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子安红豆》美式冰吉

4、单纯

　　陆柠不抬头，紧咬下嘴唇，努力克制自己，但没克制住，眼泪开始往上涌，随后啪嗒啪嗒的流下来。
　　顾衡眸光深沉，听不出情绪：“郡主若不想回去，那臣先行离开。”
　　正转身要走，顾衡觉身后一沉，是陆柠拉住他的腰封了。
　　于是转头就看见眼圈通红，抽抽搭搭的陆柠，对方被她一盯，迅速松开手。
　　“没，没说不，不回。”
　　说话磕磕巴巴，连不成一句话，顾衡气息重了些，回道：“嗯。”
　　两人走出来，顾衡少见的不骑马，而是同陆柠坐在马车中。
　　陆柠哭了好长时间了，坐在马车上到是安静，顾衡几乎没和女子交流过，这般情景，不曾遇见过。他稍显无措。
　　陆柠擦了擦鼻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最后询问：“你怎么来了。”
　　顾衡淡淡回道：“今日下朝早，见你没出来，想必是遇到事了。”
　　是啊，她遇到事，第一个来的人居然是顾衡。想来便更觉委屈。
　　陆柠走后，太后命贴身宫女传信给东厂寻魏铭。
　　小宫女在厂外等了许久，迟迟不见传唤。才知那阉人又在行那档子事。
　　魏铭为了能随时唤教坊司来东厂，滥用职权，将其中长相标志的播到自己身边，直接改名太乐署，方便自己沉湎酒色。
　　良久，厂中出来一人，并未让她进入，令声道：“给我吧。”
　　小宫女认得他，是掌印太监邢云。与其他太监不同，邢云少了娘气，说话也不似阉人般细声细语，且长相也是上乘。
　　邢云要相貌有相貌，要权利有权利。有些不嫌他是宦官的宫女，甚至皇帝不受宠的嫔妃，都想与他对食，来讨得庇护，至于成没成功，也没人透露过。
　　宫女把信给到邢云手中，那人头也没回的进去，关上了东厂大门。
　　屋里弥漫着腥味，魏铭被蒙着眼，与一舞女在摸瞎子，邢云也不管里面在干什么，直接推门而入。
　　魏铭弓着腰，色鬼似的笑着往前走，刚碰到一人手臂，捏了捏，“美人儿怎么变得这么壮实了？”
　　“美人”开口：“义父，太后传信。”
　　魏铭瞬间变脸，摘下蒙眼黑条，斜睨着看邢云，然后从对方手中夺过。
　　“顾衡还不到死的时候，大监下手未免有些重了，莫要轻举妄动。”
　　魏铭将信扔给邢云，道：“老太婆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是派了些番役，就这么紧张？”
　　“结成亲家就是不一样，平日哪有这般担心，看来是真想拉拢锦衣卫。”
　　停顿片刻，又道：“她说的不错，顾衡还不能死，否则我们同外戚争斗起来，两败俱伤。”
　　邢云闻言：“义父可有计谋？”
　　魏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喝下去砸吧两下：“酒是好酒，可惜只有我一人饮，若是多一人，岂不美哉？”
　　随后，他闭上眼，淡淡开口：“陛下年纪大了，是该立太子了。”
　　邢云反应半晌，“义父意思是……”
　　魏铭忽的笑起来，笑的狡诈，微微带了些醉意。
　　“知道了就去办。”
　　邢云：“是。”应声退下。
　　太子之位，是每个皇子都可望而不可即的宝座。想要坐稳，便要拉拢势力，必要时刻甚至会策反。而当太子策反，直属于皇帝的锦衣卫会立刻失权，陆太后也成了太皇太后，干涉朝政更是痴心妄想。
　　最大的受益人无非是控制傀儡皇子的魏铭，邢云知晓魏铭心中的太子之位当属于谁，那便是最好控制的三皇子刘霄。
　　另一边，太后满脸厌恶。
　　“一个阉人，有那东西吗，就想着女人，当真是恬不知耻。”
　　“派人盯着那边动向，有情况立刻汇报。”她拿起剪子，：“陆柠那边也盯紧。”
　　小宫女道：“是。”
　　陆太后拂袖，修剪着今年刚开春就开花的兰花，享受着道：“这花不错，过几日往院子里栽几株。”
　　“是。”
　　……
　　顾衡瞧着身旁哭累了睡过去的陆柠，眉间凝重几分。不知往后这小郡主该怎么办，知道真相后会比现在还崩溃的罢。
　　他叹口气：“也罢。”
　　刁蛮任性的小郡主在此刻，失去了靠山。顾衡想着，他能护得住锦衣卫这么多人，护一个单纯的郡主亦是易事。
　　到顾府门口，陆柠还没醒，顾衡推了两下她，那人娇软的哼了两声，但没醒过来，看来是真的哭累了。
　　他不知该怎么做，于是唤来郭栾，郭栾道：“大人抱回去。”
　　“抱？”顾衡皱眉，他从未抱过女子。
　　“你来抱。”
　　郭栾摆手，“不妥，她现在是你的妻子，怎能随意被别的男子抱来抱去。”
　　……言之有理。
　　顾衡犹豫的看着脸上脂粉都哭花的陆柠，就是下不去手。
　　郭栾替他着急：“要不就把她叫醒。”
　　顾衡：“……”若是他叫得醒，也不至于这般大费周章了。
　　他在陆柠奇怪的睡姿上比划两下，最后找到个比较满意的姿势，一把抱起。
　　好轻，好软，像是件易碎品一样，不敢太用力，稍不注意就能将人折断。
　　陆柠乖乖的躺在他臂窝里，还蹭了两下，都把顾衡蹭的不敢动了。
　　郭栾怕自己笑出来，于是转过身去选择不看。
　　顾衡全程皱眉，将人放下后，不太熟练的交代脆果：“方才哭过，给她擦擦脸。”
　　脆果眼睛瞪得提溜圆，有些不可置信，昨夜不是说好要留在凤仪宫，然后把她也接回去吗？现在怎么回来了！而且还是顾衡送回来的，最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顾衡亲自抱起她家郡主回来。
　　顾衡见脆果不答，转头看他，这一看，给脆果吓成结巴了，脆果跪的飞快：“奴婢……奴婢知道了。”
　　他一怔，随后出门。
　　郭栾凑过来道：“大人，什么感觉？”
　　顾衡不解的说：“她为何要跪？”他不明白为何那小婢女见他就跪，昨日房门口就是如此，现在又跪一次。
　　“谁问这个了！”郭栾有些着急，“我是说抱……嗯，的感觉。”
　　顾衡认真思考刚才的感觉，道：“没我的刀重。”
　　郭栾：“……”活该人家见你就怕。
　　陆柠醒来时已是辰时，她一睁眼又回到了顾府，悲伤跃然心头，又不禁泛起苦涩。
　　“本郡主到底是回不去了。姑母是不要我了？”
　　脆果猜出了七八，她安慰道：“太后娘娘不会不要郡主，她一向最疼郡主了。”
　　陆柠也不管丢不丢人，放声大哭：“那为何不让我回去，这儿和地狱一样，全都是男子，尤其是顾衡！这么可怕的人为什么会是我夫君……”
　　东西厢房只隔一堵墙，她若是普通说话便是各自安好，像现在这样吼着说，顾衡便听得一清二楚。
　　他拿笔的手顿住，一直把陆柠骂自己的话听完，直到墨水滴到宣纸上才回过神。
　　陆柠却不知道顾府构造，更不知道对方将自己的话尽数听了去。
　　她哭着继续喊：“谁能知道脑袋哪天落地！落地还好，快刀斩乱麻。万一将我送到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诏狱，我宁愿去死。”
　　“这个世界上都没人管我的死活吗？父亲母亲走的早，就只剩下姑母也不管我了……”
　　陆柠的父亲曾为护国将军，常年征战沙场，母亲也陪着入边塞，直至战死。无奈将年幼的陆柠托付给太后。
　　却怎么也不会想自己到，甚至没见过几次面的宝贝女儿最后被亲妹妹利用的干干净净。
　　脆果不知怎么安慰，于是在一旁跟着哭起来，主子还算有人权，谁来管她一个卑贱的小奴才，人头更是说掉就掉。
　　顾衡在另一边听得烦躁，他扔下纸笔，便夺门而出。
　　陆柠觉着自己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起身照了照铜镜，肿的不像样子。
　　她终于停了下来，道：“怎么这么肿？”
　　脆果一抽一抽的，说：“顾大人说……说，郡主自宫中回来便开始哭，现下又哭了好长时间。”
　　她愣怔片刻，想起来了，分明是她要跟着顾衡回来的，结果刚才还骂了对方半天。
　　陆柠麻木的闭住眼，不想逃离顾府了，她想逃离这个世界。
　　脆果道：“奴婢觉着，大人其实没这么可怕，郡主在马车上睡着，还是大人将你抱回来的。”
　　陆柠秒睁眼，眨巴两下，将脆果的话消化完，站起身拔高音量：“他给我……抱，抱回来的？”
　　脆果“嗯”了声。
　　陆柠双手抱头，有节奏的疯狂摇头：“荒唐……太荒唐了……”
　　顾衡为何不将她叫醒，抱这种亲密的举止，当真是顾衡能做的出来的？
　　她笃定：“他肯定是瞧着我可怜，所以饶我一命。等到我又重新回到凤仪宫，定不会向现在这般。”
　　脆果听不清她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想往前凑一凑，没成想陆柠猛站起身。
　　深吸一口气，声音还是刚哭过那般，有些闷。
　　她道：“我堂堂一国郡主，怎么能轻易栽在小小锦衣卫手中，二十二年了，本郡主都活了下来，我就不信能轻易死在顾衡手里。”
　　“既然姑母和陛下都这般无情，那我就自救！活下来给他们看。”
　　脆果目瞪口呆，陆柠上一次这么有精气神，还是没来顾府之前。
　　陆柠揉揉酸涩的眼睛，道：“本郡主饿了，命人备些饭菜送来。”
　　“……是。”
　　顾衡去练了会儿刀，回来时恰巧遇到家中小厮端着饭菜往东厢房走，他拦着一人，问：“这是作甚？”
　　“郡主命小的们过来送些吃食。”
　　顾衡盯着那一路的下人，道：“全部？”
　　小厮笑道：“是啊！方才是送了些过来，郡主道不够，于是又送了些。”
　　顾衡放人离开，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
　　只是想不通，这么能吃的人怎么这么瘦。
　　陆柠吃饱喝足后，躺会床上。
　　她底气十足的说：“脆果，拿纸笔。”
　　洋洋洒洒写下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