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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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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命运的诅咒。夏蓝相信这是命运的诅咒,除此外她想不到任何更科学、更合乎宇宙规律的解释。
她八岁那年,夏青二十岁,她们失去了母亲,是夏青把她艰难拉扯大。所以命运让她在二十岁那年,也肩负起将夏青同样失去双亲的八岁女儿拉扯大的重任。
她和夏青之间夹着一轮光阴,和夏存之间夹着另一轮光阴。
也许下一步,她也要在夏存二十岁那年死去,但这个诅咒唯一的逻辑错误是她没能在夏存十二岁那年生下另一个拖油瓶。这么想来,她还真是个好小姨。
夏蓝打了个哈欠,菜单上发光的字重影严重。忽然,坐在对面的夏存像是把头栽进馄饨碗里,她收回散光的双眼看她。
“我就说吃葱会中毒。”她说。
“不是。”夏存鸵鸟般埋着头回答她。
夏蓝扭头看去门边,一眼见着个头发微微卷的少年。
“不要回头看好吗!”
夏存压低声叫她回头,自己则稍稍探出头瞧上眼。姜颂已经在遥远的角落找到空位坐下,低头点着单。
“好像有点眼熟。”夏蓝脱口道。
“就住我们小区。”
“你欠他钱啊?”
“不是。”
“哦。”夏蓝不甚在意地应一声。
“……”
夏存一向难以洞悉夏蓝的想法,很多时候她试图揣摩她的小姨,最后得出的结论总是一样——夏蓝精力不足,不足到懒得关心一切,至少关心的时间有限。
她喜欢她不关心一切的样子。
离开馄饨店时,夏存又状若不经意地瞄了眼姜颂,她想了想,拯救一个被馄饨噎住的卷发美少年实在不够美好,所以她打住了一场没有欣赏价值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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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啊?”
星期四下午的体育课上,姚绮文再次向夏存发问。
她们坐在花墙的阴影下,冒着被通报批评的风险扒开蔷薇叶。同样是操场,花墙另一侧的操场却更像是一片秘境,一个属于春天蔷薇的秘密。
“为什么不用围墙隔断操场呢?”夏存也发出疑问,听起来无关紧要。
“不要岔开话题好吗!”
“我没有,我只是更好奇这回事。”
也许是她看起来太过真诚,姚绮文终究还是按捺住私心,顺着她的话说:“可能用围墙隔开显得太阶级分明了吧,毕竟不是私立高中咯。”
说着她把蔷薇缝隙撑的更大,露出铁网的整个菱形格看另一片操场,随即感叹,“等我上了大学,我一定要学打网球。”
本部的操场没有网球场,篮球场和足球场上是短头发的丑男孩——当然,这是夏存的观点。
“可学校会通报扒铁网的人。”夏存扒着铁网说,她在回应姚绮文提到的“阶级分明”四个字。
即使她总是翘掉晚自习,她也知道晚间本部的广播会通报那些扒铁网的学生,就好像他们的偷窥损害了蔷薇的权益。
“毕竟人家和我们不一样嘛,不知道有多富呢。”姚绮文努嘴,说完见夏存垂下手,跟着转回身,见她双臂环抱着膝盖,不禁脱口问道,“你该不会是在自卑吧?”
夏存闻言偏头。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能让人判断出情绪的细节,只眼睛里有种透亮的光芒,姚绮文为此心生一丝尴尬。
“呃,也不太像,但你这个问题好像蛮有深意的,我就以为……”
她试图不越描越黑,但描着描着又感到一阵尴尬。她开始想,如果不是她们知晓了彼此的秘密,她应该不会和夏存交往——出于尴尬,她有些忘记最初是她自己主动向夏存袒露了秘密。
思绪慌乱,止不住地发散。
“他会是那种瞧不起穷人的有钱人吗?”夏存结束了思考,回应姚绮文的提问,但依旧是个疑问。
姚绮文却一扫尴尬,说:“不应该吧,他看起来很有礼貌。”
简直像一头绵羊。
夏存也这样想。
“那就周末好了。”她突然回答姚绮文最初的提问。
姚绮文登时凑得更近,好奇,也欣羡。
“怎么说怎么说?不过周末你在哪儿找他呢?”
夏存眨了眨眼,眼睫盖住心虚。
她想,她不该告诉任何人她跟踪姜颂的事。
“秘密。”
姚绮文抓心挠肺得几乎汗毛抖动,却没有像猫那样蹭向另一只猫。
在她看来,夏存是只奇怪的猫,一只时隐时现,仿佛在被风吹,又仿佛在被火燎的抽象的猫。猫毛大概是黑色的。
她对这样的猫感到好奇,却难以生出亲昵的勇气。
“好吧,那你星期一要和我讲结果怎么样,”她说完,又请求似的补充句,“好吗?”
夏存托着腮,安静幻想。
姚绮文双手攒拳,过了会儿又不太甘心地说:“要是你实在不想说,我也可以憋死的。”
“……”夏存不知道她的同桌做了怎样一番思考,闻言只是定睛看她,“我不会让你憋死的。”
仿佛承诺。
姚绮文微微愣住,随后弯了弯眼。
其实,有一个奇怪的朋友感觉也不错,她们不该远离夏存。
操场上,少年们的思绪反复无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