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双骄》鱼觞

43、第四十三章

　　一道红日从东方升起，一缕一缕的光丝，刺破了天际，染红了流云。映照在这阵前两人身上，红的，便更加猩红，白的，便更加夺目！

　　白玉堂轻轻握了握手中的画影，眉宇间便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桀骜，生性如斯的他，从没想到有一天，能够冷静的看着展昭身处险境。只因自己知道，不冷静，只会让展昭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而他同样相信，展昭必定会有自己的想法。

　　自己说过，若是他敢有什么事，就是下了黄泉，也不会轻饶了他。

　　猫儿，你还记得吧？这句话，绝对不是玩笑！我白玉堂相信，你绝对知道那不是玩笑。

　　所以，你不会让自己又危险的，对吧？！

　　李元昊看着白玉堂眼底里流出的坚定，心底便狠狠抽了一下。抽出长刀，打马奔了过去。

　　刀剑相交，碰出的不仅仅是火光，还有那满腔的怒火，以及快要将各自灭顶的仇恨。

　　肩上的鲜血，再次流出，五爷却毫不在意。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异样。李元昊，就凭你对猫儿的所作所为，白爷爷今天就要要了你的命！

　　画影一送一避，让开了李元昊的攻势，自己则打马一转，绕道了李元昊的背后，身子一倾，剑尖一斜，便向李元昊的后心而去。

　　李元昊竟是看清了剑势，身子一侧，马头一掉，避过一剑之时，回手一刀。

　　白玉堂早就有见于此，见那刀光一冒，转身便避，一声长啸，剑锋急闪，如电如风。但见画影剑在白玉堂的手中，便如游龙一般，气势如风云流转。

　　李元昊不得不收招暂避，只觉伸出的右手，在白玉堂的剑光之下，冰冷彻骨。但是毕竟自己久战沙场，这点阵势岂会难得了他。当下一个使了一个巧劲，大刀便飞射而去，右手瞬间一探，长鞭竟就挥了出去。

　　白玉堂暗惊，李元昊的长刀从右边而来，长鞭却从左边卷近。自己是避的了这边，就避不了了那边。

　　李元昊暗笑，这长鞭的力道便加重了不少。拉风带劲，如钢如刺。

　　谁知白玉堂向后一仰，整个人躺在了马背之上。画影一挥，便荡开了飞驰而来的长刀，自己顺势一个侧翻，便伏在了马的侧面。长鞭就从头顶疾扫而过。

　　李元昊咬牙，不待回鞭，便见白玉堂那匹战马疾驰而来，瞬间就见剑光一闪，剑锋便在眼前。李元昊一时大意，连忙翻身向马侧倒挂而去。却终不及白玉堂的剑快，只听哧的一声，腹间便被画影挑了开来。

　　众人皆是一阵惊呼，西夏军队中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李元昊只觉腹部一阵刺痛，伸手便摁住了伤口。自己不能受伤，绝对不能！

　　展昭的脸色有些苍白，腹部尖锐的疼痛一阵一阵向大脑袭来。冷汗便层层而下。

　　欧阳春眉头一紧，心底顿时一阵抽痛。

　　白玉堂一剑得手，心中顿爽。李元昊，今日，你便留下命来吧！

　　心中这样想，剑便更加凌厉起来，肩上的伤早已裂开，整条袖子都开始变成刺目的红色。李元昊眼底露出一丝狠辣，长鞭一绞，向画影缠去。白玉堂早就见识了长鞭的厉害之处，不避反上，硬着肩头挨了一鞭，画影也送到了李元昊的胸口！

　　这下两边阵营皆是一阵惊呼。王伯宗的额上不禁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这是比试吗？这简直就是在搏命啊！这可如何是好？！

　　李元昊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只觉得那冰冷的剑锋，渐渐没进了自己的胸膛。那种感觉，从未有过，不觉的疼痛，只有一种冰冷彻骨的感觉。

　　“五弟，快住手！”
　　“小五，小心啊！”

　　欧阳春与徐庆同时惊呼出声。只不过他们叫的当然不是同一件事情，但是同样都是要命的事情。

　　欧阳春现在已经百分之一百肯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展昭不禁知道了自己所中何蛊，而且也已找了了主蛊在谁身上。眼下的情形，主蛊必定是在那李元昊身上无疑！刚刚腹间那一剑，欧阳春已经看出了端倪。如今这胸前一剑，怕是就要了展昭的命了。

　　的确，展昭只觉胸中一闷，顿时提不上气来。眼前全都是那白衣身影，玉堂，玉堂，今生今世，展昭怕是要违背了彼此的承诺了。只求你，莫要怪我。

　　但觉眼前一黑，人便落下了马背。看到展昭落马，欧阳春大惊失色，便惊呼一声。

　　徐庆呼的却是另外一件要命的事情。

　　就在白玉堂的画影刺进李元昊的胸口之际，耳边便听到了破风之声。五爷忍住肩头剧痛，回首一探，猛地就握住了一支箭。手心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痛，箭身差点脱手而飞。

　　这支箭显然是从西夏军队的方向射出，瞧着这支箭的来势，握在手中仍旧嗡嗡作响，可见射箭之人据此不远，箭势之力，尤为衰竭。

　　白玉堂不妨之下，不由大惊。不及回首，耳边便是嗖嗖之声。白玉堂撤回画影，一个翻身，便下了马背，急速飞掠，避开了紧随而来的破风之箭。

　　但见一人一骑马，飞驰而来，扶了李元昊，便向西夏军营奔去。

　　白玉堂咬牙，抽眼间瞄了展昭那边一眼，却见展昭竟然落下了马背，被几个西夏士兵抬了起来。心中顿时一阵骇然。浑身上下再也冷静不了分毫，当下提气疾走，腿上加劲，身体一弹，便如弹丸般飞跃而上，直直向那李元昊那匹奔马扑了过去。

　　这一跳，白玉堂用尽了全力。因为李元昊不能放，放了，猫儿便回不来了！

　　四周忽地响彻器震天动地的呐喊。看来，两军已经交战了！

　　耳边的破风之声再度响起，五爷实在是没有去避的精力。眼睛里只有那飞驰而去的李元昊。
　　可是就在此时，一个青衣身影飞掠而来，长剑一挥，便荡开了疾射而来的长箭。伸手一抓，用以一带，便将白玉堂拉了回来。一支长箭恰好从面门直擦而过。

　　看来若是再迟一步，这箭，就该要了白玉堂的命了。

　　青衣人终于忍不住，心中怒火顿生，大吼一声，踢开了身边攻过来的西夏士兵

　　“你是疯了吗？”

　　你是疯了吧，不然这么会连做出这等蠢事！

　　眼看着李元昊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五爷的火不会比任何人小，尤其是这个竟然敢将自己拉回来的人：“你滚开！”再不滚，难保我不会拔剑杀了你！猫儿身处险境，不知去向。若是自己连救他的机会都没有，那自己会做出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五爷大吼一声，画影一扫，围攻而来的几人瞬间丧命。

　　青衣人没有接话，只是飞身隔开了嗖嗖而来的长箭。一边看着发狂的白玉堂，一边对付身边飞扑而来的西夏军队。

　　李元昊当然没有死，白玉堂的箭再进一步，自己怕是就没有命在。捂住刺痛的胸口，再也忍耐不住，翻身便下了临时搭建好的床。

　　“皇上……”，侍卫连忙跑了过来。

　　李元昊伸手制止，压抑着疼痛道：“快带我去见展昭！”不敢违抗，侍卫还是将李元昊扶了过去。

　　展昭躺在那里，脸色苍白，胸口似乎没有起伏。这样的场景，让李元昊害怕。

　　“昭……”李元昊缓缓坐在了床边，握住了展昭的手。手很凉，一种正常人不该有的冰凉。脸也很冰，一种正常人不该有的冰。

　　原来是自己错了，自己要的是什么？难道就是这样吗？这样的展昭留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当真开心吗？

　　心痛，自责，懊悔……

　　李元昊啊李元昊，你得了天下又怎样？！你终究还是伤害了你最不愿意伤害的人。这辈子，你就要活或在内疚和痛苦之中，永远摆脱不了的内疚和痛苦当中。

　　“昭，对不起！”

　　手指轻轻抚过展昭冰凉却柔软的唇，一滴泪，便滴在了展昭的脸颊。

　　一支支长箭飞射而来，白玉堂深陷重围。青衣人眼角一扫，终于看到了那个射箭之人。随即单手一挥，长剑脱手而去，一支利箭正好也就飞射而来。射箭之人应声倒地，青衣的胸口也刺进了深深一箭，这样的感觉有些舒服，至少青衣人自己这样认为。

　　白玉堂大惊，伸手便扶住了跌下去的青衣人。此刻号角响起，西夏军队竟都急急向后撤去，大宋军队也是伤亡惨重。

　　白玉堂已经顾不得其他，扶住了青衣人便道：“你怎么样？”

　　青衣人摇了摇头，缓缓道：“玉……玉堂……”

　　白玉堂大惊，伸手掀开了青衣人的青铜面具。那张脸，依然苍白，却仍旧妍丽。只是眼中稍了一份孤高清冷，多了一丝释然开怀。

　　“思玉！”怎么会是思玉？为什么会是思玉？自己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的。如此熟悉的感觉，为什么自己一直都没有想到！

　　“玉堂……我，怕是要先行一步了！”

　　白玉堂摇头：“思玉，你不要这么说。你会没事的！”该死的李元昊，白爷爷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段思玉笑了笑。自己筹划至今，本想挑动西夏与宋朝战争，振兴大理。如今看来一切都已成空。可是自己竟然没有多么失望，只是觉得这样，自己反而真的开始轻松起来。

　　“玉堂……我问你一件事？”

　　白玉堂压抑心中的痛点头：“你说！”

　　段思玉的目光忽地聚在了一起：“你说，你心里可曾有我？”

　　白玉堂愣住。

　　不是不知道该这么回答，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无法说出口来。

　　段思玉忽地晒然一笑：“不要回答……就让我还留有一丝希望吧。这样……黄泉路上……我才不会太过寂寞……”

　　那双眼睛闭了起来，而且永远不会再睁开。白玉堂咬破了下唇，握拳的关节咯咯作响。

　　白玉堂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军营，心中的感觉是从来到大没有过的。悲痛，担忧，无力……

　　“白大人，西夏那边送来一个人。”一个士兵匆忙跑了过来。没有留意到白玉堂眼中已经燃烧的烈火。

　　白玉堂豁然起身：“在哪？”送来？为什么是送来？难道猫儿自己不会走吗？

　　士兵一指前方营帐，白玉堂心中一震，脚尖一点，急掠而去。便见几个人围在了营帐的门前。
　　有一个人躺在地上。那人脸色苍白，睫毛卷长。一身蓝衣，似水轻盈。

　　不错，自己没有看错。那是自己的猫儿。

　　可是，猫儿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为什么不起来？

　　欧阳春握住了展昭的脉搏，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手也不禁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白玉堂一个箭步，推开了一边的欧阳春。他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个表情？猫儿又没事，为什么要这样表情。白玉堂不喜欢，极度的不喜欢！

　　白玉堂跪了下去，轻轻地抱起了展昭。

　　傻猫，你的手怎么这样凉？脸也好冷。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为什么？

　　白玉堂一个人在心里面喃喃自语。身边人怎么呼唤，自己也是听不见了分毫。欧阳春摇了摇头，眼眶竟也有些微微湿润。就连徐三爷，也不禁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白玉堂这个样子，没有人不心疼。

　　猫儿，你起来啊，睁开眼睛好吗？你看，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你。你再睡下去，就要被人笑话了……

　　可是展昭依旧没有动，甚至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猫儿，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五爷俯下脸庞，用自己的脸颊贴在了自家猫儿冰冷的脸边。双手紧紧搂着猫儿有些瘦弱的身躯，晶莹的泪珠便跌出了眼眶。

　　猫儿，远处依然青山绿水，炊烟萦绕。近处依旧景色绮丽，青天可触。

　　你就当真如此狠心，再也不肯睁开眼睛，看上一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