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耻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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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明明没有说话，夏槿却看懂了他的口型。
心震了一下，世界仿佛只剩下心跳声。
他们四目相对，下一秒少年就把那人扔在地上，
闷哼一声传来，伴着急促的警笛声。
夏槿看着他的唇形，看到他小声发出个气音：
「操」
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二个字。
——警局里
夏槿坐在桌前做着笔录，那个乖戾的少年坐在外面低着头，黑发低垂着，
凌乱无序。
她才发现他打了耳洞，黑色的耳钉格外显眼。
警察到他身边询问了好几次，他都不回应，只是低着头。
直到急切的女声响起：
“江铭声，你又给我惹什么事了？”
座上的少年微微抬眸，浑身透着不吝。
江铭声。
夏槿在心里默念，随后瞳孔一缩，正巧碰到来人。
是才见过的宋女士。
这下家教彻底黄了，夏槿在心里叹了口气。
再抬眼，正巧撞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江铭声松散地靠在椅背上，就这么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一股不妙的感觉爬上脊背，夏槿硬生生压下去。
“夏老师，你怎么在这啊？”
夏槿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砰！”
有什么东西砸下去发出巨大声响，
江铭声不耐烦地捡起地上的书包，露出带着血迹的伤口。
宋黎华瞬间紧张得不行，跑过去看她的宝贝儿子。
“怎么伤得那么严重？”
少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敲打了几下，
不知道说了什么，宋黎华没那么紧张了。
夏槿趁着上前：
“宋阿姨，那我先走了。”
“好嘞闺女，你路上小心啊。”
宋黎华说完转头又去观察江铭声的伤势。
夏槿松了口气，快速离开警局。
临走前听到警察叔叔上调的语气：
“您儿子是好人好事，见义勇为啊。”
夏槿的心定了定，快步离开。
天色不早了，夏槿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前往墓园。
妈妈没有来，她一直接受不了，心里却又时刻惦念着曾经的爱人。
夏槿站在墓前，上面是夏卓诚和蔼的笑容。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凉风吹过她的衣摆，穿进衣服里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爸爸，你还好吗？”
“我和妈妈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们。”
“学费也够用，最近找了一个工资很高的家教。”
........
夏槿碎碎念着，一不小心红了眼眶，眼泪却没有掉下来，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没有人撒娇，没有人保护，
她是她自己的山。
天色渐晚，暮色爬上山头。
夏槿缓步离开，刚出墓园脚步又顿住。
微风吹起她素白的衣裙，夏槿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来人。
江铭声往前走的时候瞥了她一眼，
只一秒，夏槿觉得时间都凝固住。
懒洋洋的、带着颓废意味。
夏槿不知道江铭声会不会把她报警的事告诉他妈妈，
可是事情都已发生，一切都无所谓了。
这么多年，夏槿只信奉四个字：
顺其自然。
好与坏，都随风去吧。
可是等到日落，夏槿也没等到顺其自然而来的“车”，
苦闷爬上心头，或许刚好是忌日，或许是太多事让她感到无助，
公交下午休息，打车打不到，家教看来也黄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林悦发来短信：
【宝贝，怎么还没到家呀。】
难受的时候最害怕突如其来的关心，像是一个豁口，情绪全都泄出来。
泪水模糊视线，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屏幕上。
夏槿吸了吸鼻子，擦干手机回消息，
【路上塞车，晚一点才能到家。】
发完信息后，夏槿擦干了眼泪，打算走远一点看能不能打到车。
准备起身的瞬间，一个手机屏幕横在眼前，
【要不要跟我走？】
夏槿仰着头，脸上的泪痕没擦干，眼前还是模糊一片。
她眨了两下眼睛，看清来人。
江铭声还穿着下午的那件T恤，嘴角的伤口结了痂显得更不羁。
他就这么定定地站在她身前，一阵风吹过，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冷峻的眉眼。
见夏槿还没有反应，江铭声又把手机往前递了递。
墓园前的大道凄冷寂静，夏槿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地应了一声，
“好。”
江铭声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黑色外套，扔到夏槿怀里，
她以为像他这样的不良少年衣服上肯定全是难闻的烟味，
可是江铭声的没有。
是淡淡的、清冽的薄荷味。
这是夏槿第一次坐机车，不合适的头盔罩在她头上，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她刚坐稳，江铭声就轻敲了两下油箱。
夏槿没明白他的意思，她还没反应过来机车就像风一样向前冲，她下意识地搂住少年劲瘦的腰。
江铭声察觉到腰上一紧，放慢了速度。
这是他第一次载女孩。
江铭声出墓园的时候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坐在地上哭，还对着大路叫嚷。
周六的墓园这个时间点不好打车。
鬼使神差地，他决定走过去。
即使那个女孩前不久刚把他送进局子。
A城的晚风是透心的凉，江铭声把冷风挡掉了一大半，夏槿带着头盔不敢乱动，只看得到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们穿过隧道，风疾驰着，带着年少的肆意轻狂。
夏槿第一次有自由的感觉，什么都不用思考，
不用担心奶奶的医药费、没有妈妈时常皱着的眉。
所有的烦恼都被风吹散，夏槿终于知道为什么人们那么喜欢兜风了。
她喜欢这种感觉，
肆意又张扬。
夏槿家在一个老旧的小区，外面的路灯没有规律地闪。
机车停下来，夏槿摘下头盔下车，把外套递给江铭声。
她对上少年的眼郑重其事，
「今天谢谢你。」
江铭声突然笑了一下，眼中女孩的模样有些呆愣，马尾辫侧在颈边垂着，眼神真诚得不行。
夏槿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他是不是听不到，
又用手语比了一次，
「今天谢谢你。」
夏槿伸出双手拇指弯动两下，面带笑容。
江铭声双手插着口袋，就这么看着她，
过了几秒，
他握拳在额头前敲了下。
「笨。」
夏槿读懂了他的意思。
她猛然想起白天的事，
他听得到。
夏槿把口袋里的糖果巧克力塞进他怀里，本来就是给他准备的，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给出，
她以为他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没想到是个叛逆的少年。
她掉了头匆匆离去。
江铭声一个人怔愣在原地，
他看着手心里的巧克力勾起笑，自己是多久没收到糖果了，她把他当小孩呢。
这个新来的家教，有点意思。
他这样想着，抬头看向那栋老旧的楼房，楼梯间的声控灯从一楼亮到了三楼，
直到光亮不再闪烁，夜又恢复了静谧，江铭声才戴上头盔重新启程。
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还亮着灯，江铭声的脚步加快了些，
一开门，果然宋黎华还坐在沙发上，看到他来了担忧地往前走。
「怎么回来这么晚？」
宋黎华大概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没有多说下去，只是转身去了厨房把温了十多次的饭菜端出来，
「你爸不在，你也要好好吃饭啊。」
江铭声闷头不出声，
那个妻子去世之后没多久又二婚的男人么。
江铭声从没有把情绪发泄在宋黎华身上过，他知道她没有错，
错的是江硕天那个糟老头。
满心只有事业，把妻子儿女抛在一边的不称职的丈夫与父亲，
唯一可以原谅的就是他的财富了，
源源不断的钱。
起初江铭声也是这样以为的，宋黎华嫁到江家只是为了钱，
可后来他发现他错了，她还图爱，那时候他就嗤笑，
在江硕天这样的男人身上图爱，是疯了吧。
可她依旧温柔地笑着，如四月的风，她说：
「你不知道，江先生也有他的好的。」
她努力扮演一个好的继母，一个好的妻子。
他只觉得可悲。
他只能做到不扫这个可怜人的兴。
他坐在饭桌前一口一口吃着碗里的饭菜，
不知不觉，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女孩的身影，
夏老师。
连江铭声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眼里莫名的笑意和微勾的唇。
吃完饭回到房间后，江铭声对着天花板看了许久，
随后给宋黎华发了微信：
【我想上手语课了。】
那边回复地很快，甚至可以想到她兴奋激动的神情。
【我马上就和夏老师说！】
另一边刚洗完澡的夏槿就收到了宋黎华的消息。
【夏老师，明天有空过来上课吗？】
【有空的！（颜文字）】
【好嘞，我们在家等你。】
夏槿躺在床上，眼底又有了笑意，好看的杏眼微微弯着，倒影着手机的光亮。
看来今天也没有那么倒霉嘛。
至少家教没黄，
还.......有人送回家。
夏槿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觉得今天是个奇幻的一天。
肆意的风，吹起的衣摆，隧道里的光影……
件件让人眷恋。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是不是，
被束缚太久了。
心里总是藏着事，肩上总是背着比同龄人重的责任和担子。
她在备忘录敲下几个字，
【去海边兜风。】
夏槿有一个人生清单，可实现了的寥寥无几，
比如养一只萨摩耶、去一次迪士尼……
这些愿望支撑着她，尽管现在活得不尽人意，可日子总会好的。
她这样告诉自己。
或许吧。
难过的时候闭上眼睛就好了，再睁眼的时候，就会迎来新的黎明。
第二天夏槿如约到了江家。
莫名其妙又想到那个少年，她深呼吸一下按响了门铃。
意料之中见到的是宋女士和蔼的笑容，
“小夏，辛苦你了，快进来。”
夏槿有些拘谨地走进门，陌生的环境下她还有些放不开。
“江铭声那小子的房间就在二楼最里面那间，我赶着出门，剩下的就交给夏老师了啊。”
“好的。”她目送宋黎华走出家，一个人上了楼。
安静的楼层里只有夏槿的脚步声，长廊尽头的窗榭洒进阳光，落下的树影摇摇晃晃，
夏槿在门前站定，轻敲两下门，“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毫无声响，夏槿想起来他不能说话，于是大声打了招呼：
“我进来了。”
门开的那一瞬夏槿没见到里面有人，以为那个叛逆的少年又翻窗逃了课，
下一秒，
头就被轻敲两下。
夏槿抬起头，发现江铭声就倚在门框上，懒懒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耻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