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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16. ...

  •   孤儿院今日的晚餐是一些燕麦饼和甜汤,燕麦饼的大小勉勉强强能够盖住半个缺了口的盘子。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海德拉甚至觉得曼德拉草散发出的苦味都变得别有一番风味了。

      孩子们在修女们的注视下埋头用餐,海德拉没在晚餐时见到罗维娜修女,艾瑞丝修女和梅芙修女负责在一旁监督他们不许浪费食物。

      不过,那几乎是没有必要的——那些食物只够每个孩子吃个半饱,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完自己面前的食物,便开始用一种期盼的目光看向装食物的大盘子。

      但没有人会满足他们的欲望,他们只能喝一些水,等着几位修女在晚饭后领着他们念祈祷文。

      晚餐时间结束后,孩子们就会被赶回卧室,他们的卧室几乎都挨在一起,是几间很长的屋子,左右靠墙摆着两排木板床。海德拉和其他几个孩子的床铺挤在一间小房间里,小一点的孩子可能会两人挤一张床。

      海德拉会将珍妮特帮忙加工过的小毛衣给那个名叫吉米的小男孩套上。他还太小了,晚上只能喝一些米糊,不过他倒是不怎么闹腾,被套上温暖的毛衣时还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对于海德拉来说,那一夜过得很快,但她却很晚才堪堪入睡。耳边传来的是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窗外的雨倾盆地下着,她身边的夏洛特睡得不太安稳,双手紧紧搂着被子的一角。

      接下来的两天里,罗维娜修女依旧不允许任何孩子靠近旧楼。艾格妮丝大修女的尸体将会被安葬在那栋楼后的一片隐蔽的墓园里,那是没有多少孩子知道的地方,但海德拉却非常熟悉。

      在1965年流感中病逝的修女和孩子们都被葬在了那里。孩子们没有墓碑,坟头上只有一块小小的木牌,刻着他们的名字,大部分人的姓氏都还是“威尔伯福斯”。

      海德拉即将返回霍格沃茨的那天早晨,罗维娜修女在早晨读过第一遍祈祷文后一反常态地领着一个大腹便便、穿着西装的男士出现在他们这些孩子们面前,并向他们介绍这位先生姓勃朗特。

      这位勃朗特先生大概是一名慈善家。他用一种令海德拉感觉到不适的眼神端详着面前这些孩子们,同时听着罗维娜修女在一旁为他对孤儿院内的设施进行讲解。

      “目前看来,我愿意为威尔伯福斯孤儿院提供一些善款,罗维娜大修女,”他伸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已经不剩几根的胡须,一边时不时大喘气,一边费力地说,“但保持朴素艰苦是必须的。”

      “假如孩子们为伟大的主忍渴受饥,那他们也算是幸福了,”他扬起脑袋,用一种近乎圣洁的语气对他们说教道,身上的肥肉微微颤抖着。

      罗维娜修女似乎对他的慷慨感到十分惊讶,但能够这么顺利达成目标也算是意外之喜。一个小修女为这个慈善家倒了一杯水,勃朗特先生便坐下喝起来。他漫不经心地晃着茶杯,几次差点将里面的茶水撒出来,但哪怕是这样,他的视线也不曾从孩子们身上挪开。

      他的眼神让所有的孩子都感到不安,但罗维娜修女却好像习惯了似的,继续耐心地讲解着这座孤儿院。

      这位慈善家的视线最终停留在海德拉的身上,她是屋内这群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个,黑偏棕的长发梳成马尾垂在肩膀处,皮肤白净,身材纤细。

      他伸手隐晦地朝她指了指,转头看向一旁的罗维娜修女,“我上次来好像没见过这个孩子。”

      罗维娜修女愣了愣,脸色略显尴尬,“噢!先生,这是海德拉·普鲁伊特,除了假期之外的时间都在其他地方上学,马上就十五岁了。”

      “我以为孤儿院的孩子都会在这里上学呢,姓普鲁伊特?这么说,这个丫头难不成是某个富家小姐和那个畜生生的孽种,被发现后就扔在孤儿院门口了?”

      “没有人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她是个古怪的孩子。”

      “这样啊,也难怪,如果我有一个弱小又可爱的女儿,她背着我和一个毫无作为的吟游诗人偷情生子,我可能也会和她断绝关系。”

      勃朗特露出了遗憾的神情,可海德拉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他的虚伪和做作,她沉默着听着对方将那个吟游诗人默认为她的父亲,“那么普鲁伊特,你在哪里上学?”

      他这话虽然问的海德拉,但罗维娜修女并没有给后者回答问题的机会,而是笑盈盈地打断了他的话,“她在外地上学,好像叫什么……霍格莫茨?当年她那位白发苍苍的校长亲自来到这里带走的她。”

      “霍格莫茨……?完全没听说过。”

      勃朗特似乎真的揉着下巴上的络腮胡子想了一会儿,不过他其实根本不在意海德拉是否真的上了学校,海德拉的沉默寡言让他很快就对这个半大的姑娘失去了兴趣,他转头就把视线转移到其他孩子身上,询问他们的学习情况。

      “噢!夏洛特!”

      他在一旁的木质茶几上放下杯子,朝着海德拉身边的小姑娘招了招手。

      夏洛特·威尔伯福斯,今年七岁,性格比较胆怯,身材也娇小,虽然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她瘦得厉害,但是她的五官在整个孤儿院里都能算是最精致端正的一个。

      “你好……勃朗特先生。”

      她怯生生地回应道。

      那位营养过剩的慈善家先生露出了“慈爱”的一面,他似乎格外偏爱眼前的这个女孩,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塞进她的手里。

      “吃吧,夏洛特。”

      她拿着糖果低着头,似乎不敢看那张胖嘟嘟的脸。

      海德拉看着这一幕,不禁皱了皱眉,但是却什么都没说。有恋童癖的慈善家在这里并不稀奇,她在过去的数年里见到了太多类似的事情。但慈善家手中的那些散发着恶臭的金钱却是孤儿院此时急需的,因此一些修女为了所谓的“大局”会选择忽略那双满含淫邪的眼睛。

      “乖孩子,”看到夏洛特安静地吃着糖果,勃朗特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枚铜币递给了她,他看起来非常高兴地拍着自己肥胖的肚腩,“罗维娜修女,等天气再冷一些,我会给你们送一些保暖的衣服。”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勃朗特先生!”

      罗维娜修女连声道谢,揽住夏洛特的肩膀让她给这位慷慨的先生鞠躬,随即又带领其他孩子们向他表示感激。勃朗特先生则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夏洛特的肩膀。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孤儿院,这也就导致他全程看到了午餐前混乱的场景——两个女孩因为一些争执趁着修女们不注意便揪住对方的长辫子扭打起来,尖锐的哭喊声充斥了整个房间。

      罗维娜修女气疯了,为了不让勃朗特先生反悔捐款,她冲过来抓住其中一个女孩的胳膊想要把她甩开。

      但那个女孩却倔强地紧咬牙关,任凭另一个女孩的手使劲拽扯她的头发,依旧死死拽着那条长辫子不肯松手,尖尖的指甲抓花了对方的脸。直到那名女孩尖叫着求饶,她自己左右两边脸也挨了罗维娜修女的几个巴掌,她才肯松开手。

      “你们……你们!”

      “罗维娜修女,”勃朗特先生站起来,他轻描淡写地瞥了那俩女孩一眼,随手掂量了一下离他最近的那个小女孩的麻花辫,“修女们每日辛勤劳动,美化了这些孩子们的恶浊躯壳,却没法丰盈她们的不朽灵魂啊……”

      被他抓住麻花辫的女孩子顿时瞪圆了眼睛,惊恐万分地盯着这个男人,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什么话都不敢说。

      勃朗特用食指点了点那个女孩的脑袋,余光注意到看向他的海德拉——她比其他孩子们都高了不止一个头,实在是有些显眼。

      “普鲁伊特,你在外地上学,你觉得我说的这番话有什么问题吗?”

      “我认为没有,先生,您说得非常对,”海德拉从善如流地应对,她走上前去,假装是要与他抱着的那个女孩玩闹,实则是在第一时间将勃朗特和那个女孩分开。她用手臂环绕着那个女孩,让他们隔开了距离。

      “是吗?”

      勃朗特挑了挑浓密的眉毛,那双老鼠一般狭隘的眼睛在海德拉怀里那女孩的脸上扫了几眼,伸手摸索着女孩那头干燥的卷发,目光却落在海德拉的脸上,突然咧开嘴巴笑了起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罗维娜修女,尽快给这些女孩们剪头发,这些头发太累赘,不利于教育,”勃朗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板起脸严肃地指挥这些孩子面朝墙壁站成两排,“她们现在就像一群不受管教的野猫。”

      “噢,当然。我亲爱的夏洛特,你当然可以留着你那头漂亮的长发,它们是那么柔软、美丽……”勃朗特说这话时可能眯起了眼睛,仿佛已经幻想到了某幅画面,语调越发迷醉。

      海德拉的眉心跳动了一下,她抿着唇角没有说话,她想要拒绝这种粗暴无礼的做法,但是仅凭她微薄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和罗维娜修女甚至勃朗特先生抗衡。

      她只能倍感屈辱地搂着那个小女孩,听着罗维娜修女吩咐修女们从屋子的各个角落搬出那些工具箱,然后按照勃朗特的吩咐给她们这群女孩们剪头发。

      她怀里的小女孩叫爱什琳,她有先天性的智力残缺症状,平日里总是畏畏缩缩地跟在别人身后不愿意单独行动。这会儿爱什琳紧紧地抓着海德拉的手腕,仿佛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挣扎着。

      海德拉只好紧紧地搂住这个可怜的小家伙,轻声安抚她。

      有人抓住了海德拉的头发,她回头朝对方睨了一眼,是个去年刚来到这所孤儿院的小修女。

      近几年进入孤儿院的修女几乎都是罗维娜那一边的,大多都认可靠近海德拉会沾染上一些不幸。那名小修女抓住海德拉的头发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看到海德拉投射过来的视线之后,她愈发恐惧了。

      “罗维娜大修女……”

      她小心翼翼地叫唤着,而罗维娜正拿着剪刀准备剪断另一名女孩的辫子,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你怎么还不剪?”其他的修女催促道。

      她们特意将给海德拉剪发的任务留给这名小修女,就是怕剪了海德拉的长发,她身上的不祥像神话中九头蛇斩不完的脑袋一样在她们的身上抽长开来。

      那名修女低垂着脑袋,似乎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我不敢……”

      “快剪吧,”海德拉皱眉道,“磨蹭着对你对我都不好,还是说……你希望我诅咒你?”

      “不不不,我马上剪!”

      小修女吓坏了,手忙脚乱地沿着发圈扎起的位置剪了一圈,海德拉养了好久的长发落地,被风吹散,和其他女孩们被剪下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海德拉的心情糟糕极了。

      临行前,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原本顺滑的长发此刻披散着,被毫无章法地乱剪一通,缺口参差不齐,勉勉强强能够到肩膀的长度。

      她狠下心来,从旁边的桌上抄起剪刀,将多余的部分全数剪掉,最终留下了一个二八分的刘海,黑偏棕的头发半卷着,抄起的那半边刘海隐约盖住左侧眼角,只露出一点额头尖。

      “海德拉。”

      夏洛特在身后喊她,声音温吞,她走过来踮起脚尖帮海德拉轻轻地整理着头发。

      “你现在不只是漂亮,还很帅气。”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不忍打扰镜子里的少女。纵然夏洛特动作非常温柔细致,但是海德拉的脸色依旧不见好转,她转过头对夏洛特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你不用担心,我不难过。”

      “嗯,”夏洛特轻轻地应了一声,她的长发在今天的风波中逃过一劫,却被梳得更整洁,每一缕头发丝都紧贴着头皮,显得整个人更加纤细瘦弱。

      她轻轻张开嘴,海德拉听到她用一种平淡又悲伤的语气缓慢地向她倾诉:

      “我真希望等我到了年龄也能像你一样也收到其他学校的就读邀请,我不想在这里上学……“

      ”海德拉,我真想和你一起走。”

      ……

      海德拉心情复杂地提前到达了和来时的车站,邓布利多教授已经在那里等她了,正仰着头细细读着站牌上的信息。

      海德拉远远地看见他,快步走到他身边,轻轻问候道:

      “教授,抱歉让您久等了。”

      邓布利多教授早就察觉到海德拉情绪不佳,他并没有急着启程,只是抬起眼睛注视着海德拉,目光慈和:“不用抱歉,还没有到我们约定的时间呢。我原以为你会花更多时间陪陪你的弟弟妹妹们……”

      海德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邓布利多教授似乎早已预料到她会如此,事实上,这次海德拉体内的默默然没有爆发已经十分令人惊喜了。他的视线停留在海德拉的新发型上,略带惊讶地挑高了眉毛,随后又恢复平静。

      “看来这次回去让你收获了很多,海德拉。虽然我的审美可能早已跟不上这个时代,但请由我这个老头说一句,这个造型确实很酷,很适合你这种清爽干练的类型。”

      海德拉闻言抬起头看向她的教授,他正在微笑,眼神充满鼓励和欣赏,海德拉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她连忙撇开头,不让自己流泪。

      “谢谢您,教授,”海德拉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教授,你觉得……我是不是特别的无能?”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海德拉?”邓布利多教授摇摇头,“你比绝大多数人要优秀的多,这点并不会因为你难以改变现在所处的境遇而动摇——相反,越是艰难,就需要你拿出更多的勇气。”

      “海德拉,你知道吗?在不知道你对治疗术有那么强的执念之前,我很疑惑为什么分院帽不把你分入格兰芬多。你是我至今见过最有勇气的人,海德拉,如果我是你,我可能早就已经疯了。”

      邓布利多教授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做得非常棒,年轻的孩子。”

      “可是现在……”海德拉的声音哽咽,她咬住唇,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哭泣的冲动,“如果未来我会毕业成为一个巫师,巫师又不能在麻瓜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那我又能为那些孩子们做些什么呢……?”

      “难道……要像今天这样逆来顺受吗?”

      “或许不能。但是请不要忘记,即使你不是一个巫师,你也拥有一颗纯净善良的心,”邓布利多教授轻轻握住她颤抖的双肩,“魔法不是所有病灶的解药,海德拉,爱才是……”

      爱。

      这个字眼让海德拉听得陌生,但又恍惚熟悉,她的思维有片刻停顿。

      “可是教授,当你的面前站着我这样一个糟糕的学生,你会如何向我解释‘爱’呢?过去最爱我的人已经逝去,我原本的家早已不再是我的避风港了,现在的我就像无根浮萍,弱小到根本无法保护自己珍爱的人。”

      邓布利多教授沉默了一阵,他的眼睛看向远方,仿佛在遥望另外一个世界。海德拉也迫切地朝他看的方向看去,引入眼帘的却只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宽马路。

      “海德拉,其实你比很多人都要清楚爱的意义,并不需要我来为你解释。你甚至也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清醒最明白‘爱’意味着什么的人。如果你能为我上一课,那是我的荣幸。”

      “教授,我觉得我不懂爱,”海德拉自嘲地抿起唇,“我亲眼看见母亲死在我的面前,有人却告诉我那是‘母爱’;我至今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自然从没有感受过‘父爱’;进入孤儿院两年后,我的第一批玩伴全死了,夺走了我的‘友爱’……现在我可能只剩下最后的‘师长同学之爱’了。”

      她面前的教授没有打断她的话,而是温和地注视着她。海德拉的喉咙被堵住了一般,她说不下去了。

      “海德拉,爱是一条漫长的路,它表面被阳光笼罩却布满荆棘,”邓布利多教授轻声说,“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领悟到建造这条路究竟有什么意义。但就在现在的岔路口,爱教会你的第一课便是‘离别’。”

      “有许多人直到最后才能悟出这个道理,爱却将这一课放在你在这条路上所面临的第一个岔道上,这足以证明你不会是一个无能的人。每个人对‘离别’的定义都不同,但归根结底它们是一样的。海德拉,你要学会克服‘离别’带给你的苦恼和悲伤,而不是永远活在‘爱’的阴影里。”

      “‘爱’是累赘,我是因为爱才会成为默然者的。”海德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的声音很轻,却坚定且固执。

      “是的,孩子,”她的这句话意外获得了肯定,邓布利多教授的眼神悠远而深邃,“‘爱’确实是累赘,也是束缚。但‘爱’又是救赎,它是你唯一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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