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怀》李之鹤

16、第十六章

　　出了酒店旋转门，林多余终于看到赵朝晖说的东西了，是一辆白色的小电驴，车身用黑色的线条绘着一只卡通大脸猫。

　　“你买辆小电驴干嘛？”

　　“我们在这不知道要待几天呢，小电驴方便我们到处走嘛，再说了，”赵朝晖手在小电驴上方一扬，“小电驴这全景天窗多适合我们欣赏风景啊。”

　　“可是等我们离开这儿的时候，小电驴也没办法带走啊。”

　　“到时候可以卖给二手店啊，诶呀，别操心这么多啦。”

　　赵朝晖从车前踏板上拿出两个头盔，将印有布偶猫的那个摁到林多余头上，一只手将卡扣扣好后自己戴上了印有萨摩耶的那个。

　　林多余嫌弃地调整了一下头盔，吐槽道：“你这什么恶趣味啊？喜欢小动物也没必要这样吧，太怪异了。”

　　“哪怪异了，这多可爱啊，你都不懂欣赏。”

　　与以工业闻名的怀宇市不同，聚云市主要发展旅游业，林多余一路上看到了许多奇形怪状，颇有特点的建筑，建筑外墙的LED屏上轮播着“聚云欢迎您”的广告。

　　前面那些建筑外形虽然奇怪，但林多余勉强还能夸一句别出心裁，可直到一个尖头蘑菇形状的大楼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可以有这么丑的建筑。

　　赵朝晖感受到林多余搭在自己肩上的双手微微颤抖，放慢小电驴的速度关心地问道：“你是尿急了吗？”

　　“没有啊。”林多余边笑边回答。

　　“你手在抖，我还以为你尿急了呢。”

　　“没有，我是笑地发抖。欸，你看那边那个尖头蘑菇一样的大楼，你说它的设计理念是什么？”

　　“嗯，”赵朝晖也被那个蘑菇大楼给丑词穷了，“可能设计师有他自己的想法吧。”

　　“丽阳小区的外形不会也这么有想法吧？”

　　“不会，丽阳小区是老小区了，不会有这么前卫的设计。”

　　丽阳小区就在环岛风景区的南边，以前是聚云美院的教职工家属院，后来为了配合风景区的开发，聚云美院新校址搬迁到了开发区那边，考虑到居民的需求，家属院没有跟着一同改动，只是改名成了丽阳小区。

　　两人按照地图找到地方，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个生锈发黑的铁围栏，围栏尖上插着一个由纸箱拆开而成的大纸板，纸板上用红色水彩笔写着“丽阳小区”

　　林多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指着那个大纸板问赵朝晖：“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可能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翻新过吧，不过它不翻新反而方便我们找。”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啊。”

　　“怎么会，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铁围栏没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围栏绕轴转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林多余听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到底是几十年的老小区了，里面的树木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两人走在里面只觉得从头到脚一阵阴凉。

　　越往里走，林多余不祥的预感就越强，他提心吊胆地走到水泥路的尽头拐角，突然拐角的草丛里窜出一只黑色的龇牙咧嘴的狗，直扑二人而来。

　　“啊！”

　　两人被黑狗吓得灵魂出窍，全凭本能地撒丫子往回跑，可是两驱到底比不过四驱，为了不被狗咬屁股，两人默契地分开，各往不同的方向跑。

　　赵朝晖今天穿的是条蓝色牛仔裤，黑狗被蓝色吸引了注意力，直奔赵朝晖而去。林多余逃过追咬，从树下捡起一根大树枝去解救狗咬屁股的赵朝晖。

　　黑狗的尖牙离赵朝晖的屁股只有一步之遥，赵朝晖头也不敢回，跑步的潜能在此刻都被激发出来了。

　　“救命啊！”

　　“狗哥饶命！”

　　“……”

　　林多余拿着大树枝紧追上去，一人一狗一人在狭小的道路上成行跑，赵朝晖眼看跑不掉了，像牛蛙一样张开四肢，扑到旁边的树上，手脚并用地往上爬，黑狗看他往树上跑，前腿抬起趴到树干上，一个劲地冲他叫。

　　林多余追上来，想用树枝把狗给引开，可是狗根本不理他，一心只盯着赵朝晖的屁股。

　　“它干嘛这么痴迷你的屁股啊？”

　　“鬼知道，我昨天洗澡了呀！”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幽默是我的本能。”

　　赵朝晖四肢因为乏力而微微地颤抖，都这样了还想着耍嘴皮子，林多余看他那样根本笑不出来，一心只想解救他那岌岌可危的屁股。

　　林多余拿着树枝去推黑狗因为前腿抬起而露出来的腹部，可是黑狗经验丰富，它腹部着力，绕着树枝翻腾一圈，前腿又趴回了树干上。

　　黑狗不知是不是被林多余的动作激怒了，它后腿也开始使劲往上蹦，林多余怕他真的咬到赵朝晖，随手将树枝扔掉，扑过去一把抱住了黑狗。

　　赵朝晖看林多余和黑狗缠到一起，赶紧顺着树干滑下来，跌跌撞撞地从背后抱住黑狗，两人一狗像个三明治一样抱在一起，看起来莫名地滑稽。

　　赵朝晖使劲握住黑狗的嘴筒子，“完了，千里迢迢来趟聚云，结果被狗给碰瓷上了，我可不想打狂犬疫苗。”

　　黑狗的嘴筒子正对着林多余的脸，林多余竭尽全力将头扭到一边，生怕黑狗的口水喷到自己的脸上。

　　就在两人和黑狗难舍难分之际，一个长着对招风耳的中年男人踏着七彩祥云出现了，他提着一个铁叉子，眼疾手快地将黑狗摁在了地上。

　　“对不起哈，这是我家的狗，吓到你们了，我这就把他带走。”

　　中年男人手提着黑狗的脖颈，一阵风一样地离开了，徒留林多余和赵朝晖两人躺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赵朝晖一脸不可思议，指着中年男人远去的背影，喘着气说道：“他的狗差点把咱给咬了，他就这么轻飘飘地走了？”

　　“那你想去和他理论一番？”

　　赵朝晖抚着胸口摇头，“那还是不了，等下他放狗咬我怎么办？”

　　林多余轻哼一声，喉咙里的血腥味让他不想多说话。

　　赵朝晖看他丢了半条命的样子，担心地问：“你没受伤吧？”

　　林多余清了清嗓子，嘶哑着说：“没有啊，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

　　“我没事，就是感觉肺快炸了，要不是被这狗追，我还不知道我能跑这么快。”

　　“那你还有力气去找房子嘛？”

　　“必须有！”

　　小区里一共有十一栋楼，都是老式的住宅楼，一栋有两个楼道，楼道左右各一户，一栋楼一层共四户。

　　赵来明留下的照片里，有几张林茜是坐在窗台边拍的，通过窗台可以看到外面的环岛一角。

　　两人从一号楼开始，一栋一栋找过去，最后锁定了位于中间的三号楼右边，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照片中的环岛一角。

　　一栋楼有六层，考虑到照片中窗台边与地面的角度和距离，最低的一、二层和最高的五、六层被排除在外，目标被锁定在了三、四层。

　　两人从三号楼的右边楼道上到三层，赵朝晖挑下眉，“你敲门还是我敲门？”

　　林多余一脸为难，“你敲吧，我害怕。”

　　“害怕？”

　　“我社恐。”

　　“我怎么没看出来？”

　　“选择性社恐不行啊！快敲门啦！”

　　赵朝晖看人羞恼的样子，搞怪地眨了下眼睛，“我敲门咯。”

　　来开门的是个小男孩，他只将门打开一条小缝，从那条小缝里露出右眼。

　　赵朝晖低下头笑着看向他露出来的那只眼睛，“你好啊，小朋友。”

　　“滚，傻*！”

　　小男孩骂完人“哐”地就将门给关上，留下赵朝晖在门外傻眼。

　　“不是，这小孩怎么这么没礼貌？”

　　林多余顺了顺赵朝晖炸起来的头毛，“别生气，可能是我俩太像怪叔叔了，吓到人家了。”

　　“那就可以随便骂人？气死我了，没家教！”

　　刚吐槽完小男孩没家教，门又被打开了，这次开门的是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女人，赵朝晖看着眼前戴着眼镜的女人，心里突然冒出背地里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心虚感。

　　“不好意思啊，刚刚那是我儿子，他乱骂人这个坏毛病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赵朝晖尬笑两声，“没事，小孩子嘛。”

　　“谢谢理解啊，你们敲门有什么事吗？”

　　“我是想问一下，您是这儿的房主吗？”

　　“是。”

　　“这房子一直都是您自己在住吗？二十多年前有没有租给过别人啊？”

　　“一直都是自己住的，没有往外租过。”

　　“那对面的房子有没有往外租过啊？您知道吗？”

　　女人想也没想就摇头，“也没有，对面是我同事的房子，之前也是他们一家人自己在住，不过去年他们一家出国后房子就空下来了。”

　　“噢，”赵朝晖了然地点点头，“谢谢，打扰了。”

　　门被轻轻带上，赵朝晖舒了口气，和林多余往四层走，“吓死我了，你说她刚刚听到我在门外说的话了吗？”

　　“不知道。”

　　“但愿没听到。”

　　“好啦，别纠结这个啦，去敲门吧。”

　　赵朝晖勾起嘴角，坏笑起来，“现在轮到你敲门了。”

　　林多余摆摆手，“不行，我害怕。”

　　“那你跟我撒个娇，我就去敲门怎么样？”

　　林多余深深看了赵朝晖一眼，扭头就要下楼，赵朝晖见状赶紧拉住人的胳膊，“好啦好啦，我去敲门。”

　　“等一下。”

　　赵朝晖又坏笑起来，“怎么？你想去敲？”

　　林多余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赵朝晖身后，“不是，你看墙上贴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