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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小调情 ...

  •   “我生病了。”

      蒋哲辰从沙发上回过头看他。从浴室里刚刚出来的苏北冥还带着一身的潮湿热气和栀子花味的沐浴露香气,身上松松垮垮挂着一件不知道到底是谁的睡衣短袖,插着腰一脸一本正经地站在过道里。

      “你……生病了?”蒋哲辰看不出来一点。

      “嗯。”苏北冥点头,“我生病了。”

      “你……会生病吗?”蒋哲辰很熟悉,这具假身除了某些重要性能,其他可是办不到的。

      “可以,当然!”可苏北冥还是那样,还伸手比划,“我淋雨了,我感染了风寒。”

      这个表情……哦~~!蒋哲辰懂了。

      “感冒了?那可不行!”他笑着配合着起身走过去抱软乎乎的北冥,趴在他耳边像是缉毒犬一样嗅了嗅,吸饱了香气。

      “确实,病怏怏的。”“对吧对吧!”

      蒋哲辰臂弯一勾,苏北冥便跃到了他怀里去。随着两只拖鞋一先一后啪嗒啪嗒两声掉在地上,苏北冥就开始开心地晃动脚脚。

      哄他开心最简单,也最难了。这些道理,蒋哲辰也是花了好久才摸索出来的。在真正走到他身边之前,苏北冥给他的形象只是一个权势滔天且毫无人情味的喜马拉雅山,是他不想也爬不上的世界屋脊。

      现在他不仅爬上了,还爱上了。这还真是挺有成就感的。

      苏北冥被他抱着放倒在沙发里,手臂却揽着他不撒手。

      “我去给你拿药啊,乖乖等一会。”“不要。”

      苏北冥怕他真去,就是不撒手。蒋哲辰便双手撑在他肩上,翻身跨上来。

      “你不要就是没病,你刚刚就是诓我。”

      “诓你又咋样?昨天打醉拳的是谁?被我拖到床上的是谁?早上胃痉挛又是谁?你是人,你能生病,我就不行?”

      “行的,祖宗。”

      苏北冥的鼻尖与他相碰,诱惑的体香像是面包房里犯规的面包香氛,诱惑着蒋哲辰让他恨不得把这块中式无糖小面包一口吃掉。

      他在滑嫩的表皮上浅尝辄止,抬头笑了:“祖宗,你说不定真是我祖宗。”

      苏北冥歪头:“你祖上不姓蒋?”

      “只是比喻啦,迷人的老祖宗。”

      蒋哲辰坐起,看着北冥摆烂地躺平不动。那双拿过刀枪弓剑的手此刻却摆出投降般的动作,好像就等着蒋哲辰强势地扑上去锁住。

      不过之前蒋哲辰试过,在北冥某一个半梦半醒的时候,他故作凶狠地扑上去装出要将北冥撕得粉碎的模样,得到的却是北冥毫无保留地坦怀和拥抱。他没好意思再做这样的事,这可太欺负人了。

      蒋哲辰还在想呢,北冥已经抽身爬起,小鸟依人般缩在了他肩上还拱了几下。

      “你上去都干什么了?”“领工资啊。”

      蒋哲辰把他揽紧些,手上翻出卡里的收支记录:“本来要给我兑成冥币,我就上去交涉了一下这件事。诺,你看,在你那了。”

      苏北冥抽了抽鼻子,似乎对这个数额嗤之以鼻。

      “没出什么事吗?”“你希望我出什么事?”“我没有。”

      苏北冥抬手去摸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那里的虎口有一块不小的疤痕。那是哲辰第一次练习下手收刀时意外切伤的,当时的场景那是相当惊悚。蒋哲辰没想到这把历史久远的刀居然如此锋利,苏北冥没想到蒋哲辰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两个人当时都吓了一跳。

      “在这上界,实力和势力缺一不可。”苏北冥又抽抽鼻子,“所以我担心你被欺负了还不好还手。”

      他打了个寒战,干咳了一声,

      “你不会真……真感冒了吧?”“我好像头晕。”

      蒋哲辰去抚他的额,疑惑不解地嗯了声,终究决定先把他抱上床。苏北冥在他怀里懒洋洋地晃着脑袋,被当成国宝一样塞进了被子里。

      “还有哪里难受吗?”

      苏北冥咳咳两下,蒋哲辰就跑出去给他倒热水,扶着他给他喂下。

      “我摸不出来你有没有发烧……额头不烫啊?”“那你摸肚子试试看。”

      蒋哲辰听劝地摸上他的小腹,估量着肌肤的温度。他突然感受到苏北冥刻意的舒展,接着是那腹腔里发出的咆哮似的轰鸣。

      他抬头看见苏北冥藏着的坏笑。

      “你逗我!你又逗我!哎呀真的被你骗了!……你要吃什么?”

      ……

      其实蒋哲辰心里一直有一个问题。

      北冥是很厉害,但终其不过是地府的一个鬼差鬼魂。地府虽与天庭表面一体,实际其自身拥有不小的自治权。天庭冠冕堂皇的规则在这并不适用,弱肉强食才是地狱的王法。北冥溯冥的权位之争,他们也最多只有发发通知的权力。

      天庭虽大,但终究是生界。而掌管生死大权的冥神,也并非不可尝试与天帝抗衡。而天界的同事们大多也与地府的死人们不太亲近,甚至可以说是排斥和歧视。天地两界关系僵化的好比刚刚从杂物堆陶出的一台五六十年代的缝纫机,踩一下都要咯吱半天才开始转动。

      但北冥似乎打破了这样的常态。他不仅熟悉上界,甚至得到了很多大官的优待。比起地府,他在天上甚至混的更好。

      这很反常,但仍然有解释的机会:因为苏北冥曾经有很大希望成为地府老大,拥有无比权势甚至可以撺掇生死……

      但……但现在是现在啊?苏北冥在地府已经失势,被踢出了权力的游戏。而我作为他的主力、他的护从,已经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了。可为什么我去拿个工资还会被约谈要给我升职?我不是很摆烂吗最近?

      无功受禄,蒋哲辰就算再想进步也要悠着点。他带着叛徒的嫌疑重新回到苏北冥这样“不讲情面”的人身边这件事就已经足够上面人三天饭间笑谈了。他再攀升,可不被蛐蛐死?

      所以,北冥为什么没有失势?为什么蒋哲辰一回到他身边,周围同事的态度就三百六十度转变?

      “三百六十度不就是没有变吗?”

      蒋哲辰哼唧一下,吓清醒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你在说梦话,蠢货。”

      苏北冥有些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吵死了。”

      “对……对不起……”蒋哲辰委屈地抱住他的腰把他拖过来点,“我是担心嘛……担心他们对你图谋不轨。”

      “哦。”“所以……所以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叫他们这么忠诚的?”

      苏北冥背着身,用沉默回应他。蒋哲辰的手搭在他平稳起伏的身上,一时间以为他刚刚说的才是梦话。

      “就算我真的死了,他们也不会瞬间倒戈。”

      苏北冥的低喃嗡声传来,却在蒋哲辰脑子里怦然砸开。

      “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他转过身,那双眼睛安静地望着哲辰,“因为我需要真正值得合作的伙伴。”

      “以前,大概也有那么几百年了,我曾经假死过一次。”

      “当时的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后引起了很大的纷扰,很多人迅速反应转头去巴结对手势力,也就是去支持溯冥兄和主张另立门户的团体。”

      “结果你突然出现,把他们一锅端了?”“差不多,我借此筛除了一大批墙头草。剩下的要么晚了一步逃过一劫,要么静观其变不做变化,要么犯错不重我原谅了他们,总之他们是不敢再妄下结论了。这样就算我哪天真的出事,你们也可以拥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好应对风浪的准备。”

      北冥说着说着眼睛就要闭上了,他似乎全然不知哲辰现在正是一个有些难看的表情。

      因为蒋哲辰已经意识到,那其实所谓升职,也是他让他们给出的试探。不然为什么主管要强调说,要他在北冥和未来面前选一个?

      蒋哲辰又怎么不会知道苏北冥仍然对他有疑虑。他们之间的隔阂和伤口就算再隐晦,他在他身边呆过这样长的日子之后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你不会出事的……”蒋哲辰把手捂上他的胸口,小心翼翼,“你不会的……”

      今夜的月像是被雨洗白了一样,亮的好像能看见吴刚伐桂一般。苏北冥有些不爽地伸手越过哲辰去拉窗帘,又眯着困乏地跌回枕上。

      “他们总会想要知道自己投资的股票是不是跌了的。”他叹了口气,“桌上的茶会请柬,你看见了吧,邀请我去的。”

      “我看见了。你要去吗?”“不去。我没资格。”“那他们会怎么看你?”“我管他怎么看我,把他眼睛挖出来……”

      苏北冥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扣住了他的手腕摩挲了几下。

      “好困,好困……我嗓子里一股奶油味……”北冥打着哈气,哄小孩一样揽住哲辰拍拍他的肩膀,“睡觉好不好,睡觉嘛……”

      蒋哲辰的手臂被他霸道地抓过去变成了抱枕,变扭的感觉很是难受。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躺好时,苏北冥已经快睡着半个觉了,真不愧是把冥河当床睡了不晓得多少年的睡美人。

      “那……”蒋哲辰欲言又止,他低着头看着苏北冥轻颤的睫毛,犹豫着,还是想问。

      “那……陈溯冥那个家伙当时是什么表现?”

      他听见一声意义不明地轻哼,来自北冥咂巴的嘴巴。

      “……他喜欢我……”“啊……啊?”

      苏北冥缩了缩,彻底没声了。而蒋哲辰也彻底睡不着了。

      是梦话吧?

      ……

      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北冥归谁……哲辰还是有点后怕。他们刚刚调查了一下附近,顺便赚了点外快解决了一些小麻烦,蒋哲辰紧紧贴着北冥,安静地跟着他回家。

      “我们来复盘一下。”苏北冥敲敲他的脑袋,“说说看,我们现在知道什么。”

      颅内回响,蒋哲辰捂着脑袋回答着:“总结起来,我们其实只知道两件事:第一,残党与地府叛徒合作过,目的是篡改自身生死命数,在被我们剿灭扼杀后逃窜,不知所踪;第二,烛渊必然知道内情,他作为曾经成功典范的分身,必然会被他们盯上,不排除有过合作。”

      “还有一件事。”“还有?”

      苏北冥与他并排而走,目光却不看他:“玄台与烛渊关系密切。”

      “你怀疑玄台和这件事有关?”

      “嗯,八卦一下而已……我认为,他们并非一见钟情,更像早已熟悉。但如果他们是在那段时间确认的关系,而玄台也知道烛渊是由我杀死的。在这样的前提下,若他真的不知道实情,他为何不会质问我为何要杀了他的爱人,向我要个说法?”

      “我不擅长揣度人心,也不懂什么不得已不得不。我只是觉得,他必然知情,只是不说。只可惜,现在除了他的空口白话之外,没有任何事实可以证明他参与过此事。他的话又有多少是真,这更难考证。”

      “嗯……确实空口无凭,但我主观上觉得,他们确实是……嗯。”蒋哲辰稍稍转身看他,“即使不认识,也不可能一上来就这么亲近吧?”

      逆着路边的灯光,他看见了白色光晕里北冥的剪影停了下来。

      “那你觉得我们一开始认识吗?”苏北冥稍稍歪头,眯眼看他,“我们一开始可不亲近。”

      北冥是个苛刻的上级,蒋哲辰刚开始接触超乎寻常的工作、刚开始返璞归真学习刀法的时候,每天都要在心里骂北冥这个死鬼三百遍。

      可为什么,遭罪的是我?走到现在的也是我?

      “我不好说。”“对吧,我也不好说。”

      蒋哲辰感受他游移的目光,他感觉背后一沉,他知道他在看那把他背着的刀。

      “北冥,你真的不打算查一查你的过去吗?我想,根据这把刀的做工是可以大概分析出来你所处在的……”

      “往昔不复,过眼云烟。”

      苏北冥走向他,走过他。蒋哲辰只能跟上,徒劳地回首看向那逐步远离的灯光。

      “这条路真是阴间,基础设施这么不完备,几十米才有一盏灯。”“毕竟这里是生死交界,你就体谅一下双方政府吧。”

      那衰败枯萎腐朽永无春日的枯树之外,是永夜漫漫。直到一声炸响在空中飞起,那耀眼的光芒滑破长空,在枯枝间瞬间绽放万千灿烂火花。

      那是来自热烈城区里的烟花,那是他们将去的地方。那来自阴霾的灵魂也可以驻足停留,短暂欣赏那如生命般转瞬即逝的花。

      “哲辰,你又在偷拍。”

      北冥从不爱拍照的,从前。但现在,北冥却只是回首付之一笑,配合地上前一步站在了树下。

      蒋哲辰也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拿出藏在袖口的手机,记录下他与这如生命般美好而短暂的火树银花。

      “像遗照。”“不要瞎说。”

      他们继续往回走,身侧摆动的手却在摆动中不知何时扣紧在一起。

      来日,已经在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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