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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衬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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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宁的马场来了几匹好马,徐谨之和霍仲祺在马场碰见了。
“你说巧不巧,在这里碰见了!”霍仲祺扯着马儿的绳子,马儿在原地打转。
“敢不敢和我赛马?让我瞧一瞧你的马术有没有见长?”
以前霍仲祺不爱骑马,他们三个人里就他的骑术最差。
霍仲祺扬了扬手里的马鞭,“那我们就比试比试!”
静宁的马场很大,他们畅快的赛马,在马儿跑到山顶处时,霍仲祺停了下来,从山顶往下看,山底下的景物变化万千,这大抵就是人间烟火,四时不同吧!
霍仲祺望着山下的村庄,神色凝重,“五哥杀了陆守清,西北军的元老大有说辞,陆守清的亲信虽被调离到了前线,但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听文远说陆家小公子逃了?这个人也是个大麻烦!”
“已经派人去找了,但还是一直都没有消息!”徐谨之说道。
“陆守清的小公子可是个人才,他从美国军校毕业,受到过严格的军事训练,若是陆守清头脑没发热,那他的这位小公子定能在军中有一番作为!”
霍仲琪认识陆守清的小儿子陆名章,他们在天津时有过一面之缘,那时霍仲祺到天津去公干,遇到了陆名章,他在天津的陆军军校里当□□,陆守清为了锻炼他儿子,不惜把他送到陆军军校。
众所周知,天津的陆军军校可是顶尖的,里面的教官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的,陆名章能进陆军军校,可见他确实是个人才。
“仲祺,这个人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只是在天津时有过一面之缘,谈不上认识,但他能在天津陆军军校做教官,那他的能力确实不容小觑!”
陆家被抄家后,陆安宁便带着她母亲租住在一处窄小的胡同里,那处胡同里挤了很多人家,住的地方虽是拥挤,但邻里和睦,日子过得倒也舒心。
以前她住在陆家时,父亲对她这个庶出的女儿不闻不问。
她在陆家默默长到十六岁时,父亲犯了错,她的家被封了。当她收拾自己和母亲的东西时,才发现她们只有几件衣服可以带走。
她在陆家的日子过得艰难,父亲不重视她,大夫人也不喜欢她,连带她的兄弟姐妹也不怎么和她要好。
顾名章倒是对她挺好的,她和母亲在陆家受过陆名章很多恩惠,她对这个哥哥也很亲近。
自从陆家出事后,她哥哥也失踪了,她四处打听哥哥的消息,可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
辗转多地,白兮禾终于和赵砚见上面了。
当她脏兮兮的从北平来到赵砚的面前时,赵砚刚从战场上下来,他站在原地发呆,在缓过神后,他快步走到白兮禾的身边,他想伸手擦掉她脸上沾染的灰尘,可一看自己手上、身上沾染着暗色的血渍,他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白兮禾脸上虽是有些狼狈,但在见到赵砚后,她委屈的像一只兔子,它扑进赵砚的怀里,赵砚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他磕磕绊绊的说道:“身上脏,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她委屈的不行,而他却在担心她的衣服会被他弄脏。
“赵砚,你就不能哄哄我吗?我大老远从北平过来,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赵砚确实不会哄人,他想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兮禾,你别哭了!”
白兮禾被气的话也说不出来,赵砚并未想到白兮禾会来前线,他这条件艰苦,她一个姑娘家肯定吃不消!他要想着过几天安全的把她送回北平去。
这里是他的世界,不是她待的地方,他爱她,但绝不允许她来这里陪她吃苦。
快到晚间时分,白兮禾终于睡醒了,今日是她睡的最舒心的一日,没有惊心动魄,没有胆战心惊,她伸了一个懒腰,刚好,赵砚端着吃的走了进来,他没有穿军装外套,只穿着白衬衣,袖子被他挽到了小臂处。
他将食物放下,从衣柜里拿出了自己的衬衣,“兮禾,我这里没有姑娘的衣服,你先穿我的,我让人去买,等买来了你再换!”
白兮禾接过衣服,衣服上有淡淡的清香,是肥皂的清香。这里早晚温差很大,赵砚已经在火盆生了火,屋里暖洋洋的。
白兮禾又躺在了床上,她现在还不想起来,她仔细打量着屋子,这屋子说不上简陋,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桌上还摆着公文,她就知道这间屋子是赵砚的住处,赵砚见白兮禾又躺在了床上,他坐到床边问道,“怎么又躺下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要我给你叫医生过来吗?”
白兮禾摇了摇头,“我没有不舒服,就是不想起来!”
“那你先吃些东西再睡好不好?”他是战场上厮杀的将领,如今温言温语的和姑娘说话,要是传出去,他手底下的士兵肯定不会相信。
白兮禾看着赵砚的眼睛,他的眼睛很亮,像晚上万千星辰,她伸手想要摸他眼角的那颗痣,赵砚低下身子,让她在他的脸上来回摸索。
他缱绻的眼神似乎在勾勒一服风雅无限的墨图。
“赵砚,你生的真好看!”她一直都知道他生的好看。
赵砚将她的手握住,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他的心脏在有力的跳动,“我们兮禾也生的好看!”他温柔地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之前在法国她写的那些信,她都带着呢!她要他全部都看完,如今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可她又改变主意了,她不要他看她写的信了,那些信是她的秘密,就让那些信成为她一个人的秘密吧!
白兮禾躺了一会儿,便下床去吃东西,赵砚坐在书桌前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
前线的食物有限,远比不上北平的食物,一碗小米粥,一碟咸菜,一块饼子,这饼子有些硬,白兮禾咬不动,她将饼子泡进了小米粥里,要是放在三年前,她可能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说吃了!
现在她特别珍惜粮食,这一路上,她见到太多的百姓因为吃不上饭,用年幼的女儿去换取全家人的口粮,她也见到了幼小的孩子饿死在母亲的怀里,母亲呆滞的眼神目空一切。
上流社会纸醉金迷,挥金如土,底层的百姓为了活着却拼尽了半生的力气!她又有何面目浪费粮食呢?
此时,难得有一份安宁,赵砚的钢笔字写的行云流水,他的字白兮禾见过,他父亲都说赵砚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她那时也觉得父亲说得对,现在,她觉得他哪里是人才?简直就是天才!如果他早生那么几年,那他一定会中个状元。
白兮禾一直盯着赵砚看,到忘记了碗中的小米粥,赵砚抬头,便瞧见她呆呆的看着他。
他起身走到白兮禾的身边,在眼前出现一抹藏蓝色时,她才回过神来。
赵砚蹲下身子从火盆里剥出了一个刚烤好的红薯,刚烤好的红薯有些烫,但他常年握枪,手上有厚厚的老茧,他并不感觉到烫。
他将皮一点一点的剥开,然后将红薯递给白兮禾。
白兮禾刚碰到红薯,手一下缩了回去,“太烫了!”
赵砚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烫到了白兮禾,这红薯烤的金黄金黄的,看上去一定很好吃。
她一只手拉着赵砚的手腕,张口便咬了下去,红薯确实好吃,她就这样拉着赵砚的手腕将它全部吃完了。
白兮禾觉得今日她吃的红薯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这个红薯很好吃,你也吃!”
赵砚又剥好了一个红薯递给她,她从不曾吃过这些东西,偶尔吃到便觉得好吃,可这些东西赵砚却吃了不知多少年,年少时家里穷,那时他连红薯都吃不到,后来,他从军后便再也没有吃过烤红薯,他不想想起年少时母亲为了生计到处奔波的苦难日子!
夜晚,边关的风吹得万物越发的萧条,再过几个月,隆冬便要来临了。
风将白兮禾窗边放着的秋菊花打落,秋菊的花瓣散落在窗前的木桌上。
白兮禾立马下床将窗户关好,徐徐的秋风还在外面嘶吼,悬挂在屋檐下的灯笼一闪一闪的。
边关的条件艰苦,没想到环境竟然如此的恶劣。
白兮禾透过窗户看向黑夜上空悬挂的圆月,今夜是上弦月,清冷又不失温暖。她站在月光底下,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温柔的如一汪清泉。
赵砚处理完公务后,都已经到了下半夜,他要去战地医院看望伤兵。
前线战事吃紧,伤兵一日比一日增多,后方药品供应不上来,他也焦急的很。
战地医院是临时搭建的,很多伤兵挤在一间屋子里,护士医生本来就少,有些伤员得不到很好的救治,病情一直在恶化,最后不治身亡。
他很早就知道他们注定会死去,会死在战场上,那是他们身为战士最好的归宿,可如今,看着他亲手带出来的战士蜷缩在角落里痛苦的呻吟着,他的内心早已被心痛所缠绕。
梅园里种着红梅,现在还未到梅花盛开的时候,等到隆冬第一场雪落之际,红梅便会绽放。
兄弟三人在院子里喝酒,这酒是上好的女儿红,在民间有关于女儿红的传说,早在宋代的时候,绍兴人家若是生了女儿,等到女儿满月的时候,就会选几坛酒,用红泥封住坛口埋在树下或者地窖内,待到女儿出嫁时取出来招待亲朋好友,由此得名为女儿红。
白薇是绍兴人,这女儿红便是她父亲在她满月时埋在梅树下的,她自知此生不会嫁于自己的心上人,便从树下将酒挖了出来!
对月当歌,人生几何?
霍仲祺和徐谨之都知道白薇喜欢陆骁,可是狼心如铁,妾自垂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知是沾了何人的光,才能喝到这上好的女儿红?女儿红可是姑娘出嫁时才能喝到的!今日可真是沾了五哥的光了!”霍仲祺一杯酒下肚,这不该说的话随口而出。
徐谨之一阵沉默的看向陆骁,陆骁面色如常,他捏着手中的酒杯,不紧不慢。
白薇苦笑,未出声。徐谨之一巴掌拍在霍仲祺的头上,“仲祺,喝糊涂了?再胡说?五哥真的会将你扔到新疆去!”
白薇则是打圆场道:“这上好的女儿红太过于温烈了些,竟让大家都喝醉了!仲祺,这酒喝着虽是温润香甜,但后劲十足,就连绍兴酒仙喝多了也会醉酒,你看你都说胡话了!我去给你做碗醒酒汤。”白薇起身进了厨房。
霍仲祺知道白薇对陆骁藏有极深的心思,只是陆家是何种家世?他们是不会允许风尘女子进家门的!
陆骁依旧面不改色的喝着酒杯里的酒,他也知道白薇对他藏有几分心思,但是他已有婚约在身,与其让她抱有幻想,倒不如趁早让她断了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