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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落水 ...

  •   “早几年爱玩,及笈之后就很少接触了。”

      成阅了也投了一支箭,完美的曲线在空中滑过,箭落入壶中。

      “来都来了,体验一下别的不为过吧,我卿卿。”他转身,垂下漆黑的眼眸,凝视着苏言雅,双眉还微微挑起。

      苏言雅双唇一张一合:吐出平缓的两个字:“可以。”

      于是,他们在“须尽欢”玩到了日落黄昏相家。

      成阅招呼苏言雅进苏家的大门,他站在台阶下与她挥手。

      她柔美平和的脸在红灯笼笼罩的烛火下显出几分热烈的红晕,那是光影的痕迹。

      苏言雅回头侧目,与成阅对视几秒,转回头走进苏家大门。

      夏夜的风吹起衣摆,成阅走前看见的她被风吹扬晃动的衣摆,淡紫色的罗衫轻逸又不失稳重。

      接下来几日苏言雅换了个工具练准头,弹弓轻便称手,随处捡起一颗小石子便可当武器。

      成阅在凉亭下喝着茶,目光汇聚在一人身上。

      清新舒逸的茶香随风飘散出去,苏言雅放下弓,转身过来。

      成阅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赞道:“卿卿真棒。文能绣花泼墨,武能动手杀敌。”

      苏言雅将弹弓放在一旁,手指摸上茶杯的外沿,已经没那么烫了,她拿起杯子,下唇贴在杯口,茶水顺流而下。

      放下杯子,她轻声说:“我给你绣个荷包吧,你想要什么样式的?”

      成阅若有所思,不一会说:“卿卿觉得我适合什么?”

      苏言雅清淡悠然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明眸皓齿,眉清目秀,成熟稳重,丰神俊朗,好词太多,不够放。

      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苏言雅改了想法:“我送你块玉吧,等做好了送给你。”

      成阅双眉一蹙:“那荷包呢?”

      “你如果想要,我也可以给你做。”她目光和善温柔。

      成阅现在手里一件与她相关的物品都没有,脑中的记忆变不出其中的信物与念想。

      “礼尚往来,我送你一支金钗如何?”

      苏言雅想到郑孤兰,拒了:“我的首饰有很多金钗,你要不送一个衬我的防身武器?”

      成阅敛下心中失落,应她:“好,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阿狸感到奇怪,为什么小姐会对招赘婿这事一点反应都没有。

      府里但凡有点品级和人脉的下人都知道了这桩不对等的婚礼,私下都有诸多议论。

      只有苏言雅,一个月过去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好似消息没从她耳朵溜过去似的。

      她日日练功,扎针,晚上刺绣,永远都是温柔平和的样子,仿佛没有什么能引得她情绪波动,或者变换脸色。

      阿郎狸去整理书台上的字画和书籍,看到旧日小姐日日都学的规矩礼仪。

      或许,小姐可以不这样的。

      又或许,她本来就是这样的。

      苏言雅剪下最后一个线头,成阅要的荷包便大功告成了。

      她看着自己绣的傲雪凌梅,想起上一世他送自己的梅花簪,红梅艳丽,却不争先。

      她将荷包收好。

      被关住的窗如今被人用直棍撑开,苏言雅趴在窗台,目光空洞地扫过院里的花花草草。

      菊花,兰花,竹子,都有。

      唯独没有盛开在凛冬飘雪的寒梅。

      第二日,成阅如往日一般来苏府,却被门童告知以后都不用来了。门童还说这是大小姐的吩咐。

      成阅没搞懂,明明昨日还好好的。

      她怎么了?

      他未曾有惹她不快的地方,他们的授课练习还没结束,他准备的那些东西还没给她。

      他想找她问清楚缘由,正门不行,那就偏门,偏门不行,那就另找出路。

      “哎哟喂…”阿狸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缓了会儿再看时,从墙上跳下来的男人已不见了身影。

      她想:嗯?人呢?

      成阅推开苏言雅闺房的门,她正专心坐在书台前翻阅书籍。

      她看得入迷,没抬头看,以为是阿狸,便说:“阿狸倒杯茶来。”

      成阅过去,轻手轻脚的,住她的茶杯里倒茶,双手奉上去。苏言雅抬起左手,侧头一瞟。

      这手形,手掌宽度,指节长度…这人不是阿狸!

      她的目光上移,要拿茶杯的手滞在半空。

      四目相对,互不言语。

      苏言雅眼里的情绪从一开始的惊愕惊滞,到最后的冷漠淡然。

      成阅不明白,她的态度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发生如此大的转变。他把手上的茶杯放到桌上,她触手可及。

      “卿卿,你怎么了?”他压着声音,“我哪里让你不开心了,我改。”

      苏言雅放下左手,手掌心捧上茶杯的外壁,热的。

      她的嘴角挑起浅浅的弧度,语气平缓:“没有。我只是…”她停顿着,目光下垂,侧身正对着书台。

      苏言雅发现自己对他撒不了谎,索性说了真话:“我爹给我说了门亲事…”

      成阅听到,脑子一片空白。

      心脏好像被大石压住,喘不过气来。他的呼吸沉重而缓速,目光空滞而无神。

      “我必须考虑苏家的利益。”她说。

      “明明…”成阅开口,声音喑哑,“明明上一世不是这样的。”

      “卿卿…”他眼神可怜,“你不要我了吗?”

      苏言雅站起来,把那杯奉给她的茶又奉了回去,她恭敬从容:“成阅,不论这一世我嫁不嫁你,苏家都是我的责任。”

      成阅长身玉立,捏着拳头没接她递过来的茶。

      “那就嫁我。嫁我好不好?”他哽着,压抑着想把她抢走锁起来的冲动。

      苏言雅垂下明眸,杯中清亮的褐色茶水散出的清香浓郁冲鼻,她仰头饮尽,放下空杯子。

      她清容不变,无悲无喜:“你的玉和荷包我都做好了,我去给你拿。”

      说着,她绕过他,到床前,俯下身,从枕头下边拿出两样东西,双手捧着送过来。

      成阅看着她莹白透红的手心上的红梅荷包和圆形白玉,玉上刻着清晰可见的“琅然”,这是他的字。

      “这是诀别礼吗?”

      “不是诀别,是……”苏言雅琢磨着用词,“谢师礼。感谢你这些日子的悉心教导。”

      “谢,师?”成阅的目光深沉又危险。

      他掌心向上,苏言雅将荷包和白玉放到上面。

      成阅的手指往回拢,紧紧握住身心的两样东西。

      他向前迈了一步,逼近苏言雅。她见他一直向前,苏言雅退至椅子前,退无可退,问道:“你干什么?”

      “卿卿,你不要我,那道敏呢?”成阅眼中含泪,有点眼酸,“你不想再看见道敏了吗?”

      苏言雅如哽在喉,她当然想!

      但…此一世非彼一世。

      她缄默不语的冷笑,成阅对此无力极了。

      “他是谁?”他无奈又心痛。

      苏言雅语气平淡如水:“县令家的二公子,郑孤兰。”

      “玩世不恭的半大小子,他能干什么?”

      “他能帮我守住苏家。”

      成闭住了嘴。

      因为,上一世他就没帮她守住。

      苏家被栽赃陷害,举家流放,财产充公,这次怎么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家破人亡”。

      “小姐,我刚才看见成…”阿狸推门进来喊。

      房内只有苏言雅一人,她坐在书台前静静的看书。

      “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她抬眸,目光清冷。

      阿狸莫名觉得有点冷,大夏天的。

      “我…成公子,他翻墙进来了。”阿狸吞吐着。

      “他走了。”
      是陈述句。

      阿狸过来,觉得小姐今天情绪有点不一样,但她又说不上哪个一样。

      温柔还是那样温柔。

      她大着胆子询问:“小姐,你为什么要辞退成公子?”

      “学完了,自然就结束了。”

      苏言雅面上说的风轻云淡,心底实际藏着不舍和痛苦。

      次日,门童拿了两样东西给阿狸,阿狸拿到里面给苏言雅。

      一把精巧称手,可随手放在身上的匕首,几瓶装有毒粉的小瓶子,是她向成阅要的东西。

      这,算两清吗?

      当然不算!

      下午传出郑孤兰被歹人揍得很惨的事。

      郑府,韩姨娘带着苏言雅登门探望。

      郑府的掌家夫人喜笑颜开,“劳得您登门,孤兰是何等的福气。”

      韩姨娘顺着说:“您言重了。这些名贵补品送到郑二公子房里,夫人不会苛刻吧?”

      郑夫人脸一僵,不得已应下:“当然。夫人的好意,孤兰定不会辜负。”

      “劳烦夫人了。”韩姨娘说,“好音,早闻郑府有一清池,喜人的很,你去替姨娘看看。”

      郑夫人招呼身边人带苏小姐去院中观赏。

      苏言雅来到清池边,引她到此的婢女已经回去了。

      清澈见底的池塘内有鱼儿在嬉闹,池底的石头圆润光滑,苏言雅站在上池边缘,脚边的花草正艳。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气,是清爽的,是舒服的。

      “苏小姐…”

      苏言雅定着脚转身,脚下却不稳,整个人跌入了池中。

      岸上的人求救的呼喊声喊到一半:“来人…有人落水了……”

      有人纵身一跃,来到不会水、一直在水中扑腾的女子身边,他抱住女子,带着她往岸边游。

      他们上岸后,岸上的人脱下外服,披在苏言雅身上。

      他连连致歉:“抱歉…是我的错,实在不好意思,还望苏小姐原谅我。”

      苏言雅一直咳嗽,救她的人轻拍她的后背。

      她缓过来,正眼瞧面前道歉的人:“郑大公子言重了,小女子没事,是我没站稳,郑大公子不必自责。”

      郑大公子,郑孤兰的嫡兄,郑联。

      郑联仍在揽责:“苏小姐错了,若不是我与你招呼,小姐也不会失足落水。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

      成阅不想他们在这耗着吵谁错了,他拉起苏言雅的手腕带走她。

      苏言雅回头看了一眼伫立在原地的郑联。

      阿狸被苏言雅吩咐去马车里拿随行必备的小食,苏府厨娘独一份的手艺,苏言雅从小就爱吃。

      阿丽看见全身湿透的苏言雅,惊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当再看见苏言雅被人拉住的手腕,阿狸悄悄闭嘴。

      成阅松开苏言雅的手腕,对阿狸说:“带你家小姐回去换衣服。”

      阿狸点头,搀住苏言雅。

      成阅一句话都没和苏言雅说,就这样离开了。

      苏言雅被阿狸搀着回到前厅,告知韩姨娘她要去换衣服的事。

      郑夫人一眼就认出了她身上披的衣服,于是安排人带苏言雅去换衣裳。

      晚上,苏言雅用完晚饭,回了房就一直呆坐在书台前的椅子上。

      她在想今天成阅对她的态度。

      一点都不理她的样子看起来像赌气。

      也有可能是真的想和她划清界限。

      如果是后者,苏言雅不免觉得心头有些堵。

      可不是她先开始的么?

      是她让门童拦着他,不让他进苏府的门,是她要听从爹娘的安排准备招婿,是她将“谢礼”给他……

      她在这里伤春悲秋,可这一切因果,难道不是她造成的吗?

      苏言雅再度望向窗外的院子,怎么没有梅树呢?
      ……
      不然,冬天她就可以在雪地里折下一枝梅花,带回房里,插进花瓶,一直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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