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怀》李之鹤

17、第十七章

　　赵朝晖背后那面墙因为年岁已久已泛黄发灰，上面贴满了各种开门开锁、通下水道、专治不孕不育的小广告。

　　赵朝晖瞥了一眼满墙的“牛皮鲜”，犹豫地问道：“我们又不是房主，找人来开锁不合法吧？”

　　“啧，我让你看那张A4纸，不是小广告！”

　　“哪有A4，哦，这里啊。”

　　一张泛黄的A4纸混迹在小广告中，不注意看还真是看不出来，赵朝晖眼睛贴上去勉强才辨认出上面的写的是些什么。

　　【
　　租房请电联：10009878787 王女士
　　】

　　林多余手指在那串号码下划来划去，“我们要不要先打个电话试一下？不行再敲门？”

　　“这张纸看起来贴了有蛮久了，不知道电话还打不打得通。”赵朝晖掏出手机打开拨号界面，输入纸上的号码后点击呼叫，顺手把免提给打开。

　　“我在仰望，月——，喂？”

　　对面接的很快，赵朝晖默默地在心里把那句没唱完的歌词给唱完才出声应答：“欸你好，我看到您家门口墙上的租房广告了，我打电话来是想问一下租房的事。”

　　“哪个家？”

　　“哪个？您有几个家？”

　　一阵钥匙摇动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那可多了去了！”

　　赵朝晖听着对面那人得意的声音，与林多余交换了一个眼神，嘴唇张合，无声地吐槽一句“世界上有钱人可真多。”

　　“就是丽阳小区那套。”

　　“哦，那套啊，你几个人租，想租多久？”

　　“不是，我想先看一下房。”

　　“看是可以看，但是我现在不在聚云，可能要过个一周才会回去。”

　　赵朝晖看向林多余询问他的意见，林多余食指摩挲着嘴唇，考虑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没关系，等你回来后打电话告诉我可以吗？”

　　“诶，行。”

　　“那拜拜。”

　　赵朝晖将手机息屏塞回口袋，和林多余商量：“那我们现在先回酒店？”

　　林多余下巴往对面一扬，“还有一户呢。”

　　赵朝晖看了一眼对面那紧闭的粉红色的门，明知故问：“谁去敲？”

　　“你说呢？”

　　对面门上粉红色的漆明显是刚刷上去的，赵朝晖试探性地摸了摸，确定油漆干了后才放下心来敲门。

　　他敲了两下，没人来开门。

　　又敲了两下，还是没人来开门。

　　“这家里是不是没人啊？”

　　“那我们先走吧。”

　　赵朝晖不死心，走之前又敲了两下门，这下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大波浪，烟熏妆的“美女”，他一开门就冲赵朝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干什么！一直敲门，我问是谁又不说话！”

　　“美女”的声音十分浑厚，赵朝晖定睛一看，这“美女”的喉结比自己还大。他对“女装大佬”有所耳闻，但现实里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想到眼前这男生打扮起来还挺像模像样。

　　“不好意思，我没听到你的声音，可能你的门隔音太好了。”

　　男生颇为傲娇地“哼”了一声，“你们谁啊？敲门干嘛？”

　　“我们是想问一下，这是你的房子吗？这房子有往外出租过吗？”

　　“这是我爷爷的房子，没往外出租过。”男生一五一十地回答，眼神在赵朝晖与悄悄躲到赵朝晖身后的林多余之间徘徊，“怎么，你们想租房子？”

　　“没，就问一下。”

　　“噢～，”一个语气词被男生说得拐了好几个弯，“欸，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男生九曲十八弯的语气听得赵朝晖莫名地心发毛，他挺起胸脯，下意识地提高音量：“我们是好朋友啊。”

　　“是正经好朋友嘛？”

　　赵朝晖没回答，语气诚恳地反问男生：“还有不正经的好朋友？”

　　“装什么呢！你们头发都是一个味，还能是正经好朋友不成？”

　　“你是狗鼻子啊？这都能闻出来！”

　　这话听得男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大得赵朝晖怀疑要不是有眼眶挡着，他的眼珠都要翻个九十度。

　　“你才是狗呢！”

　　男生骤然拔高的音量刺激着赵朝晖和林多余的耳膜，两秒后一个上身穿着白背心，下身穿着短裤白袜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虽然聚云市气温普遍偏高，但是男人这身打扮还是过于凉爽了。

　　男人从后面环住男生的腰，朝赵朝晖和林多余吹了个口哨，“哟，这是你叫来的朋友？”

　　“不是。”

　　“不是也没关系，”男人暧昧地看了赵朝晖一眼，“和你后面那朋友一起进来玩呗。”

　　赵朝晖听着男人这妈妈桑一样的台词，双手抬起在胸前交叉，“不了不了，我们就先走了，打扰了。”

　　赵朝晖话音刚落，门就被男生“哐”地合上了，男生关门力度重得带起一阵风，直扑赵朝晖面门，赵朝晖吓得摸着鼻子急忙连连后退，不小心就踩到了身后林多余的脚。

　　“啊，对不起！”

　　林多余弯腰拍拍鞋面上踩出来的半个脚印，转身下楼，“没事，走吧，先回酒店。”

　　赵朝晖回头看了一眼粉色房门，压低声音问道：“你说他们不会在里面搞什么奇奇怪怪的活动吧？”

　　“你很好奇？”林多余冷笑一声，“那人刚刚叫你进去，你怎么不进去啊？”

　　“我没好奇啊，我就问一下啊，”赵朝晖看林多余闷头往下走，笑着问：“对了，怎么刚刚门一开你就躲我后面去了？”

　　“不说了我社恐嘛，看到陌生人我紧张。”

　　赵朝晖从背后看着林多余露出来的半截脖子，脱口而出：“那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紧张吗？”

　　“不紧张。”

　　赵朝晖没料到这个回答，好奇地问他为什么。

　　“就莫名地不紧张，”林多余像是想到什么，嘴角微微扯起，带着笑意说道：“其实我昨天第一次见到你爸妈的时候倒是挺紧张的。”

　　“怎么呢？”

　　“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不生气，你说。”

　　“就是，我觉得你爸妈打扮地特别像以前港片里的那种大哥大嫂，身后跟一群小弟的那种，我远远看着就很紧张。”

　　“噗哈哈哈——”

　　赵朝晖听了林多余的解释后，捧着肚子蹲在楼道里笑得停不下来，“你看人还挺准。”

　　“你爸妈真是大哥大嫂？！”

　　“那肯定不是，不过我爸以前在技校上学的时候，确实学校里大哥般的存在，但是他当上大哥就纯属乌龙。”

　　林多余在赵朝晖身边蹲下，偏头问他：“什么乌龙？”

　　“当时学校里有个和我爸同名同姓的人，那个人是个小混混，经常和人约架。有一次他和隔壁美容美发学校的大哥约了架，那大哥带着一群小弟来我爸学校里找人，但阴差阳错下他找错了人，找到了我爸。”

　　林多余一听，觉得这是标准的热血男儿剧情走向，“然后你爸把人给揍服了？”

　　“不是，我爸当时正在水龙头边练习刀工，对面学校那大哥其实是个花架子，他一看我爸拿菜刀，吓得立马带着小弟就跑了。然后这事被当时几个在一旁围观的人给传了出去，传的过程中不断有人添油加醋，最后的版本就变成了我爸一掌将对面大哥给扇出了校门。”

　　“这么离谱也有人信？”

　　“就是有人信啊，而且因为信的人多，我爸就莫名其妙摇身一变成了学校的大哥。”

　　“哇，你爸这经历挺精彩啊。”

　　赵朝晖摇摇食指，站起身继续往楼下走，边走边说：“他精彩的可不止这些，你知道我爸妈是怎么认识的吗？”

　　“怎么认识的？”

　　“当时我妈妈在跟人网恋，没错，就是跟那个和我爸同名同姓的人网恋。有一天，我妈妈决定偷偷去见一下她的网恋对象，不出意外，我妈妈也找错了人，找到了我爸。”

　　林多余轻笑一声，质疑道：“你妈妈不知道自己网恋对象长什么样吗？”

　　“那时候谁网恋用自己的照片啊，不都是从网上找的非主流男女神照片。不过我妈用的确实是自己的照片，毕竟她对自己的颜值比较自信。”

　　“然后呢？你妈妈找到你爸之后呢？”

　　“我妈妈看到我爸本人，觉得自己被人骗了，还被骗得很彻底，她伤心欲绝，扭头就走。我爸看到我妈妈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话都说不利索了，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生为什么要骂自己是骗子，但他还是想办法叫住她，拿自己做的点心去哄她。”

　　林多余脑海里想了一下赵朝晖爸爸笨拙地哄人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那你妈妈被哄好了吗？”

　　“哄好了。据我妈妈本人回忆，她当时心里其实盘算着小九九，想让我爸免费给她做好吃的，但是没想到免费美食吃着吃着，她自己就真的沦陷了，后来还嫁给我爸成了餐馆老板娘。”

　　赵朝晖讲故事很有感染力，林多余沉浸在他绘声绘色地描述里，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区门口。

　　赵朝晖回去选的是另一条路，这条路可以完整地俯瞰风景区里被湖水环绕的人工岛。

　　林多余望着那被绿水环绕的白色小岛，心情也愉悦不少，飒飒风声中，他趴到赵朝晖耳边问：“那个人工岛游客可以进去吗？”

　　“可以啊，你想去嘛，我现在就掉头。”

　　林多余想了想，“还是明天去吧，今天被狗追累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