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双骄》鱼觞

42、第四十二章

　　天色已经渐渐泛白，东方的升腾起一派流云滚动的气象，狂风咆哮，和着漫漫沙土，越过巍巍高山，叫嚣出一种消杀的气氛来。

　　展昭已经无暇顾及拍去身上厚厚的尘土，许是风沙的缘故，清澈的眼神变得有些模糊不清。紧握巨阙的手，关节已经有些发白。每一丝每一毫都在昭示着展昭现在的心情。

　　看来，一切都在李元昊的算计当中。自从大宋与西夏和书签订以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大型的战役。李元昊纵使再想出兵，也怎奈毫无出兵之名。如今李元哲倒是帮了大忙，李元昊正好借剿灭内乱之借口，寻宋军擅长边境之谬罪！

　　而守军将领王伯宗，自己一直早有耳闻。虽说不失为一条铁铮铮的好汉，但是为人性情过于急躁，前几次战役，若不是有足智多谋的欧阳修，怕是实难对付西夏的虎狼之军。如今欧阳修不在，以那王伯宗的性子，怕是早已派兵压境了。

　　两军相碰，正和李元昊之意。展昭不是畏惧，而是两国一旦开战，受苦受难的还不是那些普通的百姓。战争之于统治者，无疑是有利益所在，但是之于平民，却无疑是一场灾难。

　　李元昊仍旧披着那身猩红的外麾，展昭的一举一动他当然不会漏过。自己看得真切，看的明白。深深暗吸一口气，抬眼望了望泛白的天际，眼神忽地就如这夹杂着沙石的狂风一样，凌厉异常。

　　白玉堂，你到底有何本事！

　　他李元昊，天下可以毫无顾忌的征服，却唯独在小心翼翼征服身边人这颗剔透的心。

　　但见李元昊脸色一沉，转脸便朝向了身边那个满脸胡须的大汉：“胡拓，你带领五百精兵从西面过去。”随即转头看另一个彪形大汉：“穆木，你带一千精兵从东面的缺口包抄进去。记住！一个活口，我都不想看到！”

　　胡拓、穆木二人得令。各自点了兵马，便打马离去。

　　李元昊勾起单薄的嘴角，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睥睨四方的杀气。

　　与我李元昊作对的人，早该能想到自己的下场。

　　七八月的天气，展昭竟觉得浑身发冷。帝王之家岂不就是这样，为了皇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如那龙椅上的一粒尘埃。

　　李元昊看了看前方，扬声道：“柴克耳，你带八千精兵随我来，廖北，你率其他人驻扎此地。”
　　随即转头看了看展昭，低低道：“展大人，你也随我来！”

　　展昭没有说话，更没有点头。只是一催战马，便随着李元昊向东进发。

　　话分两头，却说王伯宗率领一万大军，浩浩荡荡向西而来。这几年没有伸展拳脚，自己早已憋得不耐烦了。如今少了个唧唧歪歪的欧阳修，自己这次定要叫那帮西夏人看看自己的实力。欧阳春与徐庆随护左右，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心中都有了自己的盘算。

　　徐庆只是在想，这行军打仗，果然还是够威风的。你看自己只要伸手一挥，必然就有人上阵杀敌。自己一马当先，破军万里。那等豪情壮志，不是人人都能体会到的。

　　欧阳春却紧锁眉心。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起，而且越来越盛。临行之前，看到八王欲言又止的模样，自己的心理便已经确定了八分。如今这个局势，无论是不是挑明真相，对展昭都是极为不利。

　　二人正思间，就见前方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上不是别人，正是白玉堂。

　　白玉堂勒马停步，来不及见礼便道: “将军，西夏方有两万兵马压境！”

　　王伯宗似乎有些不爽，瞥了瞥白玉堂，淡淡道：“那又怎么样？”两万又怎么样？自己日日操练，等得还不就是这一天。难不成还怕了这区区两万不成。

　　白玉堂催马上前：“将军，西夏那方应是早有准备，如今这里地处两国敏感区域，不能叫那帮人寻了借口！”

　　王伯宗冷冷一哼，没有接话，只是回头看了看自己整齐划一的一万大军：“我王伯宗，还从来没怕过什么，白护卫，莫要长了他人气焰，灭了自己的威风！”

　　白玉堂咬牙，这是什么话？明知有陷阱还要朝里跳？自己一个人无所谓，如今这一万士兵，个个都是一条命。这王伯宗当真不知道什么叫从长计议吗？想罢拱手道：“将军……”

　　谁知王伯宗伸手一摆，阻了白玉堂的话头，冷冷道：“在这里，我是将军！我的命令，便是军令！”

　　白玉堂不在说话，只是抱拳道了声是。此时已经不用再劝，因为白玉堂已经听到了一阵阵响彻云霄的马蹄之声，踢踏声借着风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是惟独那振聋发聩的呐喊声，是越来越清晰！转眼间，便见了足足八千西夏军队，停在了正前方。

　　领头的人一身猩红，眼神凌厉，满身的霸气。但见他单手一抬，长鞭一指，语气傲然：“王伯宗，这便是你们宋人信守诺言的表示吗？”

　　王伯宗当真大吃一惊。他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会是李元昊御驾亲征。李元昊其人，心狠手辣，用兵如神，自己吃过的亏，自己都快数不出！

　　这里吃惊的还有白玉堂以及徐庆和欧阳春。李元昊身边的蓝衫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展昭。

　　白玉堂在看到展昭的一瞬间，眼神立刻就散发出一种异样的神采。周围的万物都已经看不到，现在心里眼里，都只有展昭。

　　展昭却连瞧都没有瞧上自己一眼，只是静静的坐在马背上，眼神有些飘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玉堂心内一阵刺痛，刚想说话，忽觉手臂一紧，便被徐庆拉了个正着：“小五，这展小猫不会是叛变了吧？”

　　白玉堂皱了皱眉头。自己当然不相信。他现在只是在担心，展昭是不是在执行什么计划？无论什么计划，反正都是万分危险！

　　不待细想，就听王伯宗一声大吼：“李元昊，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元昊冷笑:“你们宋人当真无用！”

　　李元昊，白爷爷本来就看你及其不爽，没想到你竟然不知脸皮的冒出这种混账话来。不待王伯宗叫阵，白玉堂策马一鞭，便上了阵营的前方，扬眉一笑：“李元昊，你是想单打独斗？还是想一起上？！”

　　展昭只觉心中一凉，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李元昊。

　　不待李元昊说话，柴克便请命道：“皇上，让我去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李元昊略一点头，就见柴克一拍马背，腰间长刀一挥，直直想白玉堂奔了过去。

　　白玉堂冷笑，右手画影向上一抛，凌空拔剑，左手接住了剑鞘。双腿一夹马肚，战马一声惊嘶，便冲了出去。

　　单听铛铛几声，刀剑相撞，几招便过。却说这柴龙，虽身形瘦弱，但是一柄大刀确实舞得虎虎生威，刀挂疾风，上下翻飞，左右横劈。转眼间，便用刀风将白玉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玉堂暗道一声好，画影一抖，便向柴克手腕挑去。剑势极快，又狠又准。柴克心中大惊，当真没有想到这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剑法竟然能有这等修为。当下一个反侧，回刀一收。再看时，手腕上多了一道血红的口子。

　　柴克大怒，一声长吼，人竟腾身而起，大刀一斜，想白玉堂头部砍去。

　　展昭心中大惊，小心二字脱口而出。这一刀，并不普通，柴克凌空而下，运气于刀，加上千斤一坠。白玉堂若不翻身落马，怕是难当这致命一刀。

　　李元昊的嘴角，也不禁勾起了一丝难以觉察的冷笑。

　　白玉堂此时只有两个选择，一下翻身下马，一是死在刀下。可是白玉堂两个都没有选，而是同样腾身而起，凌空一转，身子直直向柴克撞去。右手画影一抛，剑交左手，只听哧喇一声，五爷的右肩便破开了一道血口，而左手的画影，已刺进了柴克的右肋。

　　柴克一声闷哼，便跌落下来。五爷翻身一转，复又落在了马背之上。只是那肩头不停渗出的鲜血，转眼间便染红了半条袖子。在那一身白衣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这一片红，刺痛着展昭的心。展昭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无用。不能说，更不懂动！

　　柴克勉强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回了阵营。李元昊的脸色，霎时变得更加阴沉。

　　王伯宗也不禁有些赞叹，转头道：“军医何在？”

　　军医此刻早已上前，扯了绷带便于包扎。谁知白玉堂只是淡淡一笑，拉了绷带几下缠绕，便算是简单包扎了伤口。

　　李元昊阴沉着脸色，眼神中露出一丝冰川的寒意。展昭的那句小心，自己不是没有听见，而且听得很清楚。尤其是当看到展昭的眼神，随着那白玉堂时而忧虑，时而紧张，时而释然，时而欣慰的神情。自己更是要发疯发狂！

　　“王伯宗，今日本是一场误会，但是既然你宋军的确违约在先，那事情也定不能如此了结。我们定个三场两胜，若是我输了，我们西夏就此退兵，若是你输了，就休怪我们追究你毁约之责了！”

　　王伯宗咬了咬牙：“那刚刚一仗可算在其内？”

　　李元昊斜眼一瞄，冷哼一声：“当然算！”

　　王伯宗心里大喜，心道剩余两场，只需再赢一场便好。若是输了，不光着李元昊难以对付，光是朝廷那边，自己也不好交代。

　　李元昊随即又道:“只是，这第二场，我要他，出场！”李元昊抬鞭一指，看向了白玉堂。
　　风萧萧，衣袂猎猎。

　　五爷一勾薄唇，扬眉一笑。李元昊，叫你白爷爷出场，那么今日，你便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