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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黎嘉恩已经快忘了银行卡的事,更没想过,陈时还留着它。

      她没能掩住自己的讶异,在昏暗中微微睁圆了眼睛。

      “水。”
      陈时往沙发里一歪,提醒她再不去拔电,壶可能要炸了。

      黎嘉恩无声收起卡片,背身关掉了电源。

      陈时歪在那个硌人的沙发里,想想也很不舒服,但他一声不吭,只沉默看着她洗杯子、倒水,然后用两个杯子来回晾凉,端过来。

      “你今天一共睡了多久。”
      扶陈时吃过药,黎嘉恩问。

      “没多久。”
      陈时还算诚实。

      “我扶你去床上睡觉。”

      陈时额头并不热,伤口也万幸没有感染。他只需要睡眠。

      “我不走。”
      想了想,她又补充。

      这话似乎对陈时有奇异的安抚效果,他只略略一滞,而后很是听话地随她站了起来。

      屋里很闷,好在渠山刚下过雨,室外的风是凉的。

      等陈时躺到床上,黎嘉恩拉开一条窗户缝。

      “你那张卡快过期了。”
      陈时提醒。

      “嗯。”
      她应得心不在焉,转头去找蒲扇一类的东西。

      再回头,陈时已经睡着了,她还没找到扇子,干脆从窗沿上捡了片薄木板,擦干净,对着陈时的肩侧轻轻扇风。

      ——最近几天太热,房间里也没有空调、风扇什么的,伤口很容易感染,得给陈时的身体降温。在这方面,拜他所赐,她实在积累了太多经验。

      黎嘉恩坐在床头,不知道摇了几个小时的风。

      卧室朝西,窗外虽然一点点亮起来了,但很难给人确切的时间感。她胳膊都快摇肿了,正准备换手,电话响了。

      怕吵醒陈时,她迅速按灭震动,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时哥怎么关机了?你们在哪?”
      是小五,人似乎在厂房里。

      她等电话那头乌糟糟的声音弱下去,才轻声开口:“一家棋牌室楼顶。”

      “哦。”听上去小五也知道这个地方,“时哥呢?”
      “在睡觉。”
      “那可能最近要麻烦你了,你也知道分拣厂的情况……”

      猜到了。
      黎嘉恩没觉意外。

      “时哥现在这样,只能我去盯厂子那边,事儿很多,拖一天就是一天的钱……”
      “嗯。”

      大概是没想到她如此配合,小五突然有点语噎,仿佛原本准备好了一箩筐的说辞,这下无处发挥了似的。

      电话那头的人声一消失,背景里机器运行的轰隆声就愈发明显。黎嘉恩被震得耳鸣,微微拿远了手机听筒。

      “时哥有时候是脾气不大好……”

      小五含混不清,黎嘉恩不得不用力在嘈杂里分辨他讲的是什么。

      “……但他是个好人。”

      黎嘉恩没说话,安安静静听着。

      ——她早就发现了,小五对陈时的滤镜有鞋底那么厚。

      挂掉电话,她重新拿出银行卡,登录网银查了查——三万块,和当年她给陈时的钱一样,让人拿不准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干嘛呢?”
      不知陈时什么时候醒的,倚着门框,状态看上去好了许多。

      “分拣厂是不是缺钱?”
      黎嘉恩想了又想,陈时给了自己三万块,只说是护工钱——这不合适。

      “昂。”
      陈时态度极其敷衍,似乎根本就懒得聊。

      “你之前不是着急……”

      “我什么时候着急了?”陈时翻脸不认账,解释得却有鼻子有眼,“小五已经交了分批改造计划书,等追来账,就换批机子,一复工,也能把回收点的钱结了。”

      说得倒轻巧。
      那你之前心急火燎地赶回北城干什么。

      黎嘉恩懒得戳破他这一套一套的说法。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陈时不要脸的劲儿上来了,人往前凑了半步,“你这么关心我。”

      见他贴得如此近,黎嘉恩脖颈一僵,从陈时俯低的身下避开。

      枉费口舌。

      “饿了。”
      陈时装看不见她的小动作,直起身,往桌前一坐。

      “……你这儿可以做饭吗?”
      除了烧水的那个电磁炉,黎嘉恩还没发现家里有任何能做饭的东西。

      “你会做饭了?”
      陈时挑起眉,一脸难以置信的诧异。

      “……不。”
      她突如其来地尴尬了一下,想起一件往事。

      不记得是哪年冬天,134号院水电气全断了,她没钱缴费,陈时得还陈洪武欠的债,兜里更是干净得底掉——这种情况常有发生,只是那次,他们太饿了,饿得人也稀里糊涂的。

      陈时不知从哪弄来一口铁锅,支在院子里。

      “用柴火做饭。”
      他主意很定。

      黎嘉恩抱了些硬箱纸,陈时拾来些软木枝,点火、起灶。

      “我再去弄桶水,你看锅。”
      寒冬腊月,陈时一说话就一脸白气。

      黎嘉恩小心翼翼盯着锅里的水,看到中央咕嘟冒出个泡,抱起米桶,往里添米。

      她一边搅,一边低头看火。
      再抬头,发现锅边粘了一块没搅开的小米。

      她轻轻刮上去,力求不浪费一点粮食,但——不知是陈时架子没支稳,还是她搅得有问题,整口铁锅突然晃了一下。

      黎嘉恩紧张得不敢再动弹,既害怕陈时炸毛,又担心锅里的粥会翻——那她和陈时还得再饿两天。

      就在整个锅摇摇欲坠着,要从柴火架掉下来的一刹,她脑袋一热,什么都顾不上了,丢下勺子,慌不择路地伸手去扶。

      “黎嘉恩!”
      陈时回来恰好撞上这一幕,一瞬间,脸都白了。

      “松手!”他气得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两步跨过来,一脚踹翻了整口锅,“你的手要烫烂了!”

      “……你他妈一天天学的什么玩意儿!”
      陈时怒不可遏,口不择言地骂脏话。

      ——他还是炸毛了。

      “就知道闷那屋里看书!书!书!书!那锅多少度?!你手是不锈钢啊!……”

      黎嘉恩看着全翻洒在地上的小米粥,想哭。
      家里就剩这点米了。

      “别看了。”
      陈时沉着脸,很凶。

      “不做了,”他忽而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升起的小水珠凝在他眉毛上,像苍老的白胡子,“一会给你带馄饨回来。”

      “你哪来的钱?”
      黎嘉恩愈发不安。

      “那你别管。”
      “偷、偷么……”
      她冷得直哆嗦,话也说不利索。

      “不偷不抢,”陈时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狼藉,“我保证,行吗?”

      那会他们才多大,黎嘉恩忍不住想,怎么连挣扎过活都像是在过家家,真可笑啊。

      可是很奇怪,原本很苦的东西,再回味,竟只咂摸出一点点遥不可及的,甜。

      太奇怪了。

      她被回忆烫着了,下意识摸了摸右手掌心的那个疤。

      不知陈时是不是看穿了她的不自在,莫名其妙地笑了声,无甚所谓地摆摆手:“叫外卖。”

      吃过饭,陈时颇有主人翁精神地往沙发一坐,很是自然地递出自己没电了的手机,示意她去充电。

      你另条腿怎么不一起断了。
      黎嘉恩心梗一秒,接过来。

      “几点了?”
      陈时状态又好了几分,整个人看上去百无聊赖的。

      黎嘉恩也不知道时间。在这个昏暗又逼仄的小屋子里待久了,人会轻而易举地丧失掉现实感。

      她沉思了会,停下收拾,擦干净手,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亮屏幕上的时间,举到陈时面前。

      陈时是那种不能和他多说话的类型——如果有这种类型的人的话。陈时一张嘴,她自心底里就按捺不住对抗因子,她还不想真的失控,最后演变为两个人在情绪里鬼打墙。

      她需要理性,需要最好如死水一样让她感知到安全的生活。
      沉默是上上策。

      但陈时从不这么想,他热衷于打破这种安全无害的平静。

      盯着手机屏幕,他突然阴阳怪气起来:“啧啧啧……这么多未读消息。”

      黎嘉恩反应了几秒,猛然想起自己还没看周周和池明非的短信,迅速放下胳膊,收回手机。

      周周的信息很简短,只是问她还在不在寝室。

      池明非发来的就多了,最新一条——“我看你工作的酒吧好像歇业了,那这个假期你还要留校吗?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也没什么。

      她快速扫完所有内容,退出聊天页面。

      “怎么不回?”
      陈时嘴角扬起来,很是开怀地笑了。

      他是那种不笑就显得凶,可一笑起来,眉眼都灿烂的人——甚至显得少年气,尽管在黎嘉恩的印象里,她也没怎么看陈时真正笑过。

      而陈时现在这个笑,显而易见的并不友善。

      黎嘉恩仍旧没讲话,继续叠外卖盒。

      “黎嘉恩。”
      陈时叫她。

      “嗯。”
      她回应,没抬头。

      “黎嘉恩。”
      陈时又叫。

      “你哪里不舒服?”
      黎嘉恩停下手中的事情,很认真地询问。

      可能是病着,所以陈时身上的凌厉感并不强,被她一问,人反倒有种被将了一军的迟钝感。

      “饭后需要过一会再吃药。你要是疼得厉害,也可以先吃一片止痛的。”
      黎嘉恩自顾自地说。

      陈时不语。

      等了会,见他没什么异议,黎嘉恩恢复收拾的动作。

      “你怎么不回人家消息?”
      半天,陈时转过脑筋,又问。他似乎执着于得到一个答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黎嘉恩不由生出怨怼来,原封不动将陈时讲给她听的话,还给陈时,“我们很熟吗?”

      “呵。”
      空气彻底沉寂了几秒,过了好一会,陈时才发出个讥讽的音节。

      不知道对这个回答,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黎嘉恩收好了桌上的餐余,准备出门扔垃圾。

      “我要换身衣服。”
      陈时没头没脑地叫住她,话题转得突兀。

      黎嘉恩对事不对人地点点头,说好。

      “那你得帮我……洗个澡。”
      接着,陈时飞快补充道,他弯下眉眼,笑容狡黠而明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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