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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游家并不耕种,无须为了几亩瘦田鸡鸣披衣起,披星戴月归。

      但游福泽也习惯了早起,若是闲时无事,洗漱完便先看会儿书。

      今天她一早醒来,洗漱后先把米粥熬上,顺便烧一壶药草茶,然后才去看还昏迷着的男人。

      因着大量的血气流失,男人身体一直在发冷,嘴唇也非常苍白。

      游福泽把家里多余的被子全都给他用上了。

      今天一早给男人号完脉,斟酌着情况划开旧伤口开始放血,放完血又灌他喝下掺了补血药材的米汤,然后她就再次准备进山。

      虽然上山晚了些,所幸没再遇到什么意外,游福泽采了满满一背篓的药材和菌子,下山的时候还遇到了何贵和其他村里的小孩,于是几人便结伴而行。

      一起下山后,少年们先去了游福泽的院子,打算先把采到的菌子分识完了再各自回家。

      游福泽一回到家,跟其他三个少年一起坐到了院里的葡萄架下。他们自觉的取出几个簸箕,把背篓里的东西各自分开倒出来,让她辨认分拣。

      何贵进入游家院子,如入自己家一样。他没跟着一起坐到葡萄架下,而是先进了厅堂拿水壶,水壶里有游福泽今天早上装好的一壶凉茶水。

      他一进厅堂,就看到了裹成一团躺在木床上的男人。

      被褥间只露出个头的男人睡得十分深沉,他眉峰紧蹙着,唇色跟脸色一样苍白。

      男人长得十分好看,体型也十分高大。游福泽家给一般人躺的木床都放不下他整个人,他那两条长腿都伸出了木床外。

      昨天一早,村里就传开了游大夫从山上捡了个快死的陌生男人这事。

      何贵昨天在院里捡完菌子就忙不迭的跑了,压根没想起来看一眼这个男人。今天突然让他看到了,才发现这个男人好看得过分。

      少年敏感的心颤了颤,他默默拿起茶壶和几个杯子跑了出去。

      何贵亲自给游福泽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其他三人他不管,想喝就自己倒去。

      “游姐,屋里那个人怎么了?”

      游福泽正低头检查菌子,伸手接过他递的水一口饮尽,随后说道:“那人中了毒,不过已经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何贵支吾着说:“我娘说,陌生男子住你家可能不方便。”

      “他只是个病人,不分男女。等他好了让他自己回家便是,不碍事的。”

      何贵一向最听她的话,可是当他想到那个男人英俊的脸,就感觉非常不自在。但他也做不了游福泽的主,只能闷闷的回答,“哦。”

      “什么人?是那个男人吗?他什么样?”其他少年好奇的问。

      “那个男人啊,听说非常高大,游大夫背回来的时候他两条腿都拖在地上呢。”

      “哇,那多高啊!游大夫,我长大后能有这么高吗?”

      少年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游福泽平静的回答,“此人身高九尺,确是高于常人。行了,你们别瞎打听,就当不知道就行。”

      那人身份不简单,村里人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看来还得给他下点猛药,让他赶紧好了走人,别让这些大人物间的纠葛连累到了有福村。

      分拣完菌子,把几个少年送走后,游福泽还得到了少年们友情赠送的一篓草药,都是些常见不值钱的东西,少年们顺手采摘的,她也就收下了。

      回到了屋里,游福泽给男人把脉。

      他的脉象已然平稳许多,眼球上的血丝也消失大半,胸口处的紫红色经络也褪得差不多。

      只是还在发烧。

      游福泽打了一盆水来给他擦身体。

      男人光着身子的样子她已经见过了,这次也是面不改色的掀开被子。

      只是擦着擦着,她感受到了手下肌肉的紧绷。

      男人醒了。

      游福泽一抬头,对上他震惊睁大的双眼,红丝因情绪激动,占了半个眼睛,显得他血目渗人。

      “你!你!我!我!”

      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下意识抓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

      游福泽由着他折腾,把湿布扔回盆里,自然而然的伸手去给男人号脉。

      男人惶恐想躲。

      “别动,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为了给你疗伤去毒,你身上任何地方我都看遍了。”

      男人呆住,努力消化她话里的意思。

      游福泽趁机抓住他的手,成功的给他号上了脉。

      结果让她满意,不由点了点头,“你底子不错,醒来的时间超出了我的预算。需要通知你的家人吗?”

      男人看着她的脸,眼神有些飘忽,“你是谁?”

      “一名大夫。”

      “你叫什么名字?”

      “你似乎对你的救命恩人没太多敬意。”

      男人眨了眨眼,又虚弱的问道:“我是谁?”

      游福泽也眨了眨眼,“你不记得了?”

      男人一脸无辜的缓慢摇头。

      这种情况,游福泽把脉也把不出个所以然来。男人有可能是伤到头了,也可能是毒走太深影响到了记忆。

      “想不起来也先别急。”她有些苦恼的又道:“只是县城各家有钱的老爷我都认得,却从未见过你,你怕不是我们附近的人。明天我上县城去问问,顺便让大家帮忙打听一下,你家里人有没有在找你。”

      急着送走的麻烦病人居然失忆了,这真不是个好消息。不过好在男人醒来后,不用她灌米汤了。

      把掺了补血药材的稀粥端给他,男人软绵绵的端着碗,喝了一口就皱着眉头想吐。

      “里头全是补气益血的好东西,你吐了下次可就没了啊。这几天还要给你放血祛毒,到时候放血伤了底子可别怪我。”游福泽正在分拣着药材,头也不抬的说道。

      男人愣住,看着碗里泛着黄,一股浓浓药味的粥,最后捏着鼻子一口闷了。

      喝完粥,游福泽拿出银针和小刀,在他胸口和眉心还有手臂都扎了几针之后,划开手腕上血肉模糊的伤口,继续划一刀。

      一天放两次血,下猛药,下重手,希望他好得快些。

      男人只是皱紧了眉头,没有喊一声疼。

      游福泽从他身上的伤就知道他是个受惯伤的,只是没想到他失忆后还这么能忍。

      手腕流出的血已经没那么难闻的腥臭味,色泽也偏红,情况好了很多。

      男人看着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血,目光闪烁,有些不可置信。

      这时,有人有外面高声叫喊,“游大夫!游大夫在家吗!”

      游福泽收起了银针,处理好男人的伤口后才往外走。

      她的院内站着一个小厮,这小厮她认得,算是熟人。

      “游大夫,我家老爷胸口发闷,吐血后又喘不上气了,需要您马上跟我们走一趟。马车已备好在您院外,您赶紧跟我们走吧。”那小厮着急的说。

      游福泽抿了抿唇,“我去拿药箱。”

      说着,她回身走进了厅堂里,拿走放在厅堂架子上的药箱,同时叮嘱男人,“粥在锅里煨着,饿了吃。我大概明天回来,晚上睡觉记得关门。”

      虽然放了他大量的血,但她也用了不好好东西给他养了回来。现在的他会有些虚软无力,但也不至于下地走路吃点东西都不行。

      话说完,游福泽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随着小厮上了等在院门外的马车,一路疾驰向县城,同福县。

      同福县是这个偏远小地方附近唯一的县城,从有福村到同福县,一般走路需要一个多时辰,驾车则需要半个时辰。他们这一趟走得急,仅是三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而这次来接她出诊的是同福县里最大的富户,王家的马车。

      众所周知,同福县的王家是出了名的富户。王老爷为人很是仁善,平时总是铺桥修路,做了不少善事。王家还与县衙有些姻亲关系,有钱有权,在这样的小地方,可说是背景强大。

      但过去攒下的这些好名声,后来全都被他的儿子王耀祖毁了。

      王老爷多行善事,养出来的儿子却欺行霸市,强抢民女,杀人放火无恶不做。被王耀祖霸占田地的农户和糟蹋的年轻姑娘不知凡几,却因王家势大,全都求告无门。

      王老爷数次被王耀祖气得吐血,最后却还是一味包庇,根本舍不得教训这不屑子。

      真正受苦的只有普通民众罢了。

      游福泽并不想给这样的人治病,但她要是不配合,有福村的人就要遭受报复。而只要她听话,就没人会动有福村。

      到了王家那气派的大门前,游福泽背着药箱下了马车,被人簇拥着进了一间华贵的厢房。

      厢房内,躺在床上的肥胖男人已是眉心发黑,面如金纸。

      一群妻妾围在床边,正呼天抢地的嚎。

      还有一个衣襟大敞,露出的胸口上还有几处抓痕的男人一脸不服的跪在床前,也不知是从哪张床上下来的。看到她来了,那眼神就黏在了她身上。

      他就是王家唯一的后代,王耀祖。

      光听这名字就知道他有多受宠。

      王老爷身患生育方面的病症,导致子息艰难,就连这唯一的一子都是下了猛药后得来的。王耀祖是王家唯一的孩子,王家的命根,王老爷自然是无比溺爱。这就导致了王耀祖完全长歪,再也回不了头。

      游福泽厌恶的别开了眼。

      她迅速到床边坐下,查看王老爷的情况。仅是一眼,她就解开了王老爷的衣领。

      看见她这毫不避讳的动静,周围的哭声一顿。

      “喉咙里的浓痰卡住了淤血,导致呼吸受阻,需要开喉取痰。”

      床前站着的王夫人六神无主的问:“怎么开?”

      “用刀子划开喉咙,把血痰挤出来。”她环顾这一屋子的人,补充一句,“要快。”

      “用刀子划开喉咙,那不是杀人吗?”年轻的侍妾惊呼。

      游福泽并没看那小妾,而是直直的看着王夫人,“夫人,已错过最佳救治时间了,再拖一刻,我也无能为力。”

      王夫人咬咬牙,下了相当大的决心,“治!”

      “夫人!您疯了!用刀划开脖子,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对呀,也不知哪儿来的庸医,还是个女子,她说的话怎能信。”

      说这话的小妾却被其他侍妾驳回了,“游大夫你不知道?老游大夫的徒弟,我们这儿十里八乡的,没人的医术能超过他们爷孙俩。”

      这个小妾是前几天才从外地买来的,她还是觉得女子行医有些荒唐,“一个女子,医术再好能好到哪儿去?”

      “你刚来不知道,有空还是多打听打听吧,呵,别把以后可能的救命恩人给得罪了。”

      “这么玄乎?”

      小妾们忙着交头接耳的咬耳朵,连哭丧都忘了。

      游福泽可没忘了她们,“没事的人都退开点,别挤在床边。”

      小妾们扁扁嘴想说点什么,被王夫人凌厉的眉眼一扫,都不敢吱声,听话的退远了些,然后又伸头脑袋努力想凑近些瞧。

      游福泽先用火燎过的银针在王老爷脖子上扎了几针,然后取出了小刀,用火烧一遍又用烈酒洗一遍后,毫不犹豫的划开了王老爷肥硕的脖子。

      施针后鲜血喷得并不多,只是王老板的脖子太粗,痛苦之下全是黏腻的冷汗,她一只手掐不动,须得用上两手,用力按推挤压,最后一使劲,一块混着血的绿痰从伤口处被挤了出来。

      随着浓痰挤出,王老爷发出了大喘气的声音。

      游福泽从药箱里拿出细线,用特制的细钩开始缝合伤口。

      伤口缝合完毕,仆人端来热水,她洗净双手,开始写药方,边写边叮嘱,“这几日只可吃流食,不可劳神,不可动气,不可大声说话。另外,务必要注意伤口清洁……”

      王夫人反复确认王老爷即使被割了喉咙还在喘气,惊奇的问道:“游大夫,我们家老爷真没事了?”

      游福泽看了王夫人一眼,垂眸继续写,“王老爷常年热燥,谁给他吃的大补之物?”

      “没有啊,我们都按照您说的,常给老爷煮清热去火的药茶,人参燕窝这些都吃得少。”王夫人连忙说。

      “雪绒火线莲,长于常年积雪休眠火山上,极其稀少,万金难求。名字虽听着清凉,但却是热补的猛药,一般是寒症凉血之人才用得一两克,王老爷吃了不少,没死也算他平日行善积德了。”

      “我们家从未……”

      咚的一声,已经有人不打自招的瘫软在地。

      一个年纪很小的小妾脸色苍白,仓皇的开口,“我、我不知道,都是……”

      她慌乱的视线就要看向谁的时候,脸上就被扇了重重的一巴掌。

      王耀祖跳起来打了小妾一巴掌,红着脸怒吼,“好你的个贱人,敢害我爹!你想让你全家都给你陪葬吗?!看我不打死你!”

      小妾一边脸高高肿起,嘴角挂血,但却闭上了嘴,被打得闷声痛叫也没再说话。

      游福泽冷冷的看着,“一般人不可能知道雪绒火线莲的作用,而且凭她的能力,也拿不到这种东西。王少爷要是真着急,最好还是去查真凶要紧。”

      “游大夫说笑了,哪有什么真凶不真凶的。肯定是这小贱人想讨好我爹,偷偷拿了库房里的东西了,不过是家贼,惩治一番便是。”王耀祖停下了拳打脚踢的戏码,轻佻的看着她。

      游福泽没再看他,低头专心写药方。

      王耀祖也没了打人的兴致,吩咐人把小妾关起来,等王老爷醒后就把她卖窑子里去。

      游福泽写字的手重重的顿了一下。

      在场的人没人为那小妾说话。

      王家人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了,众妾全都三缄其口,没人敢求情或是多说一句话,连落井下石的都没有。

      王家的势力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就是难以逾越的天。

      当晚,游福泽在王家住下,她被要求整夜守在王老爷床前,时刻看顾他的情况。

      王老爷第二天下午才悠悠转醒,听说又是游福泽救了他之后,他表示愿意娶她为平妻,让她进王家的门。

      游福泽只觉头疼欲裂。

      “游大夫脾气是真的大,宁愿把自己耽搁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也不肯低这一头。罢了,看在你医术不错的份上,老爷不跟你计较了,准许你入门,做个平妻,将来入我王家祖坟。”

      话是王夫人代传的,他们夫妻多年,早已同心,王老爷只要一个眼神,王夫人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有不甘、麻木,更多的却是一种施舍,仿佛是真给了游福泽多大的恩赐似的。

      而在这之前,王老爷觊觎游福泽的医术,已经数次表示过要她为妾了。

      “既然夫人开口了,那我也再说一遍,我不愿。”游福泽一夜没睡,眼底堆积的郁气使得她的神情有些严厉。

      早已习惯他人言听计从的夫妻俩听到她的拒绝,眉眼跳了一下,当即就要发火。

      但她马上想到游福泽那诡谲的医术。

      这里没人敢真的去压迫她。

      就连王家也忌惮她三分。

      要知道,王家向外所传的虽然是乐善好施大善人的名声,但那是在不影响利益的情况下。

      对付不听话的人,王家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游大夫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王夫人冷冷的问。

      她竟然比王老爷还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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