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双骄》鱼觞

4、第四章 (已校对）

　　大理玉露院内

　　那一院的白色曼陀罗，在晚风的吹动下，风姿绝卓。白色的花海，白色的窗帘，白色的桌子，还有一袭白色的衣衫。清风晚动，月光皎洁。

　　形姿优美叶光泽，韵高色清羞月海。满城姹紫争嫣红，却输院内一抹白。

　　一袭黄裳走进了这片宁静，眉宇间的皇气不禁蒙上一层柔和。扬手屏退身后之人，立在白茶之间，远远地看向那一袭白衣。

　　他似乎瘦了，原本瘦削的肩更加瘦削，苍白的脸更显苍白。可是他的脸依旧妍丽，不可方物；仍旧冷漠，与世隔绝。他在想什么，五年来他就这样将自己埋葬在一片白色的海洋中，仿佛世间再也不会有让他抬眼的事，再也不会有让他一笑的人。不，还有一个人！那深邃的眼睛忽地一沉，折断了手边的花枝。

　　白衣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就连眼睛都没有动过，只是仍然专注地描摹这桌上的画像。

　　[思玉...]段思廉终于还是走了过去。可惜那人动也没动。段思廉没有走得更近，因为他不能走得更近。他看不到段思玉的画，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他画的是什么，心中不禁百感交集[思玉，大宋有使臣到了大理]

　　段思廉观察着段思玉，段思玉似乎并不关心。大理国上下，恐怕也只有段思玉才会这样对自己吧。段思廉不禁叹了口气[使臣是庞吉庞太师和御前侍卫展昭...]清风袭来，扬起段思玉耳际的长发，执笔的手忽地一顿，眼睛霎时蒙上一层轻雾。

　　[随行而来的，还有白玉堂！]那支画笔已落在了一层白色的落英之间，所到之处，那淡淡的墨迹，向四周蔓延。段思玉抬起了头，眼神中似乎掺杂了太多的情感，仿佛风平浪静，却又波涛汹涌[他...真的...来了？！]段思玉苍白的唇色竟似乎泛起了嫣红。

　　[你跟我来！]段思廉轻轻转了身，向前走去。

　　白玉堂此时已坐了下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看看那展昭一身深红便衣，虽满身风尘，眼睛却仍是明若秋潭[猫儿，你过来！]见白玉堂向自己招手，展昭遂走了过去。

　　[这么听话啊，果然是只乖猫啊！]白玉堂飞扬一笑，顺手为自己倒了杯水。看那展昭瞪起了眼，白玉堂格外开心。

　　展昭有些愠怒[白玉堂，此处是大理皇宫，还请直呼展某名讳！]话刚落音，就听得一声通报。但见一锦衣华服，威严自成的人走了进来。

　　[外臣庞吉、展昭见过皇上]二人说着参拜下去。虽说大理由来隶属大宋，但是君臣有别，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

　　段思廉连忙走上前来，虚扶道[庞太师，展护卫快快免礼。二位乃大宋使臣，我国贵客。不用多礼。赐座。]大理国地处南域，本就是少数名族聚居之地，性情豪放，不拘小节，连皇室也不例外。

　　二人谢礼落座，段思廉便是微微一笑[太师，多年以前我两在汴京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日后太师能够来到我大理境内，这份机缘，却是难得啊。]

　　庞吉忙道[多谢皇上挂念，如今皇上已是九五之尊，外臣着实替皇上高兴。]想那时段思廉不过就是一个王爷，如今身份已变，这话说的就不能再向以前一样。

　　段思廉淡淡一笑，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展昭，果然年少英雄，风采不凡[我南域小国虽孤陋寡闻，但对展护卫的风采亦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更觉侠义满面，温玉自成啊。]段思廉不禁赞叹，看来江湖传言果然是真的，只是这些传言都不足以形容其风采。

　　展昭刚想说话，忽听一人朗声道[皇上也太过夸赞了，怎地这展昭真的如此能耐？]说话人一脸桀骜，不是白玉堂是谁。

　　这话说的庞吉心中一震，心道这白玉堂怎么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在这里还如此嚣张。这要是连累了自己，那不是冤枉的很。展昭却是知道，白玉堂与段思廉自小相识，说话未免就随意些，只是如今也是正式场合，这样似乎也不太合时宜罢了。

　　段思廉似乎并不恼，脸上竟是满脸笑意[玉堂，多年不见，想不到风采更甚从前啊。]这二人一个俊秀温玉，一个华美不羁，虽说性格截然相反，却都是浑然天成，舍其一而叹天下。也只有这样的白玉堂才能立于展昭身边，也只有这样的展昭才能站在白玉堂的左右。

　　段思玉站在厅外，远远望向厅中那一红一白两个身影。白玉堂，展昭。原来他就是展昭。
　　[皇上，老臣此次受圣恩前来，除了加强邦交，还带来了圣上手谕，请皇上过目]庞吉拿出黄绢，便由一侍从双手接过，递了上去。

　　[恩，圣朝体恤。我国与大宋唇齿相依，这次定会倾力相助。只是那孔雀翎的另一只的尚在一位旧友手中，明日我便派人随你们前去。]段思廉猜测着对方的来意，恐是大宋得到了什么消息[不过两位贵客远道而来，我国也不能失了礼节。今夜正逢十五，天气晴好，正是洱海观月的最佳时节。各位稍待休息，一会我会遣人来请，今夜就在洱海共度了。]段思廉笑了笑，瞄上一旁的白玉堂，遂走出了厅堂。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展颜道[上关风、下关花、苍山雪、洱海月。大理风花雪月四大景观名满天下，想不到今夜能得见其一]

　　[怎么？猫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雅兴了，难不成忘了此行是为了什么吗？看来官家的猫和平常人家的猫也没什么不一样啊。]白玉堂望着展昭略带怒意的眼神，不禁笑开了花。

　　展昭实在忍无可忍[白玉堂，你不也是只白耗子，学人什么风流天下！]若不是在大理皇宫，恐怕自己就要拔剑相向了。心里不禁让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向来自己也从不是鲁莽之人，在江湖在官场也没少遭过他人白眼。却为什么总是经不住这白玉堂的轻轻一激。

　　[展昭，你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有资格教训你白爷爷吗？有种的话今晚就不要躲，我定要你尝尝洱海的水是什么味道。]白玉堂拍起画影，长身而起欺近了展昭的身边。

　　[奉陪！]展昭再怎么好的脾气，也是血性男儿，此番白玉堂如此咄咄逼人，自己再言退岂不成了缩头乌龟。当下一抱拳，转身出了门外。

　　白玉堂刚想追上，却被庞吉拉住了臂弯[白少侠，莫要动怒。]白玉堂嫌恶地甩开了庞吉的手，抽身离去。

　　月亮如玉盘悬挂在天空，仿佛伸手便可触及，苍山雪川一如妙曼的仙子，欣赏着洱海碧波中的倒影。舟帆在这银波流动间，变得更加飘渺，仿若已置身仙境。银辉漫天，湖光映雪。月光似水，水天一色。

　　这船不愧是皇家之物，上下各三层，一层是船员住所及仓储所用，二层便是厢房和厅堂，最上层便是餐厅花园，设计摆设全与宫中无异。就连那花园也是真花真草，满园茶花开得正是时候，园中亭台茶阁更是巧夺天工。展昭边走边看，在这等美景之下，怕是谁都要醉上几分了。行至一处，但见繁花争艳间，绿草映忖处，已摆好了三桌宴席。

　　[各位请坐]段思廉伸手示意，而后先坐了下来，众人谢恩后，一一落座。

　　满桌佳肴，无一不是精心而备。滇池纫鱼，汁鲜肉滑。高原牦牛，味浓筋劲。南域美酒，醇香绵厚。四方茶点，色透味全。

　　白玉堂坐在展昭的身边，本是兴致满满，怎料展昭身边多个人见人厌的庞吉，不禁有些扫兴，抬眼间，正对上了对面的段思玉[思玉，你我也是好久不见了。来，喝了这杯！]说完仰头喝下。

　　段思玉端起酒杯，轻轻饮尽。手竟微微颤抖了起来。从见面至此，少说也有三个时辰，直到此刻，才说上第一句话。见白玉堂酒杯已空，侍者便要满上。

　　[我自己来！]白玉堂夺过酒壶，实在是不习惯别人跟在身边倒酒，那样自己喝的甚是别扭，也不够尽兴。一眼瞥见展昭酒杯已空，便顺手替展昭倒上了酒。

　　段思玉目光一闪，端起酒杯[听闻南侠展昭为人谦逊，武艺非凡，今日得见真人，应是敬上一杯！]

　　展昭连忙端起酒杯[王爷称赞，展某愧不敢当。]

　　[你不必客气，这儿不是皇宫，我也不是王爷，我们大理崇尚武学，即使是皇室也不例外，我即叫你南侠，就是不想那些繁文缛节束缚了大家。]段思玉饮尽杯中酒，瞄了眼展昭。

　　见展昭有些迟疑，白玉堂便耐不住了，嘴角一扬，笑道[猫大人，这又不是你的汴京，你就放开怀抱，共饮一杯如何！]

　　[的确，我们大理乃边陲小国，国人安居乐业，上下齐心，所以没有那么多规矩，展大人不必过拘。]段思廉笑了笑，向白玉堂点了点头。

　　展昭其实也并非过拘，只不过虽说大理是小国，但毕竟自己是受皇命而来，凡事都得顾及两国礼仪，二来展昭本就不是随意之人。但听他们这样一说，也不禁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太过拘谨了。便抱拳微微一笑[展昭谢过皇上、王爷！]。看着展昭的脸微微发红，白玉堂不禁暗暗好笑，但还是没忘帮他满上。

　　段思玉不禁皱了皱眉头，端起酒杯又看向了展昭[都说中原武艺博大精深，我们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南侠客在此，正是千载难逢，不知展大人能否赏脸，你我共同切磋一场如何？]说的是邀请的话，但是那口气绝对是不容拒绝的。

　　展昭不禁一愣，连忙抱拳道[南侠只是江湖上朋友送的脸面，展某一直受之有愧！]没有说拒绝的话，但是说出来就是拒绝的意思。

　　[哦，那展大人是不肯赏脸了？还是看不起我们南域小国的武艺？或者说，中原武艺只是绣花枕头，不堪一击？]段思玉字字逼近。

　　白玉堂一皱眉头[思玉，你什么时候对武艺感兴趣了？]早就看出了段思玉的意思，知他定是有意为难展昭。段思廉刚欲出言相劝，却听庞吉轻声道[皇上，且看再说！]

　　段思玉没有回答，只是仍定定地望着展昭。

　　[王爷既然相邀，那展某只有领了！]展昭饮尽杯中酒，心道这段思玉明摆着是冲着自己来了，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若再不出手，折辱了自己是小，折损了国体是大。

　　[好，南侠果然爽快！]段思玉站了起来，白色的衣衫显得他更显苍白。二人转身离开桌子，来到了庭前的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