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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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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们逮捕了下午的学生,我们要求进去采访!"一个记者大声喊道。
"你们不能阻拦我们,我们有新闻自由!"另一个愤怒地挥舞着手中的记事本,
"放我们进去!"更多的声音加入了这场混乱的抗议。
叶莣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身上散发的恶臭,羞耻感涌上,她像个被人丢弃在一边的小卒,无人在意。
曾经熟悉的世界在这一瞬已经离她很远很远。
深吸一口气,强忍泪水,默默转身走向回甫望大学的路。
夜色渐深,路灯昏黄。拖着疲惫的步伐,缓慢地走在回校的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开始变得水雾蒙蒙的。
前方路灯下,一个挺拔的身影逐渐清晰,那熟悉的天蓝色军装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林戍远就站在那里,叶莣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厌恶、愤怒、委屈,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羞耻自卑,所有的感觉在这一刻交织上扬。
她的眼泪早已在几分钟前干涸,脸上也没有明显的泪痕。然而,林戍远却轻声问道:"里面人欺负你了?"
她无比厌恶这个男人,不愿理会,转身欲走。
林戍远跟上两步,刚要开口,叶莣突然转身,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本人林戍远,承诺不再寻,不再扰,此后无关。完毕。"她一字一顿地念着,声音越来越大,偏执的重复着,"无关!完毕!"
“我再说一遍,”叶莣瞪着通红的双眼,身体因发怒激动而颤抖,“我不是你的未婚妻,我叫叶莣不是你的未婚妻!从今往后你他妈离我远点!远点!!——”
情绪终于崩溃,叶莣忍不住大叫,林戍远伸手也被她猛地打开。
"滚开!"叶莣声嘶力竭地吼完,转身跑开。
留下林戍远独自站在路灯下,他静静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这条路很长,他就这么看着。
天空中飘落下细密的雨丝。
雨水轻轻拍打在军帽檐上,在昏黄的路灯照射下形成一圈朦胧的光晕,水雾挂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在灯光的折射下闪烁着微弱的光。
雨幕渐渐笼罩了整个街道,将周围的景物都笼罩在一层薄纱中,林戍远依旧一动不动,任由雨水打湿他挺拔的身姿,深邃的眸中倒映着远处所有清晰的景象。
跌跌撞撞带着满身的臭气回到学校,早上还与她打成一片的同学根本不让她进去,非要她去洗澡。
“这里浴室都没修啊,再说现在真的很冷。”
“那你怎么办,总不能这样就进来,我们怎么睡觉呢?”昨天拉她入会的女孩子抄着双臂,旁边还站着其他女孩,都掩住口鼻,以怪异的眼神看她。
叶莣很累了,她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啰嗦,再和一帮女孩子闹腾,只能忍气吞声地问道,“那你们说,我怎么做?”
“去洗洗啊。”
一个出主意,“那不是有水吗?”
叶莣只好去她们说的洗漱的地方洗澡,无遮无挡的倒算了,可根本没有水龙头,只有一口井。
她从未用过这个东西,只好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笨拙地操作着水桶,好不容易才打上半桶冰凉刺骨的水。
寒风中,强忍着痛楚草草擦洗身体,又洗了身上的衣服。没有换洗的,穿着刚水里撩起来的衣服,浑身湿透的她哆嗦着回到宿舍,却发现门外放着自己的被子和枕头。
她猛然砸门,叫着让她进去,可是里面只是传来女孩子的笑声,
"让我进去!"她拍打着门,换来的只是室内的嬉笑声。
叶莣崩溃大哭:"我好冷啊!开门开门!",
宿管来了也没办法,还劝说她,忍一忍吧,
“怎么忍啊!我要睡觉,你们这里没有吃的连睡觉的地方也没有!都是她们,”叶莣崩溃大哭,“要不是她们拉我出去我怎么会遇到这些事!现在还不让我进去睡觉,你不是老师吗?!你管管啊!”
“不是有被卧嘛,去小间窝一宿,明儿再说。”宿管老师不耐烦起来,斜眼瞥了地上堆放的东西。
又冷又饿的叶莣气到没有力气再去争论什么,她只能抱着被子枕头回到那个单人间,推开木门,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里弥漫着霉味,潮湿的空气渗透到骨子里,让本来就寒冷的她更觉刺骨。
叶莣抽噎着爬上冰冷的大床,用被子裹住湿漉漉还散发着臭气的自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疲惫不堪的叶莣终于哭累了,迷迷糊糊地睡去。半梦半醒之间,她又看到那个穿着清朝官服的男子缓缓走到房间中央,那人面容模糊,却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忽然,那人转头看着她,眼神空洞绝望,他慢慢抬起手,像是要够什么,叶莣这才注意到房梁上悬着一根白绫。
就在那人即将触碰到白绫的瞬间,叶莣惊恐地睁开眼睛,浑身冷汗。黑暗中,她急促地喘息着,心脏狂跳不止。
她果然发烧了。高温让她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意识在现实与虚幻间飘忽不定。
恍惚中,那个清朝男子的身影不断闪现。他一次次走向房梁,一次次上吊,又一次次从太师椅旁站起,这循环往复的画面仿佛要将叶莣的神智吞噬。
她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想逃离,却动弹不得。那男子的面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既陌生又熟悉,一阵莫名的恐惧与悲伤涌上心头。
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襟,也浸湿了她的梦境。
渐渐地,恐惧消散了。叶莣开始以一种奇异的平静注视着那个反复上吊的男人。
他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张俊秀得近乎精致的脸,眉目如画,却带着化不开的哀愁。叶莣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
"你为什么要这样?"她在心中默问。男人似乎听到了,转过头来看她。那双眼睛深邃如潭,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怜惜之情涌上心头,叶莣想伸手触碰他,却发现自己仍在梦与醒的边缘徘徊,无法靠近。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诉说什么。但下一瞬,他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黑暗中。
叶莣猛然惊醒,额头上布满冷汗。
窗外,天已微明。
叶莣醒来时,烧已退了大半。衣裙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浑身黏腻,散发着垃圾的臭味。
恍惚中,她站起身来。脚步不自觉地追随着梦中那个男人的轨迹,先是来到太师椅旁,又移向房梁下方。
一个念头闪过,叶莣立刻搬来椅子,踩了上去。她模仿着记忆中的动作,跳起来,手掌拍向房梁。
"啪"的一声,灰尘纷纷扬扬地落下,夹杂着一个小巧的木盒。盒子看上去年代久远,却做工精致。
叶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里面静静地躺着两样物件:一根雪白的绫绢,一支温润的如意玉钗与一些金瓜子。
那如意下还压着一封书信,叶莣展开已有些发脆的纸张。
上面清隽的字体写着
吾族诸亲:
吾本欲力挽狂澜,终不敌天命。为全族安,不得不以身殉之。望诸位引以为戒,勿重蹈覆辙。
权如刀剑,利则利己,钝则伤身。我族世代为清效力,荣辱与共。然天下大势,非一姓之天下,望族中子弟,早置田产,广积阴德,以图长远。
切记,莫贪一时之利,致全族于危难,皇恩固然浩荡,却也无常,望诸位审时度势,全身远害。
吾虽已矣,然族运尚存,愿我族儿孙,能屹立于天地间,永续不衰。
族中诸事,皆托付与尔等,望善为谋划,勿负吾之所托。
索绰罗·礼敏
谨书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她的心跳声愈发清晰。
叶莣猜那个来回上吊的男人叫索绰罗·礼敏,这个姓氏百分百是满人,估计大小是个官,家世显赫。
盒子收好藏到了床下,她拿出一颗金瓜子来握在手心里掂量着。
今天就没人来找她再游行的事了,她似乎就被那些群体给遗忘了,被判定她和他们不是一个群体的人,当然,就算有人来叫,叶莣也不会搭理,她已经决定和这个学校和这些学生切割了。
如今之计是背靠学校,稳住这个免费住宿再找出路。
攥着金瓜子穿着洗得皱巴巴的衣服,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叶莣找到了那晚给她指路的那个老者,
“您说甫望大学是占的谁的宅子?”
老者说,“五贝勒,还有庆王府,可不是占,占庆亲王的就算了,那五贝勒的谁敢占?是他们主动拿出来说支持政府新教育办学堂,姑娘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看你这样子有些古怪啊。”
叶莣索性露一半的话来,“我撞鬼了,我住的那间不干净。”
“噢,”老者若有所思,“早年间听过,那个别院的确是不干净,你离着远点就是了,这种百年的宅子哪有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