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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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承十六年，夏六月，初五。
南青水城。
“来看看，新鲜的鱼诶！”
“哎王婶来看看我这鱼，我家男人新捕的，新鲜着呢！”
“来看看啊，不好吃不要钱，新做的白皮酥！”
青水城的街路上，一早便摆满了各种铺子，菜市里喧闹不已，青水城名如其城，是大周最南边的海城。
这里的人靠水吃水，大富大贵的人少，各家各户都指着一天天微薄收入过日子，有的靠熟人，有的靠名声，有的则是靠着一张好面皮，不过总归个个铆足劲了做生意。
“哎程家小子今个又没来啊！”每日卖鱼的李婶嘀咕道。
一旁卖菜的王大娘正笑意盈盈的卖了菜，一听这话，抹着零钱附道：“那小子打的鱼多，又生的好，他一来你还有得赚啊。”
李婶翻个白眼，“这话是一点没错，那小子啊，这些年是越来越有道道了，你说都是咱看着长大的，这倒好，生意做不过一个孩子了！”
说着，李婶又给鱼洒了些水，“不过越长大我是越看不懂这孩子了，分明看着长大的孩子，你看，几个逢集了，他都没来。”
“随他，就从他父母走了，那孩子就独立得很。”
王大娘忙道，又开始和顾客讨价还价，今天的早市尤其忙碌，是逢集不说，听说最近城里还有大人物来，一时间外地人也来了不少，大家都忙碌起来了。
忙不得奇怪，李婶也开始卖力，正得了个闲摆弄她的鱼，只听隔壁的王大娘喊道：“呦，最近可难得见你这臭小子一面！”
李婶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少年一脸笑意，一张面目长年打渔却不减半分俊俏，尤其眼睛里含着的神采夺目不已。
明明都是小城里的孩子，程温川却生的俊秀，脸上从来是带着温和的笑，独立又和善，几个老邻居都欣赏的很。
“大娘，我今个是来买菜的。”
带着些笑意的声音传来，李婶也笑着摇了摇头，就知道是白担心他。
“你这小子，最近也不知道忙些什么,来，大娘再多送你两把葱。”
一听这句，程温川简单摆摆手，“谢谢大娘，下次我多打了鱼送两条给您！”
王大娘也没拒绝，小城里的人情往来便是如此，互相拒绝反而不好，更何况这小子是这些年在大家伙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大家都把他当自家孩子，虽说这几年长大了，联系少了些，也是大家都心疼的孩子。
程温川给了钱拿了菜在李婶旁的摊位凳上坐下，那是他从前惯常的位置，不过他这些日子没出海，没什么卖的。
李婶得了个空，本想问问程温川这段时间怎么回事，但他倒好，坐那没半天眯着眼打了个哈切，懒洋洋的姿态，又偏偏像是知道她要开口似的，看向她直接问道：“婶子，听说这两天城里来人了。”
这一问，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谈论起来了。
“听说是盛京来的人，上边调任！”
“害，老城主去世，上头紧忙调了个人呗，连带着这两天外地人都多了不少！”
“对了，要不要提醒这些外地人别乱跑，咱青水城靠海，有些地方危险着呢。”
“说了会信吗，再说这些大人物也瞧不上我们啊！”
他们议论纷纷，程温川这个开口的人却没搭话，像是想起来些事情，静静的沉思着。
却听此时有人起哄道，“哎程温川帮我们去打听打听呗，听说你都攀上高家了！”
程温川微挑了挑眉，面上浅笑不改，高家是青水城富户，他想法子认识了里头管事的，这段时间帮着送了几趟鱼，没成想被人提起。
也是，高家大门，向来看不起普通摊贩，里面送菜送货的不靠关系不可能跟他们这些人有关系，偏他又生的好，这些年总是被人开玩笑。
“就你们话多了，人家小子凭本事给人送鱼，一天到晚就知道乱说，去去去，不做生意啦！”李婶帮着说了俩句，大家也不再调笑。
程温川对着李婶扬起嘴角，“还是婶子对我好。”
李婶没回他话，程温川知道她在想青水城里的事，又说道，“听说这盛京的人都厉害，有些大人物还会应聘专门的捉妖修士，想来无需我们操心。”
李婶斜了他一眼，正想开口说话，程温川看她表情，立刻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他该成家之类的话了，马上一个主动赔笑：“婶子我还有事，拿您一条鱼，改天和您换！”
说着程少明利落起身，拎鱼拿菜一转眼人就没了。
李婶话停在嘴里，无奈朝少年背影喊了句：“一条够不够啊！”
程温川走得快没来得及回，他拿着东西，背对着熟悉的街坊邻居，脸上笑容却逐渐退去，并不冷漠，但是身上气质在不觉间发生了改变，温和却又透着一丝冷淡和真实。
他走得快，从城内一直往南出城，就是沿海区。
从十三岁起，他就放弃了原来的房子，在沿海区新搭造了一个房子，这里离海近，离人远，且他选的位置更为偏远，远远望去，一片地方就他家一个。
瞧着也不过是几个普通的木屋，外围用栅栏围了一圈，小院子里放着一把躺椅，两间主屋，一间厨房，一间仓库，还有个没有鸡的鸡圈，整体看着简单而普通，但配上外边一望无际的海，只觉得简单的家也别有一丝韵味。
大海静谧而汹涌，海边偶有潮水袭来，浸湿的沙子中还会爬出虾蟹，再往远眺望，天海一色，更是安静。
程温川看了看远方，默了片刻，随后转身回家。
“吱——”程温川推开屋门，里面的陈设一览无遗，简单的一张床，两个桌子，打渔的工具就靠在门边。
鸡圈里确实养了只鸡。某天莫名出现在家里，问了街坊邻居也没人丢，索性养着了。不过好好的殊鱼偏要给它取个名，叫小海。
他也由着她，一只不会打鸣不会下蛋的鸡，也是奇了。不过一如既往，鸡圈里空空如也，又不知道跑哪去了，程温川心里一叹。
他走进屋内将今日买的东西放好，刚想收拾收拾，却突然一愣，转身迅速抓住那道影子，他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腕，却未等反应过来却又有一只手握拳向他面门冲来！
他立刻控住她的拳头，“说真的，再闹没饭吃。”
“开个玩笑而已喽。”
映入眼帘的，是少女姣好的面容，明眸皓齿，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透着张扬的笑意，收敛了些许，眼角仍是弯弯的，就是不笑也让人觉得乖巧，纵一身普通打扮也遮不住的漂亮。
她今日头上只是简单挽了个发髻，只是不知是发钗还是发间，少女的发髻总是会带朵花，配上精致的眉眼，夺目极了。
她伤好后总想着试程温川的能力，程温川却是懒得管她，日子太无聊了，有点变数也没什么。
他如往常那样没有搭话，只是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殊鱼也没继续逼着，转身坐在椅子上，倒水浅抿伸腿后倚，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着已经完全把这当家了一样。
程温川看着她，想起一年前他从海上见到殊鱼的样子，一个漂亮的妖精，莫名受了重伤，头上总是别着朵花，每段时间颜色还不一样，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一般。
当初她醒来后治伤，着实废了些功夫，说到底，他是被当初殊鱼身上那股子求生的意志迷了眼，还真用心给她调养了起来，以至于她日子过得太好，后来好了也不愿走，非说她没好。
程温川拒绝沟通，她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来赖的，非要待在他这，程温川当时和她掰扯的头都疼了，索性随她去了。
一来二去的，殊鱼就赖在他这里一年有余，不过她识相，一直隐藏的很好，加上程温川这里平常没什么人来，一年下来，青水城内的熟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这样想着，程温川倒也做好了饭，两菜一汤，有荤有素，营养搭配，很好，程温川在心里赞赏自己。
“开饭了。”
“好的。”
殊鱼端端正正的坐着，提前摆好碗筷，看着乖巧听话，吃饭的时候她倒是不喜欢乱扯话题谈天说地。
不过她一边吃着一边不时看一眼程温川，少年十岁成为孤儿，十六岁救下她，到今年十七，分明是个普通人，身上半点修士的气息也无，却让她安安稳稳的度过了一年，对于她的身份和法术好似半点不好奇。
有时候见到了也只是当没见到，厉害的人类，这般想着，殊鱼又感叹自己的运气，天无绝妖之路。
虽然知道殊鱼大概在想什么，但是程温川并不在乎，虽然家里多个人麻烦些，但一年过去他也习惯了这种日子。
“鸡又跑哪去了。”他问。
“小海有自己的世界，到点了会回来。”她答。
“今天你洗碗。”
“好啊。”
“不许用法术。”
“……”
“你今天的红烧鲷鱼烧的没有前些天好吃。”她说。
“不许质疑我的厨艺。”他回。
……
“我吃完了。”殊鱼认真的放下筷子。她这一点很好，总是认真品尝程温川的厨艺，当然，也有可能是程温川每天好像只在做饭上稍微花些心思。
毕竟“寄人篱下”，殊鱼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温川，我感觉到青水城里的灵气增强了，有人来了。”殊鱼看向他，她有种奇怪的预感，她“养伤”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程温川没有回答，只是挑着碗里的鱼刺，确实，今天的鱼剔的不够干净，他在心里想。
……
海风阵阵，海鸥的叫声不断传来，东方将晴天舒白，不知不觉间已是大亮。
官道上，几辆马车缓缓前进，掀起一阵尘土。
“夫人，很快就要到了。”丫鬟掀起车帘，向内恭敬地说着。
“嗯，小轩呢，还没回来吗？”
出声的正是坐在车内的妇人，一袭紫衣，没有过多装饰，头上也只几个素钗，朴素的很，要说惹眼的便是腰上挂了个鎏金玉苏，面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气质却是说不出的温婉柔美。
“少爷昨夜留了话，现在还没回来，想是已经进了青水城，在城内等着呢。”
妇人没有再回答，他们这一行人正是要赶去青水城的，她的夫君李言是青水城新任的城主。
纵她是新妇，是张家的女儿，再不舍也是要同行的，不过一说着要离开盛京城，张轩偏要跟着来看看，父亲原是不同意的，不知道那小子用了什么办法，硬是让父亲同意了。
想到张轩的事情，妇人思虑间不免叹了口气，各人各命，难得弟弟出来一趟，便随了他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着正午时分前终是进了城。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