明乐眼神清澈,歪头凝视着眼前公子。

      “我姓祝——对了,识字吗?”

      祝琅取过茶壶,往桌面上倒了些茶水,手指蘸着水一笔一划写给她看。

      明乐顺势爬在凳子上,认真辨认着桌上深色水迹。

      “祝——令…安。”

      “不错。”他赞道,又伸手捏了捏明乐的发髻,“年纪不大,识字不少。”

      “我像你这么大时,连名字还不会写。”

      “那你先生真好,他不杀你。”

      明乐揪着祝琅肩膀的衣物,轻轻握了握他垂下的发丝:“先生教我写字时候说了,不好好学习,是要被别人杀掉的。”

      祝世子闻言扶额,轻弹了下她头上绒花:“谁告诉你不好好学是要被杀的,你先生是谁?”

      他难得共情皱眉:这是从哪家倒霉学堂请来的讲师,现在什么人都能当夫子了?

      “对了,”瞧着门口无人,祝琅低声向明乐打听:“来京前你们是哪里人?你兄长今年年岁几何?可有表字?喜好忌讳是什么?”

      裴明乐奇怪地看着祝琅,小嘴嘟囔着,刚欲说话,却被门外一男声打断:

      “寒州,去年春自寒州来京。”

      “阿爹——”

      明乐立马下凳,向门口人一路小跑。

      祝琅顿时被口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两人,一边用力地锤着胸膛:“爹?……他…咳咳…他不是…你哥哥吗?”

      “我没有说爹爹是哥哥呀?”

      裴霂弯腰弹了明乐的头:“这是世子殿下,不可无礼。”

      又转向咳得脸红的祝琅,抱歉地笑:“殿下不必疑惑,我的确是阿乐父亲,但此时不便多说,等有往后时间,不妨细说与殿下听。”

      “……”

      接下来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餐桌上,两人简短交流了几句后便不再开口。

      只有年纪小的明乐孩子气,偶尔吃饭间隙,还高兴地哼两句曲不成调的歌。

      家仆收拾完餐桌后,晚饭结束。

      可祝琅作为主人,不好率先离场。只能干坐着无所事事,颇觉尴尬。

      明乐正在棋篓旁一颗颗数棋子玩,祝世子本偷摸暼着小丫头数数,等收回目光时,视线恰好和裴霂撞上了。

      “……”

      像是为了缓解尴尬,祝琅脑子一转,咳嗽几声:“额…先生第一次来府中,想必一切陌生,不如我现在带您到府里转转…如何?”

      话一说出口,祝琅自己都有些想笑。

      现在外面黑灯瞎火的,除了他还有谁没事带人大晚上参观自己家。

      祝琅只等人一拒绝,就能以天色不早为由“请”客人回房。

      “好。”裴霂放下书册。

      祝琅猛一抬头:“啊?”

      “我说,好。”

      裴霂起身走向摇摇欲坠的小丫头。

      “这孩子刚才还玩的正开心,这会怎么困成这样。”

      明乐被抱进怀里,困的眼皮都睁不开,小手不安分地抓着人胸前衣料。

      “明乐困了,我先抱她回去睡。”

      祝琅也局促起身:“那一起吧,先送她回屋睡。”

      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提议,但事已至此,况且之前裴霂还把斗篷借给了他。

      祝琅一迈出门,便觉冷意便立马席卷全身。

      他往后斜窥了一眼,酣睡的小丫头被衣袖裹得好好的,露出的半张脸还往裴霂怀里缩。

      居竹小苑门前正点着两盏灯,祝琅站在灯光下,看着他们进了院门。

      约莫一柱香时间,裴霂出来了,略带歉意解释:“孩子一直抓着我的衣袍不放,我哄了一会才松手。”

      祝琅道了声无妨,两人走在月下。

      路过小竹林时,他忽然开口:“今天傍晚,多谢裴夫子。”

      空气凝固了一会后,旁边人突然笑了。

      虽然很轻,但在这几乎无人的园里,笑声还是清楚地没入两人耳中。

      少年一头雾水,回忆确定自己没说什么可笑的话后,便疑惑朝裴霂望去。

      而裴霂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敛了笑容。

      “我不是笑世子。只是我资历尚浅,往日这称呼是我用来叫老师的。如今我为人师,倒还不习惯学生叫我夫子。”

      祝琅迟疑点头。又问:“那我…该叫你什么?”

      “直接叫名字吧——裴霂。”

      “哪有直接叫老师名字的。”祝琅也笑。

      裴霂仰头,月光便倾落在人脸上。

      他本就生的格外清秀,这银白一照,人就如同被月色洗过般清幽、明澈。

      “有了。”

      裴霂思索片刻:“明乐顽皮,有时也称我先生。不然殿下同她一样——也叫先生?”

      “裴先生?”

      “在。”

      祝琅踩到了枯枝,嘎哒一声,在这静夜里尤为清脆。

      “那谢谢裴先生的斗篷了。只是斗篷沾到了我身上的泥水,已经让人洗了。等过几天衣服干后,我再亲自给先生送过去。”

      良久,他才颔首,似有些愧疚道:“世子就读的太学乃大燕之巍巍学府,其中任教老师更是才高八斗。我这才疏学浅之人,也不知能教殿下什么。”

      祝琅顿步,往日太学种种便如潮水般涌了上心头。

      自大燕建国以来,太学便是皇室世家子弟所读书之地,请来任职的多是才学杰出的知名之士,可以说此地非权非贵不能入。

      燕国不像西陵那般讲究男女大防、女子无才是德。

      所以太学内也设了去武偏文的女学,供以当朝长乐公主为首的高门贵女们在此学习。
      想起长乐公主,祝琅眸光微闪。

      当今燕皇膝下只有两位皇嗣,最小的公主又出自于宠妃之腹。所以自出生开始,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连太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乐公主比祝琅要年长几岁,自小娇惯,单名一个珺字。

      和安王壮年早逝,陛下怜惜王府遗子,因此祝琅的人生前六年都在宫中度过,与长乐公主李珺年幼相识、青梅竹马。前年年底一事里,公主还为他求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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