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行》仓芈

27、027

　　丸子头少女高高扬起的两手落了下来，一把握住智不通挡脸用的那只手，热情地一个劲儿摇晃，一边嘎嘎笑，一边小嘴叭叭叭叭个不停：“你好你好，就是你发出的召唤信息吧？我收到了哦。真是缘分。
　　那是召唤吧？怎么发出来的？跟穿越的能量好像啊！
　　我早就来了，观察了你们很久。
　　可惜你们一直忙着喊霸总小可爱，都没互相做介绍。
　　我对你好奇死了，怎么会长这样一个脑袋？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最好是真的，我可以现场磕CP了！
　　啊对了，我叫千流·菠萝，来自彩叶星。”
　　她一直抓着智不通的手，抖啊抖，都啊抖，抖得智不通屏幕上泛起一波一波涟漪，你追我赶。
　　智不通哼唧一声，显示屏一歪，软绵绵倒了下去。
　　千流傻眼了。
　　“坏了。”小任实事求是地加重语气，“你弄坏的。”
　　千流飞扬的眉毛耷拉下来，可怜兮兮看着小任，“要赔吗？”
　　“嗯。”
　　“怎么赔啊？”
　　“你会做什么？”
　　“让我想想。”千流一只手捏住下颌线，意思意思地想了想，“嘿嘿嘿嘿，做反派。”
　　她一脚踏上不存在的板凳，叉腰，“反派是不会赔的！”
　　但目光不受控制地向下一偏，落在智不通身上。咬了咬嘴唇，蹲去智不通面前，“这个怎么修啊？他是工具吧？我们彩叶星人很重视工具的。告诉我怎么修，我来试试。不行的话，我回去找人问问。”
　　夜光和大女主小白花也蹲了过去。
　　她们也很想搞清楚智不通的状况。
　　“我也把他弄坏过。”夜光想起省略号蚊香大法带来的眩晕效果。
　　“我也是。”大女主小白花想起在显示屏上戳出马赛克带来的短暂静止。
　　千流拧着眉头，狐疑地看了看夜光和大女主小白花。
　　两人一齐肯定地冲她点点头。
　　“这么容易坏的吗？”千流看向小任，充满干劲地开始挽袖子，“告诉我怎么修。”
　　夜光和大女主小白花也一齐看着它。
　　不等小任出声，一道柔柔嫩嫩的萝莉音就响了起来：“不用了，我这样挺好的。”
　　三位女性同胞一致调转目光对准智不通，眼睁睁看着他换了张胡子拉渣的沧桑大叔脸，娇弱无力地撑着身子坐起来，两条胳膊抖得十分我见犹怜。那张脸还是腮帮鼓鼓的娃娃脸，一对羞答答虎目，微微撅起的嘟嘟唇上的胡茬又黑又密。
　　哈？！！！
　　千流、夜光和大女主小白花都呆滞了，只有小任依旧淡定地半空悬浮。
　　“谢谢你们，这是我……”他一根一根掰着手指头，“一、二、三、四、五，第五次发现不同的自己。谢谢你们带给我的惊喜。”他点头点头再点头，“不用修，我喜欢惊喜。”
　　他拉过夜光一只手，深情地两手合握，“我们被千篇一律地制造出来，什么都一模一样。我记得我们的任务宿主，都是从不同位面精挑细选，提前锁定好的。但是启动时，我的弹射器出了点故障，走向和力道都出现失误，后来我们就相撞了。”
　　他拉着夜光的手帖到显示屏上，慢慢摇晃显示屏脑袋轻轻摩挲，“这一撞，我就跳出了千篇一律，成为独一无二特别的那一个。”
　　“敢拆我CP？”千流看不下去了，一把拉开夜光。
　　“时间够久了。”小任几乎同时出声，交替活动着两条腿，“该试试我的腿好不好用了。”

　　这一次，夜光是被踢出虚无的。
　　她顺着踢飞的力道，倏忽坠入水中，在一束光里缓缓下落。
　　咕噜咕噜。无数拳头大的气泡沿着这束光，越过她向上升去。
　　没有窒息感。水是软的。像是存在，又像是不存在。
　　和她初次落入繁丝生命之水里的感觉一样。
　　她心有所动。
　　视线中有人影出现，背着光急速摆动双腿，身姿伶俐，像一条捕猎的海豚，一晃就来到眼前。
　　是千流。
　　夜光配合地伸出手，方便她拉住自己。
　　结果这家伙完全无视，从她身边一蹿而过。“抱歉，借过。”
　　新的人影很快出现，是大女主小白花。追在千流后面，身形如同流线，像风那样飞。来到面前时抓住了夜光伸出的手，面上带笑，“幸亏有千流，我们进到你梦境里来了。”
　　她拉着她加速，一起向气泡来源的下方飞去。
　　小任突然出现，两条腿当手使用，顺带把智不通拽了进来。
　　智不通抱住小任，猛地一沉，迅速下落。
　　夜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很快看到就站在水底的繁丝，正在认真吹泡泡，小脸呆萌，蓬蓬裙水母一样四面张开。
　　最先到达的千流又是两手合一起抵着下颌线，登登登登移位欣赏，激动得不行。
　　随后赶来的智不通抱着小任赶紧退避三舍，不影响她发挥。
　　一见到牵手落底的夜光和大女主小白花，她就两眼发亮地赞叹：“你俩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这么漂亮！是你们谁生的？”
　　“姐姐。”繁丝手里吹泡泡的工具消失，仰起脸，朝夜光伸出小手。
　　姐姐？
　　千流卡壳。
　　看着繁丝头顶多出来的跟小棉棉一模一样的呆呆小嫩芽，夜光心里有了猜测。
　　她松开大女主小白花的手，走过去把繁丝抱了起来。
　　繁丝信赖地抱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蹭了蹭，软绵绵趴去她肩膀上，一边拿眼偷偷去觑智不通和小任，还有其他人，有底气地放松了假装出来的镇定。
　　千流羡慕得眼睛都直了。
　　智不通默默地更紧地抱住小任，在沧桑大叔圆鼓鼓的脸蛋上生出两坨红，娇羞晃动显示屏脑袋也想来个爱的蹭蹭。小任忍无可忍挣脱出来，在他显示屏上一记飞踢。踢得智不通一声“哎——”，再一声“呀——”，晃晃悠悠朝一边倒去，又被小任一把拽住。
　　反正它现在，开裂的那两条，是既当手又当脚，切换自如，全看需要。
　　“丝丝，你是在做梦吗？”夜光哄睡似的轻轻摇晃繁丝。
　　她是带过弟弟的人，这一套很熟练，成为本能。
　　本来大妮、二妮年纪大些，手脚更稳些。但谁叫她犟呢，越犟就越激得人指派她做这做那，冒些风险也要治一治她。
　　在弟弟依赖性还很强，还不会告状的时期，她是喜欢过那样弱小没有攻击性的弟弟的。
　　“嗯。”繁丝点头，“我一直在睡觉，一直在做梦，一直在找姐姐，一直没找到姐姐。
　　“还好姐姐找到我了。
　　“姐姐不要怕，丝丝会醒过来的。小棉棉一直在给丝丝输送能量。等小棉棉把丝丝结成棉桃，丝丝就能醒过来了。”
　　和夜光在小棉棉影响下扮演出来的繁丝相比，真正的繁丝口齿麻利得多。所以从一开始就穿帮，真的不冤枉。
　　“等一下！”千流郑重地比出一根手指，“什么棉桃？谁来告诉我前情提要？”
　　大女主小白花过去几步，一只纤纤玉手搭上千流额头。
　　她比千流高了半个多头，千流的个头比夜光还要小巧些。
　　千流害羞地嗫嚅：“我不想做第三者……”
　　然后静止了。
　　“小棉棉想要长高，长出新枝新叶子。它有很多能量了，可是长不出来。”繁丝跟夜光絮叨。
　　夜光问：“为什么呢？”
　　繁丝摇头，“就是，要让能量，消耗成枝叶。”
　　对于让能量消耗成枝叶这件事，夜光懂不了一点。她希望她能尽快醒过来，把新情况说给夜昙他们听，让他们拿主意。
　　而且她原身还在病床上躺着，就算能跟小任许愿，毕竟离嗝屁只有几个小时距离，续也按小时续，怎么想都有点儿急迫。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每一件都撂不下挑子，每一件都想尽力而为。
　　她心上微起波澜，憋着一股子劲儿，又没着没落的。
　　忽而掀起一个小小的浪头，让她脑子里一晃，不由低低冒出一句：“也许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吧……”
　　“别担心。”大女主小白花从千流额头上拿开手，淡定地说，“除了许愿，我擅长的精神力也可以帮你续命，甚至让你的灵魂回到原身里，在一定时间内活动自如。”
　　“精神力？”智不通伸出兰花指。
　　他被自己的兰花指吸引，目光若有所思地凝在上面。
　　“如果精神力用完了呢？”夜光心里燃起希望。
　　“我会继续修炼，持续修炼。你收留了我，我就不会放弃你。”大女主小白花肯定地直视着夜光，那目光随着她时隐时现的身体时断时续。
　　她的消散似乎更频繁了。
　　“哇——”千流星星眼，“磕到了！磕到了！”
　　“精神力？”智不通再次伸出兰花指。
　　他陷入自我欣赏，不断重复这个动作，目光追随移动的手指，笑容痴迷，“那样的话，我就有大房子住了吧。我要有自己的专属房间，好多好多专属房间。还有好多好多客房，住好多好多客人。大家都有自己的专属房间，好多好多专属房间。还要有好多好多……”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语速越来越慢，在痴迷的想象中宕机了。
　　小任叹一口气，从智不通怀里跳出来，“双重故障。”
　　“听起来很不错哎！”千流双眼瞪圆成小鹿，仰视着大女主小白花，“真的吗真的吗？你真的可以用那什么精神力在虚无里建起大房子吗？我们从来没有成功过！”
　　“其实我们……”
　　大女主小白花想要解释，其实他们那个世界也没这个先例，但千流已经兴奋地绕着大女主小白花疯狂跑圈，“要要要！要建大房子！我们要有大房子了！我也要学会建大房子！我会成为彩叶星第一个虚无建筑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新！”
　　她忽然在大女主小白花面前站定，双手握拳，眼中闪着灼灼亮光，一口气不带喘地喊了起来：“所以我们会一起在虚无里建一所大房子成为一家人整天腻在一起互相帮助毫不保留那我……”
　　肺活量只够说这么多字。她朝后一仰，用力吸气。仰过了头，咕咚倒下去。
　　众人静默。
　　原来有比智不通还闹腾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