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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三圣乡 ...


  •   跨过门槛,男人走进院中,这户人家原有四口人,所以盖了四间砖房,青瓦铺顶,红泥涂墙,虽是乡间野径,倒也有几分质朴雅意。

      但那是白天。

      现下入夜,漆黑的院落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静得只有这人轻慢的脚步声,哒哒哒,透出一种过于真空的死寂。

      画面却并非是静止的。

      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房中人早已沉入梦乡的夜晚,有比夜色更黑的东西伫立窗边。

      它身形既瘦又长,起码两米之高,因此这时候非得佝偻着身子才能把自己鸟儿似得小头探进窗里,从尖喙中伸出那猩红的长舌……

      “她睡觉,不是你能打扰的啊。”男人站定在黑影身后,微微一叹。

      而后还没等惊惧的怪物有所反应,他手中剑已出鞘三寸,雪白的剑光像一泓亮眼的月光,剑身只轻轻那么一震——
      收入鞘中时,这只在虞初房外窥伺的黑怪已经散于天地间。

      “不能多用灵力,这阵子只好劳烦你了。”时鹤从手指点了点剑身。

      指上温度太低,冻得剑一哆嗦,他便笑,淡漠的五官泄出一丝温柔。
      “你们两个不愧是昔日里狼狈为奸的,竟都这样怕冷。”

      他抬头,因为就站在黑影刚才的位置,如此便看进正对窗的床榻,纱帐后有一团隆起的影。

      “时不晚么?”

      时鹤从嗤笑一声,那模样不知在笑谁,不知是不是在笑。

      他布了睡障,下了迷诀,堂而皇之地步入虞初的房间,撩开那层掖得严实的纱帐,居高临下打量熟睡的少女。

      或是太累,她睡得很实,侧身搂着半床棉被,左腿嚣张地翘在上边。

      “脸都睡红了……昨天你看璟二的时候,脸也是这样红红的,师兄瞧着不喜欢,帮你降降温,好么?”

      时鹤从弯腰,手掌贴上虞初脸颊,凉得她在睡梦中撇嘴,不自觉想后退。

      却被时鹤从钳住脖子,“别躲。”他将人往自己胸前按。

      然而犹觉不够,索性坐在床边,将虞初枕在他的腿上。

      他细细抚摸她的眉毛、眼皮和挺翘的鼻头,眼底涌动着汹涌的情潮,“为什么想到姓时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想过我听到会有多高兴么……”

      “师妹。”

      ……

      大太阳透过窗一路照到虞初眼皮上,照得她睫毛扇了扇,眼睛眯了眯便彻底睁开,神清气爽从床上坐起。

      “啊——吃饱喝足睡大觉,梦里开心醒时笑!”

      这一觉沾床就睡,是虞初重生后填饱肚子喝足水睡的第一个大觉,又沉又死连个梦都没做,现在简直精神百倍。

      故事要从前天晚上说起,自在林间遇上女尸头,虞初先是和那凶物搏斗一番,然后又绕了大半天才走出林子,抵达这个名作“三圣乡”的地方。

      三圣乡民风淳朴,热情好客,虞初一进来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先是管了她顿中午饭,然后又积极地给她安排了住宿,甚至一开始还不要钱!

      最后虞初坚持给了借住农户一粒金豆子——没错,她把从贵妃冢戴出来的纯金凤冠熔了,到手黄金宝石珍珠一大堆,直接暴富。

      又换了许多日常用品和寻常衣物回来。

      下午收拾收拾东西,到乡耆处办了外乡人登记,又被热情招待了晚饭,虞初回到住处时已经很晚了。
      于是洗漱完倒床就睡。

      “这一觉睡得太好,骨头都给我睡松了,怎么痛痛的。”虞初活动了下筋骨,将身上的沉重归结于运动量太大。

      她不爱照镜子,因此也不知道她衣领深处、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枚淤深的红痕。

      虞初蹲到院子里的水槽边洗漱,刚捧了水扑到自己脸上,就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响起:“早上好。”

      “???”虞初扭得太快,一下闪了脖子,“你怎么会在这儿!哎呦……”

      真是大白天活见了鬼,师兄怎么会从隔壁走出来!

      时鹤从垂眸,看着少女淋了水的脸,濡湿的睫毛贴在她灰扑扑的大眼睛上,显出一种天真的妩媚。
      虞初正捂着脖子喊痛,五官可爱地挤作一团。

      他掀袍蹲下,手掌蕴出灵力朝虞初靠去。

      “做什么?嘶,好冰!”虞初被凉得脖子一缩,不防夹住时鹤从的手,又赶忙抻直,瑟缩着,“只是闪了一下,没必要治的。”

      “好多了,可以了,谢谢仙君。”

      确定将筋揉开了,时鹤从收回手,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物,“师侄说借了时姑娘的东西没还,她有事先回摇情了,本君代她还给姑娘。”

      虞初这才想起自己着急跑路,居然把虬血印给落下了,还好不是师兄发现了什么端倪……她乐呵呵接过。

      “哎呀这种小事,还劳烦仙君亲自跑一趟,多谢多谢。那您这就要走了?”

      虞初抖抖衣服站起来,摆出一副“我送送你”的架势。

      时鹤从沉默地看着她,看她根本压不住的庆幸和雀跃,身周似压着风雨欲来的阴沉。

      “时大时小?”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忽在门边喊,打破了二人僵局,“在那儿眼对眼傻站什么呢,快来吃饭了!”

      “什么时大、时小?”虞初懵了,愣愣的,“赵大娘,你在喊谁呢。”

      这家农户是一对中年夫妇,早些年没了一双儿女,所以空了两间房出来,昨日对虞初十分照顾的。

      赵氏原本正在端稀饭,闻言脸色古怪地走过来,“什么大娘,怎么这样喊舅妈?
      还有时大,不是舅妈说你,你妹妹眼睛不好,怎么让她站在这么多水的地方,滑倒了怎么办!”

      真实的疑惑,熟稔的称呼,以及毫不作伪的拳拳爱护之心……虞初整个人都错乱了。

      “等等,舅妈?妹妹?这什么意思。”

      时鹤从不奇怪、还添乱,此时真像哥哥照顾瞎眼妹妹一样,握着她手肘半搂半扶地把虞初从水槽边带到了干燥的地方。

      赵氏去摸虞初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
      你不是我夫家妹子的小女儿时不晚?昨天才和你哥回乡?中午舅妈还给你炸的你最喜欢的红薯丸子,忘了?”

      虞初砸吧了下嘴,她昨天中午确实吃的红薯丸子不错,去乡耆那儿登记的也是“时不晚”这个假名,对外展示的也是半瞎不明的形象。

      可其他的亲属关系是哪儿来的啊!

      虞初急得去扯时鹤从的袖子,他正慢条斯理给虞初系眼上的裹带,被扯得一顿,指骨蹭过虞初的脸颊。

      软得出奇。

      时鹤从手指蜷了下,低头在虞初耳边悄声,“我昨日在你之后登记,用的本名,被安排进赵家最后一间空房住。”

      短短一句解释把情况说得很明白——俩人前后脚,都姓时,在同一家借住。
      虞初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顶上奇怪的身份,但她和师兄被安排成兄妹应该是因为这惊人的巧合。

      时鹤从在女孩后脑勺绑出一个完美的蝴蝶结,声音低低的,“情况不明,看看再说。”

      过去时常清祟,怪事没少见,虞初此时立刻换上一副讨喜笑脸,自然得不得了,“是是是舅妈,我睡糊涂了哈哈,咱们快吃饭吧我都饿死了!”

      但凡虞初想,就没有她讨好不了的人,吃个早饭的功夫就把事情套了个七八。

      据赵大娘所说,他俩是赵叔嫁到外地去的亲妹子生下的孩子,经常回老家探望舅舅舅妈,和他们特别亲。

      这次回老家是为了参加半个月后的三圣祭,这祭礼一年一次,十分隆重,外边的人不管离家再远都必须赶过来参加,以祈求神的庇护。

      “这也太怪了,莫非乡耆爷爷那儿的册子是怪物,谁写名谁就入了乡里的大族谱不成?”

      此时,时鹤从正在洗早上的锅碗瓢盆,虞初抱着赵氏给的大花盘子坐在旁边,剥里头的葵瓜子仁吃。

      “但这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白捡大胖小子?不成立啊,我拍拍屁股走人不就成了?”

      时鹤从:“去把这个木盆放在院子里晾着。”

      “哦。”虞初放下花盘,手在衣服上蹭两下,拿过盆,“待会儿我们出去看看吧,仙君。”

      时鹤从冷不丁:“你最好叫我时兄。”

      虞初脚下一绊,心脏漏了半拍,“你让我喊你师兄???”

      “小心些。”时鹤从眉梢一挑,“看不出时姑娘还有修仙的意愿?”
      继而从容道,“我说的是,时、兄。”

      虞初心脏怦怦跳,面上装得害臊,“抱歉抱歉,我眼睛不好听岔了。但是这个称呼吧,我觉得还是——”

      “在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最好不要破坏明示的规则。”
      青年的表情严肃而正经,冷淡的面容不含一丝私情,如同天上地下最公正严明的神官。

      于是虞初败下阵,“好吧……时兄。”跟师兄发音也没差好吧!

      时鹤从:“嗯,师妹。”

      虞初揉揉耳朵,只道自己心里有鬼,听什么都是脏的。

      待时鹤从收拾好家里的杂务,二人便一起在三圣乡转了一圈,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百姓就是百姓,生活就是生活,一切井然有序。

      因为时鹤从在身边,虞初并不敢动用鉴眼,但她昨天刚来时有验明过赵叔赵婶和老乡耆的正身,确实都是普普通通的人。

      但待等他们想要出三圣乡的时候,却发现来时的路被封了——
      乡民告诉他们,昨夜大雨下了一夜冲垮了山体,非得等三圣祭过后才能把路清出来。

      二人面面相觑:昨晚上分明没有下雨。

      “时兄,咱们能用那个不能?”虞初指指他的佩剑,“使个仙法,嗖!飞过去。”

      时鹤从不动声色按住腰间激动的妒霜剑,“师妹非修道之人,可能看不见,这周围正震荡着浓郁的黑气,不知是什么邪物。”

      “以本君之力非是不能强闯,而是在不知道暗中怪物招数前,贸然行事无法保证百姓的安全。”

      “是这样没错……”虞初明白,能让整个三圣乡都陷入“角色扮演”的东西,很难不担心是否对乡民有着什么精神控制。

      但她心虚得很,真不想跟时鹤从接触太多。

      “可我留着也是拖累,时兄不如先——”

      时鹤从浑然看不出她脸上的拒绝一样,自顾自道:“本君是仙门之人,诛邪清祟责无旁贷,只是劳得师妹受累一场,得配合我演这一场戏。”

      仙门之人……曾几何时,她也能这样大义凛然,说护卫天下的话,可惜后来再也没资格。

      虞初突然一笑,又恢复了插科打诨的样,“时兄这就见外了,你之前在姚女镇救我一次还没答谢,这次能帮上忙我才是高兴。”

      登名记姓的人突然跑出去一个,这会打草惊蛇,在清祟行动中是大忌。
      虞初这样对自己说。
      配合他把三圣乡的事解决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小心些就不会被发现。

      时鹤从:“师妹大义。”
      虞初讪讪:“啊哈哈。”

      远远跑过来一个人冲他们招手,“时大时小!”

      “昨天集体活动你们没去,今天乡里安排你俩去给三圣庙的墙刷漆哩!”

      时虞二人对视一眼,知道探秘的机会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三圣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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