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怀》李之鹤

24、第二十四章

　　林多余一碗饭吃一半就饱了，赵朝晖看他筷子在米饭里戳来戳去的，干脆将那半碗饭端过来倒进了自己碗里，“你不吃那就给我吧，别浪费。”

　　“欸！我吃过的！”林多余动作慢了一步，碗从赵朝晖手里抢过来时已经空空如也，“你也不嫌弃。”

　　“不嫌弃啊，怎么，你不会嫌弃我吧？”

　　林多余拧开水壶递给埋头干饭的赵朝晖，“不嫌弃啊，又不是我吃。”

　　林多余摁亮手机看了一眼，“房东应该快回来了吧。”

　　“明天刚好就一周了，今晚或者明早看房东会不会打电话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晚上十一点，两人洗完澡美美躺进被窝里时，房东的电话来了。

　　赵朝晖摘下耳机，掀开被子下床钻进林多余被窝，“房东电话来了。”

　　“来了就来了，你到我床上来干嘛？”

　　“和你一起听啊。”

　　“你开免提不就行了，用得着钻我被窝里来？”

　　赵朝晖没回答，食指在嘴唇前比了“嘘”的动作后右滑接通了电话。

　　赵朝晖血气足，浑身热乎乎的，林多余想了想，偷摸着将冰冷的双脚贴到他的小腿上，看他被自己脚心的温度冷得浑身一哆嗦，林多余笑得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猫。

　　赵朝晖无奈地看了林多余一眼，一只手伸进被子里箍住他的双腿往上移，让他的脚贴上自己的腹部后用气音说道：“这里比较暖和。”

　　林多余感觉这个姿势有点怪怪的，想把脚抽回来，但赵朝晖手上使劲不让他如愿，又用那气音说道：“别乱动，痒！”

　　林多余一听，脚上动作僵住，真的就不动了。

　　两人在这边一系列小动作，房东在那边自顾自地说自己今晚已经到了聚云市，明天就可以去看房，问赵朝晖什么时候有时间。

　　赵朝晖清了清暗哑的嗓子，说：“我明天一整天都有空。”

　　“那就下午两点怎么样？”

　　“可以。”

　　“好，那就明天见。”

　　电话一挂断，林多余就轻轻踢了下赵朝晖，“松手。”

　　赵朝晖像是没听见，手牢牢箍住他的腿，“你脚怎么这么凉？你是不是虚啊？”

　　林多余“啧”了一声，又轻轻踢了他一脚，“你虚我都不可能虚。”

　　这一脚触感硬邦邦的，林多余想也没想就伸手进去摸了一把，“哟，你真有腹肌！还八块呢！”

　　赵朝晖愣了一下，焦急忙慌地把他的手给拉开，“你怎么耍流氓呢！”

　　林多余被赵朝晖这么一说，反应自己刚刚的动作有些冒犯，“那个，不好意思啊，条件反射。”

　　“条件反射？你还摸过别人腹肌啊？！”

　　“没有，我摸别人腹肌干嘛，我是看你腹部硬邦邦的，所以顺手摸了一把。”林多余说完觉得这话也不太对劲，他想解释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好，最后干脆一挥手，摆烂似地说道：“诶呀，反正就那么个意思，你应该懂吧？”

　　赵朝晖内涵一笑，别有深意地说：“我懂。”

　　林多余看他那表情，脸都涨红了，抄起脑后的枕头朝他的脸拍去，“你懂个屁！不准那样笑！”

　　赵朝晖将枕头从脸上拿下来塞回林多余脑后，绷着微笑肌说：“我不笑了。”

　　赵朝晖箍着林多余小腿的手没有再用力，林多余很轻松就将腿收了回来，“好了，回你自己床上去。”

　　赵朝晖又装作没听见他的话，“要不要一起看剧？”

　　“什么剧？”

　　“普法栏目剧。”

　　“你不说你不看嘛？”

　　“以前不知道嘛，上次你说了之后我就去看了。”

　　林多余看了一眼时间，“可是现在很晚了。”

　　“你现在睡得着？”

　　“……，睡不着。”

　　“那就看一集呗。”

　　“好吧。”

　　说好只看一集，可后来不知不觉间两人将六集都看完了，看着作为主角的那只小狗结局独自在荒郊野外长眠，两人头靠一起，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哭累后直接闭眼睡了过去，连脸上的眼泪都没擦。

　　翌日赵朝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的眼睛肿得只能睁开一条小缝，脸颊也因为干涸的泪痕变得紧绷绷的。

　　赵朝晖将林多余搭在自己身上的腿轻轻拨开，靠着那点微弱的视线摸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手捧着冷水去洗脸，冷水的效果一般，他的眼睛还是肿得不行，但比刚起床那会儿还是要好多了。

　　他叹了口气，盯着肿胀的眼睛刷牙，刚漱完口就听到外面林多余的一声尖叫。他拿着牙刷跑出去，焦急地问怎么了。

　　林多余指着他那比赵朝晖肿得还厉害核桃眼，哀叹道：“我眼睛睁不开了！”

　　赵朝晖看他没其他的事，松了口气，“没事，我眼睛也肿了，应该是昨晚哭的。”

　　“可是我现在看东西都困难，这怎么办？”

　　赵朝晖拉着他的手腕往卫生间去，“你先洗漱，我等下出门去买几个水煮蛋回来敷一下就好了，我小时候眼睛哭肿了我妈妈就是这么做的。”

　　“好吧，”林多余接过赵朝晖帮忙挤好牙膏的牙刷，“也只能这样了。”

　　赵朝晖洗了把脸就要出门，打开门后又不放心地回来，“我还是等你洗漱完再出去吧，万一你在卫生间里滑到了怎么办。”

　　“不是，”林多余含着牙膏沫含糊不清地说：“我又不是真的瞎了。”

　　赵朝晖倚着门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行吧，不过你能不能别在门口守着我，我等下还要上厕所。”

　　赵朝晖轻笑一声，退到门外的矮柜上坐着，“你昨晚都摸我腹肌了，还在乎这个呢？”

　　“这什么话，我摸你腹肌那是个意外。”

　　“那不还是摸了。”

　　林多余“哼”了一声，伸手要去关卫生间的门，可是手在空中摸了半天也没摸到门把手，最后还是赵朝晖看不下去走上前帮他把门带上。

　　赵朝晖听里面许久都没传来开闸放水的声音，有些担心地敲了两下门，“你好了吗？别真摔啦。”

　　“……，赵朝晖，你能进来一下嘛？”

　　“嗯？不怕我看你上厕所啦？”

　　“……，我看不清马桶的位置。”

　　“噗——”

　　“你敢笑就完了！”

　　“好好好，我不笑，”赵朝晖推开门，“我进来了。”

　　林多余手扶着玻璃推门，伸着右脚在地上扫来扫去找马桶。

　　赵朝晖攥着他的手腕帮他调整好方向和位置，“好了，脱裤子吧。”

　　“你先出去。”

　　“我出去了，你等下nia，弄偏了怎么办？”

　　“啧，”林多余手捂着脸，深呼吸一口后妥协道：“那你转过去。”

　　“我转过去不就看不到你弄没弄偏啦，诶呀，都是男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行！你转过去！”

　　“好好好。”

　　林多余听着赵朝晖转动的脚步声，不放心地问：“你转过去了吧？”

　　“转过去啦。”

　　林多余这才开始解裤子，他已经憋一早上了，动作急匆匆地，下一秒，带着回音的水流声在小小的卫生间响起，林多余听着简直羞愤欲死。

　　这份尴尬一直持续到赵朝晖从外面买了水煮蛋回来。

　　林多余拿着赵朝晖剥好的水煮蛋往眼睛上毫无章法地揉，这个办法确实有用，他能明显感觉到眼睛能慢慢张开了。

　　他一直揉，揉到水煮蛋变冷时，他的眼睛已经能看清东西了。

　　赵朝晖将买来一直用热水温着的小笼包放到他手里，“吃早餐吧。”

　　他这才看清赵朝晖同样肿着的眼皮，“你眼皮怎么肿这么厉害？！”

　　赵朝晖嘴角扬起，给他倒了杯牛奶，“你等会照了镜子会更吃惊的。”

　　林多余一听，小笼包也不吃了，赶紧打开自拍照了照自己的脸，果然他的眼皮肿得比赵朝晖还要厉害，像是让人给揍了两拳，只是没有青紫而已。

　　“啊！那我下午怎么出门？”

　　“可以戴墨镜。”

　　“多云天谁带墨镜啊？”

　　“没关系，不还有我陪着你嘛。”

　　林多余哼哼两声，恶狠狠地啃了口小笼包，“你肿得又没我厉害。”

　　赵朝晖两指轻掐了下林多余的脸颊肉，无奈地说：“那我吃完早餐再哭一顿，保证哭得眼皮比你还肿，行吗祖宗？”

　　“那还是算了，肿点就肿点吧。”

　　两人顶着肿眼皮出门，为了防止路上又遇到那位“黑狗大哥”，赵朝晖特意从路边挑了根笔直的木棍傍身。

　　他提前做了准备，黑狗反而没出现。

　　看到黑狗没出现，赵朝晖心里还有些失落，进楼道前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根精挑细选的木棍靠外墙放好，“等下来再拿，说不定回去的路上就碰到黑狗大哥了。”

　　“怎么听起来你很期待它出现？”

　　“也不是期待，主要是不想白做准备嘛。”

　　林多余轻笑一声，抬腿上楼，“宁愿白做准备，也不要再被狗追了好吧。”

　　两人哼哧哼哧地爬上四楼，房东早早就在门前等着了。

　　房东看起来四十多岁，体型微胖，面相给人的感觉是那种话多的热心肠。

　　她本人也的确很热情，看两人气喘吁吁的，立马招呼着他们进屋里坐。

　　屋里两室一厅，装修风格是几十年前流行的，客厅靠墙摆放的那套棕色皮沙发让赵朝晖感觉自己像是瞬间穿越回了小时候。

　　客厅朝南的窗台和林茜照片里的背景一模一样，林多余看向赵朝晖，小声说：“应该就是这里了。”

　　赵朝晖一点头，拉着林多余在沙发里坐下，斟酌着一会儿怎么开口询问。

　　房东从餐桌上的塑料袋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两人，“来，喝水。”

　　“谢谢。”赵朝晖接过两瓶水，将其中一瓶拧开给林多余，自己拧开另一瓶喝了一小口。

　　面对面坐下后房东才注意到两人的眼皮，她“啊呀”一声，吃惊地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赵朝晖干笑道：“没怎么，就是点意外。”

　　“哦，”房东点点头，直入主题：“你们两是合租吗？打算租多久？”

　　“那个阿姨，我能不能先问你点事啊？”

　　“什么事？”

　　“就是你这房子二十多年前是不是租给过一个叫林茜的女人？”

　　房东点点头，“是有租过。”

　　“她住了多久啊？一个人住的嘛？”

　　“你问这个干嘛？”房东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你们不会是什么卧底记者吧？我这租房可是合法合规的啊。”

　　说着房东站起来想要送客，林多余看她误会了，连忙解释：“林茜是我妈妈，我们问这些只是想了解一下她年轻时候的事。”

　　“那你问你妈妈不就好了，跑来问我干嘛？”

　　“我妈妈已经去世了，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她，你看我这眼睛，其实就是昨晚太想她了哭的。”

　　林多余面不改色地说瞎话，赵朝晖听得一愣，随即猛点头，“对啊，阿姨你体谅一下他的思母之情嘛。”

　　房东看看两人，问道：“你俩都是她儿子？”

　　“我不是，”赵朝晖摇头否认，指着林多余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房东“哦”了一声，指着他的核桃眼不解地问道：“不是你妈妈，那你哭什么？”

　　赵朝晖摸着自己胸口，压低声音抑扬顿挫地回答：“我们在情感上是共通的，他难过我也跟着难过。”

　　林多余看他中二病又发作，无奈地捂住脸，轻轻叹了口气。

　　可房东似乎很吃这套，她在赵朝晖身边坐下，拍着赵朝晖的肩说道：“好孩子，我就欣赏你这种重感情的人，你想问什么就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