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怀》李之鹤

25、第二十五章

　　赵朝晖将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房东偏头想了想，肯定地回答：“她在这边住了半年左右，当时是我们两个在合住。”

　　“那你应该对她很了解吧？你对她印象怎么样？”

　　“算了解吧，印象的话，”房东轻笑一声，“就是大方，阔绰。”

　　林多余原本垂着头，听她这么说眼睛抬起来问道：“她当时手头很富裕？”

　　“对啊，她当初一来就直接付了我一年的租金，后面提前搬走也没管我要剩下的房租。还有楼下那个瘸腿女人的儿子当年生病，她直接大手一挥借了人两万，那年头能轻易拿出两万借人，不是富婆是什么。”

　　赵朝晖看了眼房东腰间坠着的一把钥匙，“阿姨，你不也是富婆嘛？”

　　“我啊，”房东拨弄一下钥匙，“我这是后面赶上老家拆迁的好时候了。”

　　林多余从她话里捕捉到“瘸腿女人的儿子”这几个字，好奇地问道：“楼下那个女人有几个儿子啊？”

　　“现在就一个。”

　　“现在？”

　　房东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小声说：“她以前还有一个儿子，十多岁的时候死啦。”

　　“怎么死的？”

　　“骨癌没救过来。”房东顿了一下，脸凑近神神秘秘地补充道：“不过我听有的人说，是她病急乱投医，给儿子吃了偏方药吃死的。”

　　这个说法听得赵朝晖和林多余皱起眉头，房东看他们这反应，摆摆手赶紧撇清关系：“我这是听说的啊，真假我就不知道了。”

　　林多余点点头，将话题扯回来：“那除了这些外，林茜还有什么其它让你印象比较深的事吗？”

　　“其它的事，”房东思忖片刻，“那应该是怀孕吧。”

　　林多余盯着她的眼睛，示意她往下说。

　　“林茜来这儿住以后，小区里的未婚男青年都上赶着追求她，但是都被她给找理由拒绝了。其中追得最凶的那个招风耳恼羞成怒，就把自己养的一条狗放出来吓她，她被那只狗扑倒在地上，一下子脸色惨白，捂着肚子直喊疼。我当时正好在旁边，看她疼得满头大汗的，就赶紧叫车送她去医院，下了车我本想给她送急诊科去，结果她拉着我的手让我送她去妇产科，我这才知道她怀孕了，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她单身呢。”

　　“孩子爸爸是谁你知道吗？”

　　“不知道，但应该是姓李。”

　　房东看起来是很爱八卦家长里短的人，对这件事竟然会不清楚，赵朝晖有些不可置信，插话问道：“你没有具体问过她吗？你就不好奇？”

　　“我当然好奇啊，”说着房东尴尬地笑笑，“但是我也不好多问啊，毕竟顾客就是上帝嘛，何况还是这么阔绰的上帝，窥探上帝的隐私不太合适。”

　　“那你怎么知道孩子爸爸应该姓李？”

　　“我听她打电话知道的啊，她经常给一个姓李的男人打电话。”

　　“他们打电话都聊些什么？”

　　“就聊些跟孩子有关的呗，她每次做完产检都会给那个姓李的男人打通电话做汇报。”

　　“那你有那个姓李的男人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房东摇摇头，手肘杵了一下一旁发呆的林多余，八卦道：“欸，你妈妈当时怀的就是你吧？”

　　林多余点点头，“是。”

　　“那你爸爸到底长啥样啊？”

　　林多余摇摇头，尴尬道：“我也没见过。”

　　“你也没见过？”房东心直口快，“那你妈妈藏够深的啊。”

　　“额……”林多余挠挠额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朝晖和林多余调了个位置，接过话头：“她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啊？”

　　“这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时时刻刻都盯着她。”

　　赵朝晖不死心，继续问道：“你再想想呢？有没有让你印象比较深的？”

　　房东偏头想了会儿，说：“有个男人，林茜退租时他来帮忙收拾过东西，我当时还把他错认成了林茜老公。”

　　赵朝晖将赵来明的照片拿出来，“您看看是他吗？”

　　房东觑了眼照片，含糊地说：“有点像，这么多年也记不清了。”

　　“那男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我听林茜好像管他叫来明吧。”

　　“他们来往的多吗？”

　　“不知道，反正我是只见过他一次。”

　　“哦，那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赵朝晖看问得差不多，和林多余准备离开，房东疑惑地伸手拦住两人，“欸，你们不是要租房吗？”

　　赵朝晖面色尴尬，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们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租了。”

　　“哈？”房东手指着赵朝晖的鼻子，“我看租房是借口，来套我话才是目的吧？”

　　赵朝晖看她横眉的样子，还以为她要发难，连忙解释道：“不是……”

　　“算了，”房东打断他，“套就套吧，就当是看在林茜的面子上。”

　　两人从楼道口出来又碰到了那只黑狗，不过今天黑狗没有冲他们龇牙咧嘴，而是乖乖地跟在主人的脚边，它的主人一双招风耳，手背在身后拎着一台老式收音机慢慢地往外走。

　　林多余追上去，拦在招风耳面前。

　　招风耳抬头看了眼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林多余，将收音机关掉后，不解地问道：“你是？”

　　赵朝晖从招风耳身后走到林多余身边，招风耳一看到他立马就想起来了，“你们是那天被我家狗追的那两个人吧！”

　　林多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问：“你家狗多大了？”

　　招风耳面上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了林多余：“八岁。”

　　“你以前也养过狗吧。”

　　“对啊，我养狗可有经验了，它爷爷和爸爸也是我养的。”

　　“你养的狗应该很会扑人吧？”

　　“嗯？”招风耳愣了一下，以为他是在记仇之前被黑狗追的事，“它平时很听话的，不知道那次怎么就追你们了，可能是你们俩看起来不太像好人，哈哈哈。”

　　招风耳自以为幽默地开了句玩笑，但看两人都没笑，又尴尬地将嘴闭了起来。

　　“它扑人这点是随了爷爷爸爸呢，还是随了主人呢？”

　　林多余的话夹枪带棒的，招风耳脸一下垮掉，领着黑狗想要离开，但被林多余拦住了。

　　“你认识林茜吗？”

　　招风耳盯着林多余的脸沉默片刻，“哦”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是林茜的儿子是吧？我说嘴怎么跟人一样骚呢，看起来你是随了你妈了！”

　　“嘿，你怎么说话呢！”赵朝晖拉起袖子冲上前想与招风耳理论，但被林多余拦住了。

　　林多余握住他的手腕，眼神示意他放手，赵朝晖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把手放了下来，站在原地看着招风耳离开。

　　眼看一人一狗走远后，林多余才拉着赵朝晖跟上去。

　　赵朝晖看着林多余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轻声问道：“需不需要我去找个麻袋？”

　　“找麻袋干嘛啊？”

　　赵朝晖朝前面的招风耳努努嘴，“给他套起来揍一顿啊！”

　　“噗——”林多余伸手弹了一下赵朝晖的额头，“你想进局子？”

　　赵朝晖被弹得“嘶”了一声，嗫嚅道：“我是想给你出口气嘛。”

　　林多余掌心贴上赵朝晖额头，轻轻揉了揉那块被自己弹得有些泛红的痕迹，“你看起来皮糙肉厚的，没想到是个豌豆公主。”

　　赵朝晖被调侃了也不还嘴，半蹲下方便林多余揉额头，“所以你真的不想出口气？”

　　“想啊，但是出气也不一定非得打人嘛，还有别的方式啊。”

　　“什么方式？”

　　林多余挑起一边眉毛，露出一个颇为少见的鬼马笑容，“等下你就知道了。”

　　招风耳径直出了小区大门，吹着口哨慢慢悠悠地走进一家面馆坐下，想跟着进去的黑狗被服务员拦在了外面，它不满地冲着服务员吠了几声，又转去朝着招风耳哼哼唧唧，像是在告状一样。

　　服务员看着招风耳，语气不悦地说：“狗不能进来。”

　　“我知道。”招风耳不耐烦地嚷道，手掌随意往下一挥，黑狗立马后腿着地蹲下，招风耳又伸手一指，黑狗赶紧闭上嘴不再吠叫。

　　招风耳得意地一挑眉，冲服务员说道：“看见没，我家狗听话着呢！”

　　林多余与赵朝晖躲在隔壁包子店门口看着这一切，赵朝晖总觉得两人这样鬼鬼祟祟地，他拉了下林多余的袖子，小声问道：“我们这是要干嘛？我们举止这么奇怪，万一被人当成小偷怎么办？”

　　林多余没说话，看到招风耳点的汤面上来后，在包子店买了个肉包从中间掰开，四溢的肉香与油香瞬间吸引了黑狗的注意。

　　黑狗转过头来眼巴巴地望着林多余手里的肉包，舌头从嘴里伸出来耷拉地老长，口水垂涎欲滴。林多余举着肉包在它眼前晃了晃，看黑狗起身冲过来时立马将肉包朝着招风耳的方向扔过去，黑狗跑到一半来个急刹，四条腿发力跟着肉包朝招风耳的方向扑过去。

　　招风耳夹起一筷子面还没来得及进嘴，就被扑得连人带碗摔地上，油腻腻的汤和黑狗的口水糊了他一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怕被招风耳发现，林多余在他落地后瞬间就拉着赵朝晖往反方向跑，等跑出面馆的视线范围后才停下来。两人跑得气喘吁吁的，弯腰撑着膝盖对视一眼后双双笑了出来。

　　赵朝晖一手撑膝，一手捂着笑疼的肚子，“这下出气了！就是可惜没能多看会儿他的倒霉样子。”

　　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但他们毫无不在意，一个站，一个蹲，面对面笑了个痛快。

　　林多余揉揉笑得发酸的腮帮子，仰头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查？”

　　赵朝晖顿了一下，反问道：“你接下来还会跟我一起去查吗？”

　　“嗯？”

　　“按照他们的说法，你妈妈跟我叔叔应该不是恋人关系。”

　　林多余看他面色凝重的样子，朝他招了招手，“你弯下腰。”

　　赵朝晖不明所以地照做，“啪”地一下，林多余又给他来了个脑瓜崩，不过这下林多余收了力度，轻得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

　　“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我都会和你一起继续调查，”林多余眨眨眼，揶揄道：“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真的吗？不骗我？”

　　“当然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了，林茜以前的事情还没搞明白呢，我当然不会半途就离开的。”

　　赵朝晖听林多余这么说，眼睛亮晶晶的，笑得像只萨摩耶，林多余一副“没眼看”的样子把脸偏到一边，问道：“所以呢，你接下来有什么头绪？”

　　赵朝晖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我有个想法，你想听听吗？”

　　“想啊，你快说。”

　　“林茜留下来的遗产资料里有两张金额五十万的汇款回执单，一张汇款时间是96年9月，也就是她在聚云市的时候，另外一张汇款时间是07年9月，汇款人都是同一个人。我想我们可以试着去找到那个给林茜汇款的人，看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五十万？！”赵朝晖手动合上自己惊掉的下巴，“你妈妈真是富婆哈！等一下，你怎么突然往这个方向想了？”

　　“我刚刚听房东提到她那时比较阔绰，所以就想起这事了。”

　　“哦，”赵朝晖点点头，“可是那么多年前的汇款回执单，上面的信息还能找到人吗？”

　　“先试试再说呗，”林多余抓着赵朝晖的手臂站起来，“我们明天就回南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