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怀》李之鹤

18、第十八章

　　赵朝晖心里记着要带林多余去看人工岛，翌日早早地就醒了，他坐在床上望着空中某点发呆，等意识慢慢回笼后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他洗漱完出来，林多余还没醒。看着林多余埋在被子里的半张脸，他脚步轻轻地挪过去，在床边蹲下，盯着林多余那双紧闭的眼睛出神。

　　可能是赵朝晖的视线过于灼人，睡梦中的林多余皱皱眉，眼睛一睁开就正撞上赵朝晖专注的眼神，他像是猫一样，被吓得浑身一弹，瞳孔都放大了一圈。

　　从惊吓中缓过劲来的林多余伸手扯住赵朝晖的双颊，用力往两边拉，直把他脸拉得变形，“你干什么！又想吓我？”

　　赵朝晖的脸夸张地扭曲着，手却轻轻地搭在林多余抻直的手臂上，“诶唷，不是啊，我是在看你的眼睛。”

　　林多余将手松开，“我睡觉是睁着眼的？”

　　“不是啊。”

　　“那你看什么东西？”

　　“我看你眼睛睁开时那么大，没想到闭起来和我的也差不多嘛。”

　　林多余将手松开，脚伸到赵朝晖脚边穿上拖鞋，“怎么可能，闭起来也比你的大。”

　　赵朝晖站起来，手搭上人的肩膀，推着林多余往浴室走，“好好好，你快去洗漱，等下我们出去吃早餐。”

　　“干嘛出去吃？”

　　“我昨晚在点评软件上搜过了，人工岛那边有很多小吃摊，我们去尝尝鲜呗。”

　　“人工岛？”

　　“对啊，你昨天不是说要去那儿玩嘛？”赵朝晖看林多余顿住脚步，从他身后探出头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不会给忘了吧？！”

　　“额，”林多余尴尬地挠挠额头，“确实忘了，现在还不算太迟吧？”

　　“不迟，早得很。”

　　“那就行，我马上洗漱。”

　　两人出门时八点刚过十分，天气万里无云，林多余不情不愿地戴上布偶猫的头盔，上车前还不忘调侃赵朝晖一句：“我觉得你不应该戴萨摩耶的头盔，应该戴二哈的，那比较符合你的气质。”

　　“真的吗？”赵朝晖抬手摸着林多余头盔上的大脸布偶猫，“我听他们说二哈和布偶很配，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

　　“‘他们’是谁？”林多余觑他一眼，“我看是你自己编的吧。”

　　“哪有，真的有这个说法好不好。”

　　林多余隔着头盔感受着赵朝晖的“摸头杀”，不甘示弱地也抬手摸了回去，两人在酒店门口互摸着头盔，幼稚的行为吸引了不少路人侧目，林多余受不了地拍开赵朝晖的手，“你松手，幼稚鬼！”

　　“你也是幼稚鬼！”

　　“哪有你幼稚？”

　　“有！”

　　“没有！”

　　“有！”

　　“……，骑车走了，我饿了。”

　　“得嘞！”赵朝晖一秒就收，拍拍后座，“上车！”

　　现在是旅游淡季，人工岛里的游客不算多，赵朝晖将小电驴停在入口划定的停车区，下车和林多余一起往里面走。

　　入口一条街全是小吃摊，林多余一路看过去，嘴里轻声念出小吃的名字，“臭豆腐、热干面、烤冷面，嘶，是不是全世界的旅游景点都卖这些小吃啊。”

　　“你不爱吃这些吗？”

　　“也不是不爱吃，就是想吃点有当地特色的。”

　　“这里的特色是米粉，”赵朝晖握住林多余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跑，“我知道有个地方的米粉特别好吃，跟我来。”

　　林多余被赵朝晖拉着在石板路上穿行，跑步带起的风吹过他的脸颊，把他的脸都吹热了，他想把手抽回来，可看到周围人都各忙各的，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他又放下心来，任由赵朝晖带着他跑。

　　赵朝晖说的地方是街道转角一家几平米的小店，小店老旧的装修在这条街上显得格格不入。

　　小店是一对中年夫妻开的，店内生意十分火爆，柜台前已站满了点单的客人，赵朝晖挤上前跟老板娘说自己要两碗拌粉，说完拉着林多余在店门口的长板凳上坐下。

　　店里的饭桌因为常年浸润在油烟里，面上泛着滑腻腻的光，赵朝晖抽了几张纸，仔细将两人身前的桌面擦干净，“小时候我没少听我叔叔提这个店，他说这店里的粉可好吃了。”

　　“这店开了这么多年？”

　　“对啊，招牌上不写了嘛，三十年老店。”

　　林多余抬起下巴指向外面花花绿绿的招牌问：“人工岛现在还能看出二十多年的样子吗？”

　　“不知道欸，我们吃完可以拿着照片去找一下。”

　　林多余点点头，回头看老板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两人的粉却迟迟没有上来，“为什么我们的粉还没有上来啊？”

　　“除了堂食还有外卖，我们估计还要等好一会儿。”

　　“这店这么受欢迎啊。”

　　“对啊，要不怎么三十年老店呢。”

　　“真好，”林多余眼睛盯着覆满厚厚一层油的包浆菜单，想起什么似地笑起来，“你知道嘛，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开一家铁板烧店。”

　　“为什么是铁板烧店？”

　　“因为我喜欢吃铁板烧。小时候每到过年，小区里都会有一个老奶奶推着小推车出来卖铁板烧，小区里孩子的压岁钱有一半都交到了那个老奶奶手里。”林多余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收到的压岁钱只够勉强过一下嘴瘾，所以那时候我就想，我长大后一定要开一家铁板烧店，既能自己吃个够，还能卖给别的小孩赚钱。”

　　“那你现在会做铁板烧了吗？”

　　“额，”林多余尴尬地顿住，随即不好意思笑道：“不会，我唯一会做的菜就是白开水。”

　　“我会做铁板烧欸，这样吧，你开店，聘我当厨师怎么样？或者我开店，你给我当老板娘？”

　　“……”林多余就差把“你没事吧”写脸上了，“我是男的。”

　　“那你当男老板娘？”

　　“……”林多余觉得眼前这人像是被谁给夺了舍，“哪儿来的男老板娘？”

　　赵朝晖一本正经地回答：“你当不就有了。”

　　“算了，不和你说这些，你去看一下粉好了没有，我饿了。”

　　赵朝晖站起身去厨房口问了一嘴，老板将两碗粉从窗口递出来，笑着说道：“我刚做好你就来问了，小伙子你算好时间的吧？”

　　“不是我，是门口那个小帅哥算好的时间。”

　　赵朝晖的声音不大不小，店里面的人都能听到他说的话，感受到老板投来的视线，林多余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用手捂着脸。

　　老板“嘿嘿”笑了两声，“这小帅哥怎么还害羞了。”

　　赵朝晖一挑眉，“帅哥都是这样的。”

　　赵朝晖将粉放到林多余面前，学着老板的口音说：“小帅哥，吃粉啦。”

　　“滚！”

　　赵朝晖拿着一次性筷子将林多余面前那碗粉拌好，“好好好，我滚，但粉不能滚，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林多余在赵朝晖期待的目光下尝了一口拌好的粉，细细嚼过咽下，认真地点评道：“还可以吧。”

　　“你这么说的话，那就是好吃咯？”

　　林多余没承认，也没否认，不过那吃得见底的碗替他做出了回答——好吃。

　　赵朝晖结完账，特意跑到厨房窗口和老板说：“老板，小帅哥夸你做的粉好吃！”

　　老板正在烫粉，听到他的话，笑眯眯地说：“真的？那你跟帮我和小帅哥说一句，我觉得他长得可帅。”

　　“好嘞！那个老板，我问你个事呗，”赵朝晖将赵来明的照片拿出来，“这是我叔叔，你看你对他有没有印象？”

　　老板手上捞粉动作不停，回头瞅了几眼，“有点印象，以前好像经常来我店里吃粉。”

　　“他都一个人来的吗？”

　　“一般都是一个人来的，有时候也和一个漂亮女人一起来。”

　　“漂亮女人？”赵朝晖又翻出林茜的照片，“是不是她？”

　　老板看了两眼，“是她。”

　　“他们那时候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

　　“你没问过他们啊？”

　　“我问这个干吗？我可不是爱八卦的人，平常都不和客人闲聊的。”

　　赵朝晖无言盯着老板，老板被盯得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是个例外，我是看你投缘才和你多说几句。”

　　“那你对我叔叔还有什么其他的印象吗？”

　　老板干脆回答：“没有。”

　　“哦，好吧，”赵朝晖点点头，不再打扰他，礼貌告别后离开店里。

　　林多余在街道边站着等赵朝晖结账出来，赵朝晖看到他的背影，笑地跑到他的左边，用手拍了拍他的右边肩膀。林多余转头看向右边，只看到一只比着耶的手。

　　赵朝晖看整蛊成功，得意地喊道：“我在这边呢！”

　　林多余无语地推开他的手，“幼稚，你结个账怎么要这么久？”

　　赵朝晖答非所问，“老板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你长得可帅。”

　　“你是不是又跟人乱说什么了？”

　　“没啊，我就说你觉得他做的粉好吃。”

　　“我什么时候说过？”

　　“那碗都被你吃反光了，还不好吃？”

　　林多余嘴唇抖了抖，“好吃你也别直接这样和人老板说啊，多尴尬。”

　　赵朝晖手臂勾着林多余的脖子，带着他往前走，“不尴尬，人老板可随和了。”

　　林多余任由自己被人带着走，“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去那边的植物园吧。”

　　“人工岛上还有植物园？”

　　“有啊，这一片的生态可好了。”

　　植物园在人工岛的东边，说是植物园，但其实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小型的湿地公园，里面有许多带着小黄帽的小朋友，是幼儿园在搞户外活动。

　　林多余看着那些排成一排的可爱小豆丁，羡慕地说：“我要是能像他们那样开心就好了。”

　　“嗯？有我这个大帅哥作陪，难道你现在不开心嘛？”

　　“我的意思是我小时候没有他们这样开心的游玩经历。”

　　“所以上天派我来弥补你童年的缺憾了，还不快谢谢我。”

　　“不应该是感谢上天嘛？”

　　“感谢谁都行，重点是你要开心。”

　　林多余看着赵朝晖的眼睛，难得坦率地说道：“谢谢。”

　　“嗯哼，”赵朝晖得意地一挑眉，“这是谢谢谁，我还是上天？”

　　“是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