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有仙人》来追

11、坦白

　　公玉仪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指紧紧攥着，可他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了。眼前一阵眩晕，耳边嗡嗡作响，他只能听见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和凌玄压抑不住的喘息。
　　他使劲儿眨了眨眼，又深呼吸一口想要站起来。可还没等他动作，凌玄就慢慢的走到了他身边。然后，动作轻柔地在一旁单膝跪地，左手轻轻搭在木桶边缘，甚至不敢更近一些。他抬起头时公玉仪呼吸一滞，他好似看到了凌玄眼中有泪光闪过，可再仔细看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公玉仪，你能不能，哪怕只是告诉我，你有没有事？”这近乎哀求的语气让公玉仪心口止不住的疼，仿佛被人紧紧攥住，不得解脱。
　　紧握的手一点点松开，公玉仪低下头叹了口气。
　　真的是……
　　他看向凌玄，一时竟是不知该先说哪句，只得轻声开口：“等会儿吧，让我想想该怎么开口。”
　　凌玄张口还没能说话，身后“吱呀”一响，小童子端着药碗进来，看到凌玄时一愣，立马就要转身出去。凌玄叫住了他：“把药给我吧，你先去休息。”
　　小童子转回来为难地看着公玉仪，见他无奈点头，才把药碗放下，然后赶紧跑了出去，出去前还不忘记带上门。
　　凌玄端起那碗药，搅拌了几下闻着里面的味道，心下有些猜测。公玉仪看着他的动作，只是感到无力和头疼，擦干了身子出来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等着凌玄开口。
　　凌玄却又不着急了，只是把药端了过去盯着公玉仪一点一点喝下，收拾好之后，又是一言不发扶着他回到主屋躺好。
　　直到躺下，公玉仪都一直盯着凌玄没有移开过目光，他知道凌玄有些生气，可又有些不太明白。凌玄在一旁坐下，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斟酌着开口：“严重吗？”
　　公玉仪轻笑了一下：“还行，只是不能妄用灵力。”此话一出，凌玄就紧紧皱着眉，这还不严重？那在他的眼里什么才算严重？
　　瞧着他这副样子，公玉仪心里感到阵阵无力，他不想对凌玄说谎，可也不想要他担心，于是只能尽量往真的说，往轻了说。
　　他缓慢地挪动着身子，找到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坐好，然后再次开口：“当年我因故被天道发难，从落英台上跌落，坠入人间。落英台下是什么东西你大抵也是知道一些，我那时便受了重伤。”
　　从落英台坠落之后，公玉仪掉在了人间界落域。
　　落域这个地方，处于几国交界处，也算是个中心地界。它不受任何一国管辖，也没人管的了。常年有人死在这里，又在这里入魔成妖，越到落域中心地带，越是妖魔肆意横行，还有随处可见的毒障。
　　公玉仪就掉落在了落域中心。那时他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伤，血迹斑斑，一身青衣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成群的妖魔闻着那股血腥味儿就跟了上来。小童子被他逼着休眠，没有人来救他，他只能提起休问杀上去。
　　三日，他撑着大战了三日，早已疲倦不堪，终于在他杀死了最后一只冲上来的妖族后，嘭的一声摔倒在地。再次醒来之后，看见的就是济生的脸了。
　　济生把他泡在药泉里整整半年，才让他养好外伤，可体内根脉的损伤却是难以修复。这么多年了，济生也只能到处搜寻药材给他温养，整整百年，才让他恢复到如今的状态，只是依旧不能动用灵力。若想要彻底恢复当年的巅峰，怕是难了。

　　听完这些，凌玄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昏暗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在墙上的影子也在扑闪着。公玉仪看着他的神色，心底也是直打鼓。
　　凌玄没有再去费神思考旁的，只是一边不断地想着公玉仪的伤势，一边想，他又瞒了我。
　　公玉仪又瞒了他，公玉仪没有说出完整的真相。可他不想问了，他现在不在乎公玉仪究竟瞒了他什么，不想说，那就不说。他只想知道，公玉仪的伤究竟要怎么办。
　　想到这里，凌玄深吸了一口气，缓过了神。他站起来看着公玉仪，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喉咙却是一片沙哑。他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这两日你先不要动手。等从这里出去以后，我们再好好说。”说罢，还没等到公玉仪开口说话，便逃也似的出去了。
　　公玉仪无奈地闭上嘴，他知道自己说的过于简略，也清楚凌玄看出来自己有所隐瞒。但没办法，现在实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他这几日消耗过量，已经坚持不住了。他不再多想，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晚上公玉仪都没怎么睡好，一会儿梦见当年从落英台坠落，一会儿梦见凌玄在给他哭坟，该说不说，凌玄哭的还挺认真。
　　等他醒来之后，已经是申时末了。身上的伤痛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他四处瞧了瞧，却没看见半个人影。无论是凌玄还是小童子都不在，他甚至都怀疑凌玄是不是过于担心他，然后自己一个人跑去祠堂查看了。
　　他正打算出门时，门被从外打开了。凌玄拎着东西走了进来，看见他醒来也没有意外。把吃食在木桌上摆放好，才叫公玉仪来吃。
　　公玉仪也没有拒绝，走到桌边坐下就吃了起来。他把粥喝完才问：“那小家伙呢？”凌玄反应过来是在问小童子，随即说：“他闲不住，我让他把药在后院熬上，就跑去外面玩了。”公玉仪点点头，行吧，整天待在他的袖子里也不是个事儿。
　　凌玄见他吃完，就去后院把药端过来，他算准了时间。这会儿公玉仪吃完，药刚好熬好。公玉仪在凌玄灼热的目光之下把药喝完，还翻了一下给凌玄看，凌玄这才放下心来。
　　收拾好东西之后，凌玄对他说：“今日我们去探查那个祠堂，我若不让你去，你定不乐意。但得说好，你不能动手，一切我来。”
　　公玉仪看着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只能无奈点头答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死了。”眼见凌玄又要皱眉开口，他连忙闭嘴求饶。凌玄缓和一些说：“走吧。”
　　两人并肩在路上走着，没走多远，公玉仪忍无可忍地停了下来：“凌玄，你再看一眼，我们现在就原地解散，各做各的。”这一路上，每走两步凌玄就要看上一眼，仿佛一会儿没看见公玉仪就会被春风吹走。
　　凌玄听见这话，摸了下鼻尖，这才收敛许多。
　　李家村的祠堂并不难找，就在村尾。整个村子占地面积最大，盖的最高的那座院子就是了。
　　两人走到祠堂跟前时，正进进出出许多人。清明就剩两日了，祭祖可是件大事。村子里所有人家的牌位都列在这座祠堂里，每逢清明春节，所有人都要来这里跪拜，以求先祖保佑。
　　这几日村子里的人都在筹备着，看着阵仗还不小。公玉仪拦下一个看着挺眼熟的少年：“诶小哥，劳烦问一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那少年一脸疑惑地看着二人：“这都看不出来吗？在准备清明祭祖啊。”
　　公玉仪笑了笑：“我二人是外来客，游历途中经过此处，要住上几日。只是有些好奇，感觉你们的祭祀不太一样。正常人家不都是去自家墓地上烧纸，各自供香吗？你们这阵仗看上去，感觉全村的牌位都在这儿了。”
　　那少年一听是外来客便了然：“这是我们村子里的习俗，我们村里人死后不立坟，只供牌位，说是人的魂魄会有一丝附在牌位上。大家的牌位供在一起，到了时候所有人一起祭拜。那一天无论是活人或是亡者都会齐聚在祠堂，祈祷风调雨顺，平安普惠。”
　　说罢，那少年像是有什么急事便匆匆离开了。
　　听完那少年的话，公玉仪看向凌玄。确实，清明此类的日子，鬼门大开。没能转世投胎的鬼魂都会在那几天重返人间，正常的途径便是墓碑或是牌位。李家村把所有人的牌位立在一起，鬼气凝聚，再和活人的怨气缠绕，哪怕只有十几年的时间，也足够养出来一个实力强劲的魔物来了。
　　眼下想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进去除魔是不大可能的，时候未到，那魔物也不会现真身。他们只好先回去，这两日守住村庄不要出事，然后静待清明。
　　回到小屋再次躺下，公玉仪看着简直要把他当做瓷娃娃对待的凌玄无奈叹息：“我说凡义上仙，我又不是真的要死了。只要不动用灵力法术就不会有问题，你别这么小心，我不习惯。”
　　凌玄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可心里总是悬着，生怕公玉仪再在他面前出一丁点的事。但公玉仪这么说了，他也不能老是这么看着他，只好放开一些，在桌边坐下，整个人浸在阴影中。
　　公玉仪见他这么紧张，心底生出逗弄的心思：“凡义上仙，你该不会是偷摸着在哭吧？”凌玄一哽，眼见这人又开始不说人话，他真是懒得管了。

作者有话说

　　这日子真是让我给过傻了……已经数不清了……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