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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请君杀我 ...

  •   一声咳嗽在院内响起。
      李氏率先回头,看到昏睡中的仲卿,他似睡得不安稳,眼皮微微颤动,脸色愈发苍白。

      她回头,面色焦急,“还请道君还我本命花!”
      本命花中蕴含神魂之力,对于灵力低微的她来说,是仅有能为夫君保命的东西了。
      哪怕只一朝一夕。

      宁玄之默然,随后伸出手,金色灵力霎时朝着仲卿涌去。

      李氏瞳孔一缩就要拼命。
      却又在看清的瞬间止住。

      半晌,宁玄之才收回手,道:“我已尽力为他复元,至于能保多久,权且看命。”

      话已至此,李氏明白,这是不打算还了。
      不过她也不在意,只要能让夫君好,什么她都愿意。

      亲眼见到仲卿面色红润起来,她决然转身,攥紧了拳头,往宁玄之面前重重一跪。
      “恳请二位道君,留我夫君跟随左右。”
      “我愿以死谢罪!”

      话毕,她伏地叩头,久久不起。

      宁玄之看着地上的李氏,目光悠远,他眸中墨色愈浓,仿佛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深渊。
      无尽的凄嚎在耳边回荡,黑黢黢的夜没有尽头。
      那是同样的绝望。

      院内落针可闻,仲卿看着跪地不起的妻子红了眼眶,而柳綿,却敏锐地感到了宁玄之的异常。
      这傻缺突然露出如此沉重模样,她属实有点不习惯。

      半晌,宁玄之收回目光,说:“你旁观他害人性命之时,可有想过他们的父母家人?”

      李氏身形一晃,并未抬头,只执拗跪着。

      “你们这样的人,”宁玄之嗤笑一声,“本尊可收不起。”
      他虚虚一点柳綿,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她虽愚钝,却无坏心,不像你们,虚伪至极。”

      愚钝的柳綿:“......”
      我谢谢你。

      她收回刚才对宁玄之的错觉。
      真大爷果然只有让别人沉重的份。

      思索片刻,她走到李氏面前。
      俯身执起她的手,凝神细看后,柳綿冷冷道:“你掌中命线庞杂,红灰皆有可见阴德有亏,却独不见冤魂黑线。”
      “你说一切皆是你做的,为何没惹上人命业果?”

      宁玄之眉头一挑,瞥了过去。

      柳綿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符咒,“我师从云道子,探魂之术独步天下,你确定要逼我招出枉死之魂,问上一问?”
      “看到那边的槐树没?”柳綿微微眯起眼,露出一个鬼气森森的笑,“那底下,可站了不止一位观众呢。”

      李氏猛然回头。
      角落那棵槐树生得枝繁叶茂,像一把巨大的伞罩得底下一片晦暗,柳綿话音刚落,一阵风吹了过来,枝叶颤颤沙沙作响,莫名让人感到凉飕飕的。

      柳綿“啧”了声,朝那边招手,“巧了,他还真要过来了。”
      “真相如何,是你说,你夫君说,还是他来说?”

      “女道君莫要吓她了。”仲卿不知何时醒了,撑着身子走过来。
      “内人胆小,经不得吓,还是我来说吧。”

      “晚了。”宁玄之懒懒往章鱼轮椅上一靠,“如诸位所愿,且听鬼话吧。”

      话音刚落,院内温度骤冷,明明是春日清晨,缀了露珠的杜鹃花却似被抽去生机,变得萎靡蔫吧。

      柳綿笑容一僵,心头发毛。
      不是吧......她只是因为知晓李氏并未害人,才随口一诈啊。
      还真有鬼?

      方才在触碰到李氏那朵巨大的杜鹃花时,她便看到了花蕊中心那颗待成形的佛舍利。
      能在本命花中结出佛舍利的妖,实在稀奇。
      能结出此物,却也不可能害过人。

      她当时想对宁玄之说,可心头突如其来一阵猛跳,就是被老畜生用噬魂决焚烧神识时,也不曾如此。
      仿佛说出来,便会沉入灭顶的灾厄之中。
      鬼使神差的,她隐瞒了下来。

      可如今......柳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都说冤魂神志不清记忆迷糊,她刚才还招手,这鬼不会找上她吧?!

      脖子仿佛已被某种冰冷的东西触摸,寒凉沿着后脖颈皮蔓延至每一个毛孔,她紧张地往宁玄之身后一缩,喉间发涩,“你会不会渡魂之术?厉鬼索错了人会如何?到时候他把你当成仲卿,把我当李......”

      “住嘴——”宁玄之心头猛一跳。
      可为时已晚。

      青天白日庭院中,鬼魂现身了。
      肿胀不堪的躯壳上,遍布着青白交加的腐肉,腹部如怀胎十月,里面依稀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而最显眼的,还属那条滴着血的猩红长舌。
      此时正一闪而过掠过柳綿,径直朝仲卿飞去。

      柳綿松了口气。
      冤有头债有主,诚不欺我。

      眼见长舌就要缠上仲卿脖子,李氏当场暴起,不料下一刻,那长舌竟一个急转弯,向着宁玄之去了。

      来不及卸力的李氏,当场碎掉了一块大石。
      “......”

      柳綿生死时速,急中一跳,蹦三尺高,远离宁玄之。
      她心中惴惴,只觉这人运气真是霉到了极点。

      看这罪魁祸首躲瘟神般一蹦三尺高,宁玄之气笑了。
      若不是为了重回上界找师尊,他真得给她丢出去,丢得远远的,这辈子都找不着!
      好好一姑娘,长了张什么狗嘴!

      要这么玩是吧?
      好。
      一抹癫狂在眼中划过,他冷哼一声,主动伸了脖子,任这猩红长舌缠来。

      猩风呼啸而过,凉凉的血滴落地面,院内只闻清脆的滴答、滴答。

      柳綿小脑一缩。
      感觉脑干要被这地狱场面干没了。

      ......他在发什么颠?梗着脖子疯狂求死???
      对方还是个肿胀不成人形的厉鬼?

      道君断手断脚不说,如今又被厉鬼缠上,落在李氏眼里,简直是送上门的惊喜。
      她扛起仲卿就往外跑,行至门口,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拦住,怎么也跨不出去。

      转头一看,那位道君半死不活背对着自己,僵硬的手却举在半空,两指交叠,依稀是捏诀模样。

      ......李氏怏怏放下仲卿,老实跪了回去。

      “你在做什么?!”柳綿顾不得恶心,一把拽住厉鬼长舌,转头瞪一眼宁玄之,“你要寻死等出去了尽管去!我必不拦你!”
      “在这里当替死鬼,算什么?!”

      那长舌上布满倒刺,宁玄之本来不觉如何,她这一拽却立时钻心的疼,再一听这话,心头已是凉了大半。
      他闭上眼,已经预见了接下来的艰难。

      结果还是保守了。
      看着对面坐在轮椅上惊喜万分的“自己”,换了个肿胀躯壳的宁玄之沉默不语。

      ......为什么想不开非要做犟种?
      跟言出法随好好相处不行么?

      下一刻,他弯腰,在院子里一阵狂吐。
      跟这鬼对调身子,别的无所谓,只这气味,太臭了。

      吐也没吐出个啥来,阵阵腐臭得不到半分缓解,他当即挥起拳头,朝肚子猛一锤去,这回竟哗啦哗啦吐出了一地蚂蟥。

      柳綿见状,只觉这场面似曾相识。
      她回头,去看身边的宁玄之,对方却露出了智障般的傻笑。

      这......
      傻子会传染?

      那厉鬼却猛地踏步上前,气势如虹,一把撇开李氏,揪住仲卿便往屋内走。

      柳綿刚想跟上去,却被“宁玄之”一把抓住,红着脸朝她眨了眨眼。
      “......?”

      有病,都有病。
      柳綿要疯了,自从来了这异界,一个两个都不正常了。

      她索性推着宁玄之往屋内挤,巨大的章鱼触角在进门时卡住,她猛地一拉,竟带动整个屋子轰隆一声,塌了。

      烟尘瞬间扬起尺高,来不及挤过去的李氏当场石化,泪水夺眶而出。

      却见废墟之中,那厉鬼一步一步缓缓走出,他腋下挟着仲卿,另一手高高举起章鱼轮椅,上面是排排坐着的两位道君。

      李氏跌跌撞撞跑过去,劈手夺过仲卿,一探鼻息还有气,忍不住嚎啕大哭,怒骂这几个不做人的东西。

      只是想进去听一下八卦的柳綿:“......”

      仲卿从那厉鬼腋下脱身,双手一揖道:“多谢兄台救我。”

      厉鬼冷哼一声,放下轮椅。
      震得柳綿屁股一痛。

      仲卿却缓缓走到“宁玄之”面前,平静地说:“我罪孽缠身,请君杀我。”
      他声音温柔,如冬日暖阳。

      李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眼眶通红,声音止不住地发抖,“......夫君在说什么?”

      可那“宁玄之”却一动不动,两个黑幽幽的眼珠子只瑟缩着去看仲卿身后的厉鬼。

      看他这怂样,柳綿心想,你也有今日。
      她掏出一枚符咒,在“宁玄之”面前嘚瑟一抖,朝那厉鬼掷去。

      “柳綿!”厉鬼咬牙一喝。

      他不闪不避,倒是令柳綿刮目相看。

      “滋滋”的火苗冒起,厉鬼一转眼就被烧去了一只胳膊,柳綿心里才因那一嗓子起的异样,转瞬便被这胜利的喜悦压了下去。

      她不由朝“宁玄之”笑道:“怎么样,涨见识了吧。”
      “别怕,我保护你。”

      却见“宁玄之”眼低情绪一闪而过,她纳闷,“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防他再次暴起伤人,又不会阻了他寻仇,你有什么好心疼的?”

      “宁玄之”抿紧唇不作答,对面的厉鬼反倒咧了嘴森寒一笑,一口白牙咬得咯吱作响,“半吊子的符咒,也是半吊子。”
      他尾音拖长,落在柳綿耳中,十分欠揍。

      一大把符咒再次抛过去,厉鬼只轻轻一挥,符咒全然落入墙角槐树之下。
      繁盛大树瞬间被炸成焦黑枯枝。

      他一个虚影瞬移至仲卿面前,拎鸡崽似的拎起他,语气隐隐有暴走之势,“限你一盏茶。”
      “说清楚,为何要杀镇上之人,为何要杀我、”他顿了顿,指向“宁玄之”,不甘不愿地换了称呼,“为何要杀那位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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