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耻声》祝也

3、耻声

　　江铭声好像还没睡醒，整个人都带着懒倦气息。他看到夏槿愣住的样子神情变得玩味。
　　用唇形说着：

　　夏老师好。

　　两个人靠的有些近，像是江铭声的刻意为之，只要他微微俯身就能碰到她的眼睫，
　　让人觉得恶劣和捉弄。

　　夏槿恢复冷静，拿起提包往里面走，边走边说着：

　　“我们今天学习的内容是手语中的生活基本表达。”

　　江铭声拿出手机把一个手机二维码横在夏槿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机身，他的手拿着手机像是在拿一个玩具。他穿着黑色的家居服，单手插着兜，直直地看着夏槿的眼。

　　夏槿掏出手机加了微信，

　　那边很快就通过了，江铭声的头像是只黑色的猫，挺巧的，夏槿的头像是白猫。

　　黑白配。

　　下意识江铭声脑海里冒出了这个想法，随即轻笑一下 ，抬眼看了夏槿一眼。

　　还挺像。

　　江铭声低头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随后坐在面前的转椅上轻晃，整个人散漫得不行。

　　夏槿的手机震了下，她垂下头，看到聊天框里的字瞳孔一缩，
　　温柔的声音说出决绝的话：“不可能。”

　　江铭声挑了一下眉，仰头看了眼天花板像是在想什么，下一秒把手机举到面前，仰着头在屏幕上敲下几个字，悠哉游哉。

　　【夏老师，你制不住我。】

　　江铭声身子微微转着椅子，也不急，就这么等着夏槿考虑。甚至还打开一局游戏在夏槿面前玩着，

　　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屏幕上轻敲着，游戏声在房间里回响，
　　“first blood”
　　“double kill”
　　......

　　夏槿在在原地，轻轻捏着衣角。声音冷静地说：
　　“我的雇主是你妈妈，我也是收钱办事，如果你这么不想上课的话就算了，我不会收今天的课时费，麻烦下次报家教之前协商好。”

　　江铭声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皮肤白皙，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贝齿咬着下唇，齿印明显。

　　明明在意又生气还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见面前人还没反应，夏槿提着包准备离开，擦过转椅的那一刻，纤细的手腕突然被人拉住，身后传来哑得不行的气音，

　　“别走。”
　　听得出声音的主人着急，
　　嘶哑的，扯着嗓子从喉间滚出来，又带着点尖锐刺挠。

　　难听至极，令人羞耻。

　　世界瞬间安静了。

　　手腕上的手松开了，夏槿低头，看见少年低垂的黑发和微红的耳廓。因为刚刚的难堪有些羞赧。

　　他不喜欢别人听到他的声音。

　　夏槿没让他难堪，重新回到了桌子旁，江铭声也乖乖地靠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刚洗完澡的缘故，他身上的薄荷味很浓。

　　夏槿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南方人的吴侬软语，和刚刚冷着声音的不像一个人。她一边指着教案，一边给江铭声比划着动作，

　　江铭声看着夏槿认真教学的模样走了神，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女孩子，看起来温柔，骨子里带着坚韧，还有些微不可察的叛逆。

　　夏槿看着江铭声走神的样子轻敲了两下桌子，红唇轻启：
　　“你有在听吗？”
　　被戳破的江铭声也不恼，低低地“嗯”了一声。

　　因为讲的太过认真，初次教学忘记设闹钟，夏槿不知不觉就讲到了傍晚，连宋黎华都回了家。

　　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夏槿才缓过神来自己超了时间，赶紧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江铭声单手撑着头看着面前慌张的少女，另一只手把玩着铅笔。

　　走到门口夏槿正好撞上了上楼的宋黎华。

　　面前的女士依旧亲切，慢声询问：“夏老师你怎么还没回去？这么晚不好打车，我让铭声送你。”

　　公交的确下班了，打车费挺贵，但夏槿还是没有犹豫地拒绝了，笑着感谢宋黎华的善意。

　　夏槿没想到江铭声也跟着她下楼了，本来以为他只是送送老师，直到他把熟悉的头盔塞进她怀里，是昨天的那一个。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
　　江铭声没说话，自顾自地带好自己的头盔，把车开到他面前，曜黑的眸子看着她，不容拒绝。

　　夏槿只好上了车。

　　江铭声微弓着背，今天车速不快，夏槿轻轻扯着他的衣角不敢放开，她还是有点害怕的。

　　江铭声低头扫了一眼夏槿扯着的衣角，狭长的桃花眼继续看向前方，车速放慢了些。

　　夏槿没想到季柏会在楼下，摘下头盔和季柏四目相对的瞬间夏槿第一反应是“逃”，想钻进地底下。

　　大概是熟人见面的尴尬吧，而且送她来的还是个高中生。
　　季柏穿着卡其色的风衣，站在路灯下，看起来等了很久。

　　“季柏，你怎么在这？”
　　“伯母说联系不到你，我下楼看看。”

　　夏槿看了一眼手中的手机，果然没电了。妈妈联系不到她很着急吧，她匆匆和江铭声告别，快步离开。

　　江铭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两个人看起来都温柔，好不相配。男人侧着低头跟女孩说了些什么，惹得女孩发笑，露出侧脸浅浅的梨涡。

　　声音传的不远不近。

　　“那个人是你男朋友？”
　　“怎么可能，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江铭声收回了目光，疾驰离去，一路上车速很快。

　　夏槿回到家发现妈妈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神情担忧，一时间自责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林悦抬起头来看她，走过来上下确认自己的宝贝女儿是否安全。

　　「妈，对不起，今天回来晚了。」
　　林悦似乎并不关心这个，在面前比划了几下，是在询问送我回来的少年。

　　夏槿笑着回应：
　　「只是我的家教学生，天太晚了他送我回来。」
　　「以后还是别让他送你回来了，不要走得太近。」

　　「好。」

　　「小季是不是一直在追你啊？」林悦笑着揶揄。
　　夏槿摇摇头否认，「他人很好，但我们两不合适。」

　　见夏槿对季柏没什么意思，林悦也不再强求，去厨房给夏槿做宵夜。

　　江铭声一身戾气地回到家，整个人都泛着冷。
　　躺在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夏槿的那句：
　　“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鬼使神差地他给夏槿发了条信息，
　　“你喜欢什么类型。”
　　对话框跳出来一行字，

　　【...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

　　江铭声喉间溢出轻笑，饶有趣味地看着那条信息，大抵是她说完那段话后就把他删了。

　　这姑娘还挺有脾气。

　　第二天，夏槿就给他发送了好友申请。

　　江铭声斜斜地倚着冰箱，微湿的发有一缕落在眼角的小痣前，他抿了口咖啡，看着那条好友申请迟迟不同意。

　　退出页面后又浏览了几个软件，过了十几秒又重新回到那个页面，手指极快地摁了一下那个绿色的按键，

　　【同意】

　　那边几乎是秒回，
　　“对不起，昨天手滑把你删了。”

　　江铭声嘴角微微勾起，在屏幕上快速点击着，忽的想到什么又删去了所有字。

　　只回了个“嗯”。

　　夏槿看着对话框弹出来的那个字，下巴抵着桌子。

　　是生气了吗？

　　江铭声还在上高中，补习一般安排在周末。本来以为不会再这么快见面的。

　　请季柏吃饭的那天在游戏厅遇到了江铭声。

　　“要不要去游戏厅看看？”
　　季柏看起来兴致满满，反倒是夏槿想要赶紧结束这个饭局，她只想吃完饭还完这个人情。

　　下一秒他的话戳中了夏槿，“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想去游戏厅玩一次来着，现在还喜欢么？”

　　夏槿一下子掉进回忆里。

　　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好，夏槿特别努力地学习，一直把自己逼得很紧，只为了能看见父母拿到成绩单脸上的笑容。

　　长这么大她没去过一次游戏厅。那时候她只觉得浪费时间，认为所有的时间都应该用在学习上，根本没心思想其他。

　　后来长大之后，更找不到机会和理由了。
　　夏槿看着面前的游戏厅，好近，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季柏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喂……”他走到一边接电话。

　　夏槿重新看向里面，恰巧看到穿着帽衫的少年懒洋洋地朝框里扔进一个篮球，冷白的手腕微勾着，机器响起欢快的音乐。

　　他正好侧头看过来。

　　夏槿的心咯噔一下，马上错开视线。季柏神情抱歉地走过来，
　　“夏夏，对不起。我可能要失约了，突然有事要处理。”

　　夏槿勾起温柔的笑，“没关系的学长，你先去吧，我们下次再约。”

　　正合她意。

　　夏槿是真的想去游戏厅玩，尽管江铭声就在里面，她硬着头皮走进去，装作不认识他。

　　兑了硬币之后，夏槿马上就冲向了拳皇97。

　　以前家附近的便利店门口总是放着这么台机子，每天放学夏槿都能看到一大堆小孩围在那排队，吆喝着，叫喊着。

　　她手里永远都拿着单词本。

　　小时候未满足的心愿，长大后第一反应是弥补童年的自己。像货架上舍不买的奇趣蛋，长大尝了之后发现也不过如此。

　　可拳皇97不是。

　　夏槿快速晃动手里的摇杆，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彩色的光影在她秀丽的脸上闪动，她的眉眼间带着江南女子的温婉内敛，此刻却格外“肆意”，眼里带着丝丝兴奋。

　　眼看血条一点点削减，马上就要输了，夏槿有些着急，细眉拧成一团，整个人紧绷着。

　　她不想输。

　　周边被薄荷气息包围，有人隔着衣袖把手掌放在她手上，带着她晃动手中的摇杆，另一边快速敲击按键，技巧娴熟。

　　是江铭声。

　　温度透过布料传递过来，夏槿的手心有些微微发汗，她在江铭声的指引下看着对方的血条慢慢变少，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隐隐有些雀跃。

　　直到机器发出"KO"的声音，夏槿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想要感谢江铭声。

　　一侧头，就对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两个人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