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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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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掉各处的镜子后,镇民依次恢复了神智,天池山弟子这才发现看似正常的镇民身上,都有着微不可察的铜锈。
这次经历也算是给他们上了一课。
然而裘仁刚带闻人璟先行赶至贵妃冢,就听得青山中轰隆一声巨响,一团影子破墓而出,连绵数十里的豪华坟冢在他出来后倏地化作齑粉,积了满地。
在镇中做收尾的龙嘉美听见这声音,脸刷的白了,呆呆望向深山的方向,“这怎么会,我明明放了虬血印……”
难道事情有变,那凡人姑娘已在里面遇害?!
几个进山的摇情弟子却逐渐看清浮在半空中的修长身影。
男人执剑而立,衣袂翻飞,一柄银冠束起其墨黑长发,露出如冰似雪的一张脸。
白的面皮,高的鼻梁,唇是浅淡的、薄薄的一抿,冷峻的眉眼带给人难以接近的疏离之感。
他环着一个穿得乱七八糟的女子飞下。
“是溯元道君!”有弟子兴奋地叫。
虞初听见这声喊,心中算是被彻底判了死刑。
咄咄怪事!她心道,真是师兄。
可师兄深居简出,如何会一声不吭跑到如此荒郊野岭的地方。
而更令她感到惊异的是,随着时鹤从灭掉孽女最后的一丝精魂,她的身体居然涌入了一股熟悉的妖力,她自己的妖力!
来不及多思考个中缘由,虞初当机立断利用这一成妖力修好了自己的眼睛,然后做了相貌上的改动——最少也得保留六七分原样。
毕竟多少双眼睛看过她的脸,里面还有一个认错的闻人璟,变动太大反而更可疑。
“小瞎子!你没死啊!”裘仁看到她被救出来,扶着闻人璟猛松一口气。
“快快,魂雾!”虞初怕时鹤从怕得要死,脚刚一挨着地,瞬间逃也似的往裘仁那边跑,“离身还不到十二个时辰吧?”
“你……”时鹤从伸出的手捞了个空。
他看到少女像一只迫不及待的蝴蝶似得,飞一般扑向她的花朵,连扇一下翅膀的时间都不曾留给他。
浅淡的瞳色有一瞬间的阴冷。
“溯源道君……”摇情的弟子像看见主心骨似得围上来。
时鹤从回头,表情一如寻常,他看着几个头回下山清祟的、明显受了很大惊吓的孩子。
“你们都没事吧?”
*
“还好还好,浮玉兄没事。”虞初心有余悸道。
魂魄离体不到十二时辰,对闻人璟这样的修士来说,造成的伤害等同于无,但裘仁还是给他喂了一颗定神的丹丸。
然后眼睛嫌弃地在虞初身上打转,“一会儿没见,你怎么弄成这副德行?”
衣服是乱穿的,小衣套在里衣外的,大部分系带都是开的。
上面淋着红的血、绿的液,皱皱巴巴,乱乱糟糟。
虞初的头发和脸更没好到哪儿去,一团污。
“逃命的时间那么有限,我难道还有功夫整理仪表不成?”其实刚才时鹤从有想让她整理来着,但虞初急着与他分开,连声拒绝了。
二人拌一会嘴的功夫,闻人璟已调息完毕,目不转睛看着虞初,眼神哀伤又克制,“姑娘……脸上有伤,我为你处理一下吧?”
虞初哪能不知道他用意何在?好在有恃无恐,装作一无所觉道:“好啊好啊,麻烦浮玉兄了,这救我又治我的,多谢多谢!”
裘仁发现:“你怎么能喊他浮玉兄?!”
大呼小叫没礼貌,虞初的眉头已经不耐烦蹙起。
闻人璟温和地阻止了即将爆发的口水战,“可以这么叫,就这么叫吧。”
他用生水术变出灵露,轻柔地洗去虞初脸上的血污与残妆,剥出干净明媚的一张脸。
裘仁在闻人璟失魂后就已经明白好兄弟是出了什么岔子,此时看着虞初逐渐清晰显露出的五官,小声叽咕道:“什么啊……”
是有点像。
不过那妮子生得漂亮,有副灵气逼人的好皮囊,或许是从小被千娇万宠的缘故,眉宇间总流露出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娇憨得很。
眼前的小瞎子虽说面部轮廓与她相似,长相却更偏冷硬,嬉笑时吊儿郎当,但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比较生人勿近。
……但也有六七分相似了,怪不得浮玉会阴沟里翻船。
“痛么?”闻人璟指尖蕴出灵力覆在少女右脸的抓痕上。
“不痛。”虞初拿浅灰色的眼珠子看着他,一笑,“浮玉兄的动作这样轻,我只感觉凉凉的很舒服。”
闻人璟垂下眼。
春来不是这样的,她不忍耐,爱撒娇,治伤的时候总是痛得哇哇叫。
春来不会有灰暗的眼,她从前的眼睛是黑色的墨玉,漆黑又明亮,后来……
后来他再没有真正注视过她的眼睛。
听说那是紫色的,像琉璃一样明澈。
“姑娘!”龙嘉美风风火火闯过来,围着虞初左看右看,“你还好吧?都哪里受伤了?那妖孽怎么难为你了?可担心死我了!”
她撂下镇中事直奔上山,周围人一概没注意。
所以没看到安顿好小辈们的时鹤从踱步而来。
闻人璟收回手,温和的面庞罕见冷着,似有未曾收好的、尖锐的敌意冒出,“溯元道君。”礼节倒是挑不出毛病。
龙嘉美闻言松开虞初,一扭头,惊道:“大师伯?您怎么来了。”
虞初一下子跳到闻人璟身后,猫着腰藏了藏。
时鹤从似乎并没注意虞初那边的动静,口吻随和对龙嘉美道:“听你们师父说及此地,想到并不太平,担心便来看看。”
咦,真稀罕,虞初啧啧称奇,她师兄向来是放养式育儿,现今居然把后辈们看这么要紧。
龙嘉美笑呵呵说他们没事儿,说全靠虞初聪明机智云云,正欲说起虬血印一事,被时鹤从忽地打断了。
“浮玉公子又是怎么来了这里?”时鹤从看向闻人璟,明明目不斜视,虞初却心虚地把身子又往后稍了稍。
闻人璟简短道:“阿仁遇险,向我传信。朋友有难,自是要来。”
“哦?”时鹤从的目光向他身后一探,“此人周身并无灵力波动,看上去只是凡间寻常姑娘,没听你兄长提起过,也是你璟二的朋友?”
说罢还未等虞初反应,一股月白色灵链忽如蛇尾般在虞初腰间一卷,倏地将她扯了出去。
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无处遁形。
“……嗨?”虞初干巴巴挥手摇了摇,没话找话,“都在呢?吃了没?山上风挺大,真怪冷的哈!”
时鹤从没说话,冷淡的目光凝在她身上,似端详。
看得闻人璟皱眉上前,站在虞初身侧,“时姑娘救了我们,浮玉当然把她当朋友,这次如果不是她,摇情的小辈们恐怕根本撑不到溯源道君来。”
他又加重语气道:“道君,你看清了,她不是她。”
什么她她她的?小辈们包括龙嘉美在内一头雾水。
裘仁看着明显失态的好兄弟,罕见沉默。
“是吗?”时鹤从一挑眉,虞初顿觉自己身上的皮都紧了紧,但见青年薄唇微启,“有意思……姑娘姓时?”
虞初赶紧自报家门,将刚才说的假名再说一遍,“晚辈时不晚,久仰溯元道君大名!”笑得一脸谄媚。
时鹤从一张仙人面皮看不出喜怒,“是与本君同姓?”
虞初毫不害臊,“沾道君的光,八百年前是一家!”
模糊的光影里,虞初似乎看到时鹤从笑了下,但那轻微牵动的嘴角似乎又是轻蔑,转瞬即逝令人看不真切。
她也无心细看。
“哎呦,看我这一身实在不雅,与各位仙长说话都不好意思。”虞初抖着自己臭烘烘的嫁衣。
“那镜子怪这些年祸害不少人,估计有的要查?这捉妖拿邪的事我也不懂,您们聊着正事,我先去换个衣服?”
“等等时姑娘——”闻人璟下意识去捉少女纤细的手臂。
却在被时鹤从侧身挡了一下后,眼睁睁看着她一溜烟钻进林子深处没了影。
“溯元道君。”闻人璟咬牙,“你这是做什么?”
时鹤从身姿挺拔,要比本就不矮的闻人璟还要高上一些,此时眉眼半低,垂眸看着闻人璟的模样莫名冷酷。
“不做什么,毕竟人姑娘换衣服你有什么好看的?”
“再者,本君是想提醒浮玉公子一下——
正如你所说,此人并非我那个处处惹是生非的师妹,我师妹她。”
顿了顿,青年淡淡收回目光,“早死了。”
*
早死的虞初此时双手搂裙,正拔足狂奔在黝黑的树林里,惊飞栖鸟无数,呼哧呼哧喘得像头老黄牛。
“救、救命,怎么就那么倒霉,刚活过来就遇上师兄!该死该死,还好我溜得够快!”
她本就怕他怕得不行,更别说二人后来还隔着弑师之仇,是被认出来绝对会死的关系!所以必须得跑。
此时虽然不知道去哪儿,但虞初定了大方向往西走。
左右闻人璟最后都要回家,她准备先到宿星一奚川躲一阵儿,避过风头再去接近闻人璟。
如此这般盘算,跑着跑着脚步却突然一住,她看到山坡下面什么东西等在树前,在无声的黑暗中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直觉指引虞初试探着靠近,随着浅灰的眼瞳渐渐变紫,她其看清干瘪的皮肤和被削平的五官。
一颗人头。
在那周围,残留的灵力只剩那么一点细微的痕迹,似乎风再大一点、她再晚一点来,那痕迹就会消散得连鉴眼都捕捉不到。
虞初认出,那才是她在洞府外踩到的、应该抵达的传送阵的另一头。
而那颗人头,本应该好好地被封在棺材里。
“沙沙……”树影摇晃,撞出声响,虞初警觉抬眼。
极目望去,深林的外沿透出几星灯光,影影幢幢。
那是人类活动的地方。
虞初知道,她该到那里去,有人在引她过去。
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