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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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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涟岁拒绝:“我不想猜,这是他人的选择,我们没有资格去评判什么……”
说着,她看向那个怀胎九月的女子,刹那如天雷劈中灵台般,久久不能回神。侯因醒来后没再让她背着,见她晃神轻撞她的手臂,说:“不是不感兴趣吗?怎么这般神情。”
赵涟岁贝齿轻咬唇瓣,呼吸骤然加快,“怎么会如此。”
怎么能这样巧,那个临盆的女子竟是赵令鸢,赵涟岁的亲生姑姑,那种被命运裹挟着走的感觉又来了。
侯因:“你作何决定我都随你,只是我此刻已无半分力气,帮不了你什么了。”
侯因出身极星阁,卜卦算命他都会,相面对于他来说更是简单,因忍耐疼痛直冒冷汗的女子与赵涟岁的面相骨骼实在太像了,他立马猜到了两人的关系。
床上半躺的赵令鸢在丈夫的搀扶下缓慢坐起来,感激得握着王婆子的手,“您能来,我们放心了很多。”
王婆子诶呦一声,回握她冰冷的手掌:“可别这么说,这些年得亏有你和黄大夫在,不然我们这些人都不知道病死几回了,婆子我不是什么不认情的人。”
说着,竟也掉了几滴泪水。两个人就这样执手相看起来,气氛温馨融洽,外面蓦地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将虚掩的大门哐当吹开。连带屋里的油灯芯摇曳,火光微弱没一会便灭掉了。
屋子里众人吓了一跳,纷纷看向站在门旁边的赵涟岁。她指尖灵力一动,没几个呼吸火光又重新点亮,照亮众人昏暗不明的神色。
黄宗海很忌惮赵涟岁,见她目光一直望着赵令鸢,便挡在妻子面前,横眉冷对屋内陌生的两人,“阿霞,这时候我们自顾不暇,怎么还带了客人来。”
赵霞被他当头一喝,脸色难看地站在一旁,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姑爷解释,眼前的少女虽然满身血污,但却给她一种亲切的感觉,令她鬼使神差地就将人带了回来。
他这看似是苛责赵霞的话,实则是赶客的意思 ,“两位客人你们也看见了,我妻子即将临盆,着实无暇顾及两位,不如两位另觅他处落脚……”
赵涟岁收起低落的心情,再抬眸气场变得更加坚毅,她缓缓道:“夫人生产不易,自然不能有旁的东西打搅,我可以替你们守门,但是你们要先替我这位师叔上药包扎。”
众人一怔,侯因忙道:“不要勉强自己,你这些时日奔波不断,想来疲倦得很……”
赵涟岁冲他微微摇头,意思不言而喻,她就是想找个借口留在黄家医馆,一方面侯因的伤确实耽搁不得,另一方面赵涟岁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姑姑陷入危险中,不管不顾。
侯因的话头因而硬生生拐了个弯:“嗯……但是我现在浑身上下疼得很,伤口火辣辣的疼,若是有人替我上药包扎再好不过了!”
黄宗海心思翻涌,知道眼前之人定是猜到了什么,但赵令鸢骤然额间冷汗不断,嘴唇颤抖苍白,俨然是在强撑着意识,这时候的他们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
他心疼地替妻子擦拭脸上的汗水,心想若是她们真的肯帮忙是最好的,毕竟也不知道答应帮他们的佛门大师什么时候来。
“如何?”赵涟岁见他久久不回复,问道。恰好此时,侯因剧烈咳嗽,一声接一声压过了赵令鸢痛苦的呻吟。
青年抬手擦去嘴唇嫣红的鲜血,抬头看见赵涟岁正盯着他瞧,在对方缄默的目光中他无奈说:“抱歉,没忍住。”
黄宗海喉咙发痒,知道对方的耐心到极限了,他道:“好,那就仙长说到做到,替我们守住今夜,不让旁的东西来打搅我妻子生产。”
赵涟岁心不在焉的笑了,说:“自然,那我师叔就交给你们了。”说着,她迈开步子走向屋外。
侯因人是真的虚弱,此前一直靠在赵涟岁身上,如今她一走,他身子一歪险些没摔倒。他撑着墙壁,手指勾着赵涟岁的衣角,急躁地瞪她一眼:“你急什么,你知道来者是谁吗你就去了。”
赵涟岁回头看向屋子里的几个凡人,见他们脸上闪过各种各样的神情,便知他们藏着一些话没说,显然是不完全相信她这个外人。
她垂下眸,道:“师叔知道就可以吧,等你伤好了你再一一告诉我便是。”
侯因瞬间知道她猜到了什么,神情忽激动而来,张开五指按在胸口处,大口喘着气:“岁岁啊,师叔现在是帮不了你的,今夜异常凶险,你一个人……”他顿了顿,又说,“好不容易救下了你,千万别死。师叔救你前算过了,我们能熬过这一劫,千万别逞强知道吗?”
“嗯,知道。”
门扉微敞又闭合,一丝冷风还是抓到空子钻进了暖阁,众人打了个哆嗦。赵令鸢虚弱的声音轻如蚊子,对丈夫道:“这里有阿霞和王嫂,相公你帮仙师上药吧。”
今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想来今夜必然不太平。
黄宗海与赵霞相视一眼,互相瞧见对方眼中的不安与急躁,但还是下意识听从了赵令鸢的意思。
赵霞道:“我去烧些热水来,王嫂你有经验就留在这里。”
王婆子点头搀住赵令鸢让她慢慢躺下,黄宗海则走向前扶住侯因,青年的皮肤冷得像是千年寒冰。
黄宗海:“我带仙长出去去上药吧。”
侯因朝他无害一笑,道:“黄大夫,便在这里给我上药吧。”同时拦住了赵霞,“这位姑娘也是,还是莫要出去的好。”
方才门开,他从赵涟岁身后往外一瞥,发现情况不是很妙,沂水城的冤魂多到不正常,还全都往黄家这边来。
“这,男女有别……”黄宗海一怔,下意识看向妻子那边,给这仙长上药怕是得脱光衣服,“况且我妻子生产还需热水……”
“拿屏风挡一下便是。”侯因催动储物戒,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变出一个温润通透的玉壶,“我这里有从前在灵山中盛的泉水,可滋养温补身体,夫人今夜所需的水源便从壶中取便可。”
赵霞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握着玉壶倒水进水盆,待加满水便伸手去摸,水温正好。她不由安暗叹修士真会享福,小小的水壶不仅能倒出热水还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候因又说:“外面的局面不太明朗,还是大家都在一起好一些,至少我在这里还能替你们挡一挡。真的不要出去,如果想让你的孩子平安出生的话。”
赵令鸢本就被肚子里的孩子折磨得冷汗直冒,听到这风雨欲来的话,五指猛地收紧抓住那厚实的被子,问出自己的疑问:“仙长,你们此程为何而来?”
侯因沉默半响,道:“为我师侄而来,为我而来,亦是为你而来。”
赵令鸢瞳孔骤缩,既有不解,也有害怕,怕他亦是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来的。
“我们能活下来,对吗?”
候因哑着声音,道:“嗯,就是为了活下来我们才来到此处。”
旁边的王婆子听到这诡异的对话,打了个寒颤,来前信誓旦旦跟家人保证不会出事,如今看来食言了,也不知还有没有命活到明天。
屏风后,黄宗海卸下候因的衣裳,里衣紧紧黏在腐烂生脓的肉里,狰狞的伤口遍布他全身,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修士也并非金刚不坏之身,受了重伤也有好不了的时候。
他拿过剪刀剪掉候因的衣衫,不让伤口再经过二次撕扯,而那些烂掉的腐肉则是一点点的割掉,不然伤口会长不好。
赵令鸢的肚子也开始闹腾了,王婆子塞了一条毛巾让她含着,赵霞则在旁边打下手。呜咽哽咽声在黄家宅子中连绵起伏,被赵涟岁设下的阵法符文截住了声音,半点也没传出黄家外。
赵涟岁执剑守在黄家大门外,灵符镇守宅子不受外界邪气侵扰。她执剑而立,天地间风雨翻涌,黑云低沉,再仔细一瞧哪是什么乌云,是铺天盖地的万鬼冤魂。
它们面容狰狞,无声呐喊,森森死气扑向黄家宅子,赵涟岁催动了灵符的防御,灵光波动闪烁将它们灼烧。只是这庞大的怨气,却是连绵不绝,不停地朝着黄家袭来。
赵涟岁想到了侯因那一句“沂水城已经两年没有新生儿出世了”,鸡皮疙瘩乍起,她御起灵剑辅以灵符,劈向那万千冤魂。
带着净化的灵符符文闪动,灵光一闪骤然泯灭在黑云中。赵涟岁心下大骇,双手捏诀,口中往生咒不绝,但效果甚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们被击退后又如同潮水般涌来,顷刻间来到赵涟岁面前,亡灵不甘的哀嚎几乎要刺穿她的耳膜,罡风骤起割破她白嫩的脸颊,将她掀倒在地。
赵涟岁一口血喷了出来,狂风猎猎吹动她的衣袍,她艰难抬眼看向天上滚动的怨气,左掌捏诀抵御,右掌伏地沾着鲜血召唤忘川的力量。
狂风乍停,亡灵动作骤然一滞,赵涟岁大喜,但下一瞬她懵了——
忘川没有回应她的召唤,她本以为稳妥的底牌在此刻彻底失效。赵涟岁不可置信,怎会如此,刚才她明明感受到了熟悉的灵力波动,为何突然会失败!?
罡风再度袭来,势不可挡直破赵涟岁防御阵法,她双手交叉做了个格挡的动作,奋力抗争。
忽然,沂水城东南西北四处降下金光,刹那间冤魂的注意力便被吸引分神了。一道身披红色袈裟的身影闪现到她面前,金掌拍出一掌击溃聚集起来的诸多冤魂。
赵涟岁抓住这个机会,回身凝聚灵力加固布在黄家周围的防御符文,一层又一层。一直到她灵海枯竭,喉间骤然涌上腥甜,才被人从地上一把薅起。
她欲开口说话,剧痛却撕扯着肺腑逼出一串呛咳,血沫混着破碎喘息溅上对方的僧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