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
年龄稍大的交警和其中一个同事先走了，留下另一个年轻的同事带霍苒回队里。
路过李文勖时，他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眼，并在出了急诊大门时对旁边的同事说，“那个人很奇怪。”
“好像历史小说里走出来的！”年轻的同事应声，当他说的只是句玩笑话。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见霍苒没有要动弹的意思，年轻的交警轻声又提醒了她一遍：“姑娘，你得和我回一趟队里！”
原本因为疲惫，霍苒的眼睛就是泛着红的，现在又因为父母遭遇车祸，她的眼睛已经全肿了起来。
“我父母……”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抢救室，又开始哭了起来。
“一会登记完你就可以回来了。”
她抽噎着起身。
李文勖也跟着起身。
她这才注意到也跟来医院的他，路过时用仇视的眼神瞪了他一眼，说：“不要再跟着我了！”
他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退却，像是认准了主人似的，义无反顾的跟了出去。
因为他刚才说是友人，所以开车的交警并没有拒绝他上车，还沉浸在悲痛里的霍苒也没有太多精力再去与他揪扯，就这么无视着他跟进了车里。
登记过程要比她想象的麻烦的多，等出了交警队时，东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你跟着我也没有意义了，何必又再跟回来呢！”
她站在路边等着过来的空车。
“朕……”李文勖习惯性的出口，又卡在了这里，声音低了一些，“只认识你！”
霍苒冷笑，想起自己遭受过的那些罪，挽起袖子给他看？
“我在你那个破烂国家谁也不认识，凭什么就要掐死我！”
“朕以为你是刺客……”
“皇帝是不是个个都爱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谁没事了要杀你！吃饱了撑的！”
仿佛积压了一肚子的委屈和难过终于找到了释放的闸口，霍苒不顾此刻正站在路边，对着他就是一通骂，骂着骂着又哭了起来。
“现在想起来只认识我了，晚了，我也自身难保了，我爸爸妈妈没了！你懂不懂？我成孤儿了……”
除了小时候被父皇和母后这样训斥过之外，自登基之后还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可即便如此，他知道自己哪怕就是发火，在这儿一没侯厘二没侍卫的，恐怕和一介草民没什么两样。
“朕也没有父母了……”
他企图与她共情，却被她严厉反击。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回家了，早就发现我爸妈没有回来了，早就去找他们了，他们肯定能及时被发现获！”
周围开始有人路过，看到蹲在地上大哭的霍苒，以及旁边打扮奇怪的李文勖，关切的过来询问。
“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帮忙？”
霍苒哭的厉害，肩膀跟着耸动，压根听不到周围人说什么做什么。
“她父母没了……”
李文勖主动解释，和路人对视了一眼，又匆匆躲开了那人打量自己的眼神。
路人轻声叹气，摇了摇头又起身离开了。
医院的电话恰好这时候打了进来，霍苒接起，抽泣着应声，最后起身，拦下了驶过来的出租车。
“朕想跟着你……”
李文勖尽可能让自己放低姿态，以博取她的同情和信任，这是他在这里生存下去的第一步。
“不要跟着我！”
她丝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车子。
“师傅，去沪江医院！”
看着后视镜里李文勖的身影愈来愈远，她终于松了口气，但悲伤并没有因为摆脱了他而减少。
到了医院，工作人员说交警队联系了他们，需要将她父母的遗体送去鉴定机构进行尸检，以明明确死亡原因和判定事故责任。
听到这个消息时，霍苒又一次崩溃。
“不是很明确就是货车司机的原因吗？”
“不好意思，这个不是我们能确定的，还是需要交警队那边处理。”
等她辗转再到交警队时，也得到了同样的回答，大概意思是货车司机笃定了她父亲当时驾驶的车子是超速行驶，否认事故责任是自己全责。
起床闹钟终止了她嗡嗡作响的大脑，霍苒瘫坐在交警队的大厅里，感觉自己浑身已经没了力气，这样的状态，她肯定是不能再去公司了，于是给部门经理发了信息，说家里出了事情，需要请假一天。
一直到早上十点，交警队让她先回去等鉴定结果，她才拖着已经快没知觉的身子打车回去。
家里空荡荡的，一切还是自己昨天早上去上班前的状态，门口放着自己换过的拖鞋，玄关柜上放着父亲的墨镜，墨镜旁是母亲肯定出门前忘记戴上的耳钉。一切都定格在了这里。
本以为回家后会累到坐着都能睡着，可实际上是失去亲人的悲痛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家里被无限放大，尤其看到家里熟悉的一切时。
她跌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捂着脸哇的哭出了声来。与母亲的拌嘴，父亲的和事，他们的声音仿佛就发生在刚才一样清晰，是啊……明明是昨天早上的事情，可是现在就是永远了。
眼泪流到泪腺快要干涸，疲惫终于独占鳌头，她就这么蜷缩在玄关处的地毯上睡着了。
霍苒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她高考出考场时母亲的笑脸，父亲怀里捧着一束花，是用炸鸡做成的捧花。她考的很好，说一定可以读她梦寐以求的美院，父亲说一定，母亲则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她再醒来，屋里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还是毫无变化的死寂。
她回想那个梦，觉得奇怪，明明已经读了美院，明明母亲当初是反对的，为什么还会做这样的梦。
从地毯上起来，她才看清墙上的挂钟，已是下午七点了。
冰箱里有母亲备好的菜，看起来像是给今天准备的，她驻足看了许久，直到一股冷气吹到脸上，才发觉已有两行冰凉的泪水。
这是她从那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回来吃的第一顿饭，本该狼吞虎咽，却味如嚼蜡。
接下来她要怎么办……
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饭时，她一直想着这个问题，父母引以为傲的炸鸡店，和自己引以为傲的设计师，到底应该怎么办？
晚饭后，她正刷碗，手机嗡嗡作响。
接通之后，对方说是物业。
“有事吗？”她声音几近虚脱。
“您是霍苒吗？”
“是。”
“麻烦您来小区门口一趟吧，有个……有个奇怪的人说要找您。”
“奇怪的人？”
“嗯，奇怪的人，男人。”
她唯一能想到的，大概率是那个老皇帝了。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
她随即挂断了电话，却在十几分钟后又一次接到物业的电话。
“对不起，还是打扰您了，这个人……要不您还是来看一眼吧，如果真是无关人员，我们会联系警方处理的。”
霍苒憋着一口气，扔下手里的碗，不耐烦的说知道了。
电梯里时，她不禁好奇老皇帝是怎么找到的这里，要知道一个老古董在这个现代化时代生存是有多困难，更何况是从医院找到她住的地方，还能知道找物业，这确实有些离谱。
还没到小区门外，她就已经看到一堆人围着了，不用猜，肯定是在围观像是出土的文物的老皇帝了。
透过人群，她先看到了坐在地上头发乱糟糟、脸上和身上脏兮兮的老皇帝。
没记错的话，他来的时候发髻上是有一枚玉簪的，可现在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腰上那条镶着玉的腰带了。
“嘿，你是从剧组跑出来的么？”
有个光头男人用嘲笑的语气问他，甚至还想伸手去摸他头上的头发是不是真的。
“这人脑子有问题吧？”另一个提着酒瓶的大爷也呵呵笑着问一旁围观的，想从中得到点赞同的声音，“穿成这样出来，做梦想当皇帝想疯了吧！”
“大爷，这是什么你认识么？”
问这话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手里拿着手机，戏谑的问他，看到他惊恐而又吃惊的表情时，笑的前仰后合。
“让一下！”
霍苒快步过去，拨开了人群，有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之举。
这时候一旁盯着老皇帝的物业才注意到了人。
“你好，我是霍苒！”
“霍女士您好，”物业看着人群中间的李文勖说，“就是这个人，口中一直念叨着霍苒，说什么‘朕要找霍苒’，都在这儿坐了一下午了，我们担心他是精神不正常，就赶紧联系您了。”
这是霍苒第一次为他心软，尤其他在看到自己出现时惊喜的眼神，说他是生性多疑心狠手辣的老皇帝吧，可那个眼神就像是走失的孩子找到亲人时那么清澈的开心。
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人给我吧！”她说。
这句话她很久之后回想起时，觉得当时是出于路见不平的拔刀相助，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见不得他那么大年纪被一群人像是看怪物一样围观。
她驱散了围观的人群，费力的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语气冷冷的道：“跟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