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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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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想和唐涛打照面,林多余拉起衣领遮住半张脸,整个脑袋像鸵鸟一样埋了下去,然而他动作还是慢了,唐涛已经看到他了。
唐涛没有像以前那样装作没看见他,反而笑着朝他这桌走了过来。
林多余抬起头,将衣领放下去,整理了一下头发,问赵朝晖自己嘴巴上有没有油渍。
赵朝晖仔细看了看,“没有,怎么了?”
林多余没说话,眼睛盯着赵朝晖身后,赵朝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精瘦的男生。
“熟人?”
林多余点点头,“是一个特别讨厌的人。”
唐涛自然地在林多余身边坐下,朝着对面赵朝晖一点头算是打招呼。
林多余“啧”了一声,站起身坐到赵朝晖身边,不悦地问唐涛过来干嘛。
唐涛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还记仇呢?当年可是你先打的我呢!”
这人可真会装糊涂,他给自己带来的伤害现在还历历在目呢,他却只记住了那场互殴,听他的语气,他似乎还觉得那场互殴他很无辜。
“学生时代不懂事,现在都长大了,以前的事情也没必要揪着不放了吧。”唐涛从邻桌拿了个杯子过来,给自己倒了杯酸梅汤,朝着林多余举杯道:“以饮料代酒,一笑泯恩仇好吧?”说完一口干掉了酸梅汤。
林多余没有理他,就冷冷地看着他,唐涛看他不理人,又转去和赵朝晖说话:“你是多余的朋友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多余的朋友呢。”
林多余说唐涛讨厌,赵朝晖也连带着对他没有好印象,只微点了下头,没有和他攀谈。
唐涛似乎不知道尴尬这两个字怎么写,一直面带微笑坐在对面,大有林多余不说话他就不走的架势,林多余不想与他僵持在这里,直截了当地问道:“还有事吗?”
“你是不是把我误删了啊?之前一直没联系上你人,我年底就结婚了,想邀请你来。”
林多余冰冷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他还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一杯免费酸梅汤就一笑泯恩仇了,自己还得白搭进去一份份子钱。
“我就是故意删的你,我没时间也不想去参加你的婚礼,你赶紧走。”
“别说气话嘛,都这么大人还那么幼稚。”
唐涛气定神闲的样子彻底惹怒了林多余,他将拍着桌子站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唐涛,表情像是想把他给活吞了。
赵朝晖赶紧拉住林多余,虽然他不知道林多余与唐涛两人之前有什么过节,但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林多余在外人面前这么失态的样子,他看向唐涛,语气不悦地让对方先离开。
唐涛双手摊开,笑着说好,刚起身又转回来问林多余:“你妈妈还好吗?”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这么多年没见过阿姨了,关心一下嘛。”
“这么多年没见过?”林多余手指扣紧桌面,“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唐涛坐了下来,“高二那次打完架,你妈妈拎着果篮来病房看过我。”
林多余也坐了下来,想从他的表情里分辨这话的真假,当初他们的病房就挨着,林茜如果去看过他,那为什么没来看自己。
“你别怪我没和你说啊,是你妈妈让我不要告诉你的。”
“为什么不让你告诉我?”
“我不知道啊。”唐涛耸耸肩,一脸无辜。
“那你现在干嘛要告诉我?”
“朋友之间不该有隐瞒,我可是诚心想跟你和解。”
依靠分享一个秘密来建立一段关系,唐涛自诩已经成熟了,可是做事方式还和学生时代没有区别,看来他的成熟只表现在装模做样上。
林多余懒得反驳他,顺着他的话问:“她去见你,你们聊什么了?”
“她就跟我道了歉,然后赔了我医药费。”
“就这些?”
“就这些。”
林多余想问唐涛,林茜当时有没有提过一墙之隔的自己,但又怕自作多情,板着一张脸许久什么也没说。
唐涛看气氛不再剑拔弩张,又提起婚礼的事:“所以你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不去,你赶紧走吧。”
唐涛走前说了句什么林多余没听清,他眼睛盯着沸腾的汤底,鬼使神差地想往里加水,可是手刚伸过去就被面上的水蒸气给烫了回来。
“你干嘛?!”赵朝晖被他吓一跳,赶紧将电源给关了,拿着他的手来回翻看,确定没烫伤后才放下心来。
林多余如梦初醒,讷讷地说:“我看汤底快烧干了,想往里加点水。”
赵朝晖看林多余失魂落魄的样子,迟疑地问道:“你和他关系不好吗?”
“谁啊?”林多余觉得自己在明知故问,顿了一下说:“对,我们高中时打过架。”
“为什么打架?”
“语文课要演《孔雀东南飞》,他撺掇同学一起要我去演刘兰芝,还在我表演时带头起哄,所以我先动手打了他,他也还了手,然后就互殴起来了。”林多余吸吸鼻子,“说起来起哄也只能算是个导火索而已,在那之前我已经忍他很久了,因为他真的是个很讨厌的人。”
林多余像是个受委屈的孩子,絮絮叨叨地跟赵朝晖讲述唐涛是如何欺负自己的,中间几度哽咽,赵朝晖还以为他要哭了,可他眨眨眼睛,硬是没掉一滴眼泪。
林多余倒完苦水,手搓了把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叮嘱赵朝晖,记得帮自己保守秘密,不要把自己说的这些事告诉别人。
赵朝晖看着他红红的眼圈,哽咽道:“我不会说的。”话音刚落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林多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眼泪搞得手足无措,赶紧扯着纸巾帮他去擦。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
赵朝晖抽着气说:“我心疼你。”
林多余哭笑不得,手拍他的肩安慰道:“都过去了,没事了。”
良久,赵朝晖情绪平静下来,两人盯着彼此的红眼圈,一齐笑了出来。
赵朝晖揉揉眼睛,握起拳头认真地说:“以后再有人欺负你,我就帮你教训他。”
别说,赵朝晖中二起来偶尔也有可爱的时候,林多余笑了笑,握拳与他碰了一下,“行!”
前台结完账,林多余拖着自己的行李箱站在路灯下,影子在他的脚边投射成一个圆圆的黑点,赵朝晖想帮他叫个车,被他拒绝了。
“我想散步回去,你先走吧。”
赵朝晖看着林多余落寞的身影,想也没想就走到他面前,两人的影子在地面相切,看起来像是数学里的无限符号。
“我也想散散步,咱们一起呗。”
南县九点后路上基本就没什么人了,两人吹着晚风,顺着人行道上了状元桥。
状元桥是通往南县一中的必经之路,历史要比湾溪一桥悠久得多,为了讨一个好彩头,很多家长都会在高考前特意带着孩子在桥上来回走七遍,因为七上八下。
赵朝晖高考那年,赵来光和薇薇安也带着他来走过,当时薇薇安特意穿了条荧光绿的旗袍,寓意一路绿灯,旗开得胜。
赵朝晖当时看着神采飞扬的薇薇安,捂着半张脸问赵来光为什么薇薇安穿成这样他也不拦着点,赵来光无奈地一耸肩,说自己想拦也得拦得住啊。
赵朝晖叹了口气,“她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些了?”
赵来光摇摇食指,说:“你妈妈从来不信这些,祈福只是她的借口。”
“那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秀身材啊!”赵来光双手在空中画“S”,“她那身旗袍几个月前就订好了,就等着今天来闪瞎路人的眼。”
“哦,”赵朝晖点点头,“那这就合理了。”
路人的眼睛有没有被闪瞎他不清楚,反正他的眼是快要瞎了。
不知道是不是薇薇安的那身荧光绿旗袍真的起效了,赵朝晖高考发挥得的确要比平时好,分数也高出了预期十几分。不过福祸向来相依,超出预期的分数让赵朝晖大胆填了南方的一所重点院校,但是因为分数刚好卡线,他被调剂去了该校最冷门的专业——葡萄酒酿造工艺专业。
赵朝晖将这段趣事分享给林多余,林多余听后笑了笑,说自己高考前一晚也有来桥上走过,不过与赵朝晖不同,自己是一个人来的状元桥。
林多余高考那年,老太太已经卧病在床不能动弹了,他原本不想凑这个热闹,但是老太太劝他讨个彩头总是好的,他也就一个人去了趟状元桥。
为了不人挤人,林多余特意选在了高考前一天晚上,那个时间点大家都在教室里忙着准备第二天的考试,他趁着老师不注意,偷偷从教室后门离开,一个人往状元桥去。
状元桥上空荡荡的,林多余数着桥面上的地砖,控制着步伐,一步迈两格,九十九步刚好可以走完整座桥。
他这样自娱自乐地来回走了三趟,第四趟时,桥上唯一的一盏路灯因为灯丝烧坏突然灭了,周围骤然昏暗下来,林多余脚步僵在原地没动作,下一秒桥对岸突然亮起了一束光,那束光只亮了一下又立马灭了,而后又亮了起来,他觉得奇怪,顺着光源望过去,发现是一个人举着手电筒在打光,因为逆光的原因,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林多余望着那被光晕包围的模糊人形,脑中一下闪过无数恐怖电影桥段,一时大气也不敢喘,急匆匆地从桥的另一边下去了。下桥后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直到走到一盏亮着的路灯下才敢回头看,然而对岸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林多余怀着满腹疑惑回了学校,进教室时刚好被班主任逮个正着,第二天就要高考了,班主任也没骂他,只说了他两句就放他进去了。
他回到座位上坐定,猛然想起来自己刚刚没有走够七遍,那岂不是没有效果,他拍拍自己的脑袋,心里一阵懊恼,早知道就不去了,既浪费时间,还吓自己一跳。
这个有些恐怖的小插曲并没有在林多余心里停留多久,高考结束后就随着那些知识和讨厌的老师同学一起被他遗忘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