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世界》牧野长青

4、NPC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我问：“我们不是一起进去吗？”
　　“我也会进去。”他的瞳孔黯然失色，半秒，才缓缓张口，“我们没办法同时被风雨镜传送到一个位置，从前跟我一起进去的人都没出来，我想如果能一起行动，倒不至于弄丢他们。”
　　我心里发凉：“那么他们去哪了？”
　　“风雨镜，或者被现实的人叫醒，离开梦境了。”
　　疾风骤雨凝视着我，那神情既像平和，又像傲慢、疯狂，像得意又像悲伤，像热情又像冷酷，让人不寒而栗。我被盯得很不自在。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光是不清楚路人甲世界的秩序，其他门主是谁，存不存在其它npc，以及完成任务后自己怎么离开风雨镜。
　　更不清楚各位门主，即主角的性情人设，想到这里后背不免有些发寒。
　　风雨门门主疾风骤雨尚且暴露出冷漠和专制的性情来，若是不幸碰见更加极端的门主，说不定随随便便就草菅了我的性命。
　　“我会遇见危险吗？要是遇见危险我该怎么办？”我的牙齿很僵，阳台后就是万丈深渊。
　　疾风骤雨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靠近我，伸出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面上毫无表情。
　　是要安慰我吗？我困惑这一举动。
　　岂料他突然猛地一推，与此同时我背后的围墙直接镂空，自己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摔进了风雨镜。
　　“npc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我眼睁睁地望着阳台完好的围墙，还有门主挺直冷酷的背影。

　　我是从墙里冲出来的，毫发无损。
　　风雨镜里的世界不像风雨门内那般梦幻，相反又是另一个极端，潦草破败，暗无天日，乱云如破絮一般随意散在天上，到处都是狰狞、恐慌和罪恶。
　　而且街道错综复杂，像蚂蚁窝四通八达的甬道，四面景色和建筑太过单一，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
　　墙里也出来了不少其他npc，我们尝试交流，却根本听不到对方的声音，最后只能各行其是，都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这个虚无的世界，等待主角激活我们。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路过一个有水喝的地方，一个小破茶馆，有免费的饮水，我进去要口水喝。
　　那时，茶馆中除了我和邻桌两人，再没其他客人。
　　“好一杯甘醇爽口的龙井，你喜欢吗？”邻座有人对同伴说。
　　那个同伴衣着玄袍，脸埋在宽大的帽子下，看不清面貌，只看出嘴角一直有着笑意：“不喜欢，太苦。”
　　“苦怎么？康师傅绿茶跟这可比不了，这么好的茶你竟然不喜欢不知道怎么想的，没品位。”那人絮絮叨叨，口气傲慢，是个惹人厌的体质。
　　喝完茶，我得离开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玄袍男子说，语气重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生气了。
　　我无意看热闹，离开的脚步没停下，身侧突然被茶馆里飞出的人重重砸了一下。
　　我拧眉，抬眼看清那人狠狠撞在墙上，给原本干燥的墙面糊了一摊血液，他滚落在地，捂着胸口翻来覆去。
　　我僵硬地扭动脖子，对上玄袍阴鹜的双眼。
　　即使他背着光，帽子的阴影遮挡住半张脸，我确信自己依稀见得，帽檐后枯寂的死鱼眼。
　　眼白占了三分之二之多，瞳孔深黑，似乎再强烈的光都透不进，整副五官刀削一般硬朗，浑身散发着刻薄冷血而不近人情的寒光。
　　我顿觉寒毛乍竖，脑子发懵，心想撞上反派杀人，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正盘算着要不要装瞎。
　　玄袍男子似只虚浮我一眼，对我这个毫无存在感的npc置之不理。
　　我松了口气，庆幸他没有理我，好歹自己这前途未卜的npc生涯还有段时日。
　　“赏你们开荤了。”玄袍男子以命令的口吻说。
　　你们？
　　闻言我茫然四顾，这时劲风刮过，却见四周流浪的至少十只npc齐齐扑向地上那人，红目獠牙张牙舞爪俨然一只只困兽。
　　可分明在一分钟前他们都跟我一样是个误入梦境的常人！此刻却像丧尸一样扑咬，空气里很快渗满了血腥味。
　　我心脏狂跳，落了一地的冷汗，怂得一动不动。
　　漫长的时间过去，其实也不过一分钟而已，喝杯茶的功夫，那些嗜血的野蛮的npc涂着满脸满身的鲜血，打阵饱嗝，若无其事地离开，跟几个路人擦肩而过。
　　徒留白骨森然倒地。
　　我强撑着双腿往相反的地方迈进，心中思绪万千。
　　相比我们这些没有拿人肉打牙祭的npc来说，他们的身体明显变得更强壮，面目也凶戾狰狞。
　　疾风骤雨委派我任务，却没有给任何提示和庇护，就让我无头苍蝇乱撞。
　　来的第一个小时就撞见变态，撞见npc吃人，接下来的时日是不是还有npc自相残杀，自己也会跟那白骨一般遭际，会遇见更多变态……
　　疾风骤雨说没有离开风雨镜的人要么在风雨镜，要么在现实里被人叫醒。
　　可我对自己几乎一无所知，压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独居，如果是独居，又有没有设置闹钟。
　　麻了。
　　活命的机会还得自己争取，找到疾风骤雨应该就安全了。
　　轰隆隆轰隆隆——
　　我抬头，黑云重重压境，喃喃：“终于要下雨了吗？可是我还没找到地方歇脚。”
　　“又见面了，路人甲。”身后突然有人叫住我。
　　玄袍阴恻恻的死鱼眼瞬间浮现在我的脑海。
　　“站住。”他又叫了一身，语音刚落整个人突然闪现在我面前。
　　我吓了一个激灵，不禁后退两步，却也不敢跑，这个变态刚刚杀人可是不眨眼的。
　　他伸出手，微笑的时候更显得不怀好意。
　　“欢迎来到风雨镜。”
　　这里是风雨镜。
　　“我叫动力，永动机的动，力量的力。走投无路了吗？我可以收留你，只要你留下了陪我。”
　　雷光这时好不是时候的扯了一下，扯得他面目煞白。
　　虽然他手挺好看的，但我而不敢握，生怕半小时前那具枯骨就是我的死相。
　　可是这个一脸戾气、与他名字一点也不符合的人一只盯着我，神色里已有烦躁。
　　我迟疑地伸出手，只碰见他指尖的冰凉，他又将手缩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叫路人甲？”
　　“这里除了路人甲，还有谁吗？”
　　“……”我觉得很荒唐。
　　他转身：“要下雨了，淋湿会生病的。放心，雨停了，你就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