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只是个团子》大福团

6、第六章•巧巧

　　在四个丫鬟的簇拥下，传说中滴翠馆的头牌美人苏巧巧终于走了出来。美人巧笑倩兮，白裳红云纹，长发半梳，簪着几枝珠花，端得是伊人水一方，颦笑有人愁。
　　褚修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直愣愣地看着美人，好半会儿才缓过神来。季萧清没他这等不自禁，只是微笑着起身道：“又来叨扰苏姑娘了。”
　　苏巧巧笑不露齿，仪态万千：“季公子多日未见，气态见长，巧巧却固守此地，唯恐浊音难入公子的耳了。”
　　她又转向褚修，道：“以往不见季公子携友共来，今日见到公子友人，实在是幸甚至哉。”于是盈盈一拜，“苏巧巧见过两位公子。”
　　褚修觉得喉咙很干，嗓子眼发不出声来，直挺挺地坐在那儿，好半会儿牙缝里才挤出一句话来：“在下褚修，幸会。”
　　季萧清转头看了褚修一眼，眼里满是挪揄和调侃，褚修心里只想骂人，劳资是那等见色忘本的吗？天下的美人见的多了，又不是要在苏巧巧身上栽跟头。如是想着，他气鼓鼓地别过头去，就是不看季萧清，倒是把季萧清弄得莫名其妙。
　　苏巧巧见状也不点破，举袖一笑，吩咐丫鬟架琴，尤自坐到琴前，声音悦耳动听：“先为两位公子抚琴一曲，拙技而已，还请见谅。”
　　说罢，芊芊玉指下如行云流水，已然奏起满亭的逍遥与自在。
　　季萧清听着，很是享受，转头一看，褚修原本对能看美人充满了十二万分的兴致，此刻却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拿着个茶杯，没茶水了还往嘴里灌。
　　苏巧巧嘴角微勾，几个音将曲子结了，笑道：“巧巧技劣，褚公子不要见怪。”
　　褚修方才反应过来，慌忙赔笑道：“这不关苏姑娘的事，在下五音不全，听不懂也是固然的。”虽是这番说辞，但是笑得很是僵硬，仿佛之前欠了苏巧巧银子似的。
　　季萧清道：“褚兄初来乍到，不习惯也是自然的，苏姑娘切勿介怀。”说着，端起茶杯，又道，“以茶代酒，在下代褚兄自罚。”
　　这么一溜话下来，他季萧清倒成了君子好人，自己却是那衬着点心的碟子，让人看了笑话。褚修心里忿忿不平，沉着脸喝茶吃点心，反正是季萧清的银子，自己尽管让丫鬟上一碟子又一碟子的点心。

　　这等怡情小憩的地方，看着是好的，听着是好的，吃着也是好的，只是最后那价钱不是好的。褚修尤自往那贵妃软塌上一靠，眯着眼睛乐滋滋地瞧着季萧清掏出银子，一锭，两锭，三锭……还有茶水点心打赏丫鬟的银子。
　　他视线稍稍往上移动，想看看季萧清肉疼的表情，没想着人家表情淡定，似乎掏出的银子只是在路边摊吃一碗小馄饨的几枚铜板而已。
　　褚修心里登时窝火，这种拿银子当饭吃的纨绔子弟绝对是个败家子。他心中思忖，自此就和这假道士分别了，我走我的独木桥他有他的阳关道，少有牵扯方是好的。如是这番打定主意，他起身向苏巧巧道别。
　　苏巧巧盈盈一拜，道：“两位今日能来，巧巧不胜感激。此地天气多变，夜里恐有雷雨，还请小心为上。”
　　褚修抬头望望万里无云的天，嗓子眼似乎又在发干，点点头算是应了，转身就走。
　　出了滴翠馆，他拱手对季萧清道：“昨日今日两清，就此别过。”
　　季萧清不知为何愣了愣，忙道：“褚兄此话何意？”
　　褚修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道：“你我萍水相逢，出行各有方向。因昨日之事而起，今日之事了结，我也该启程了。”
　　季萧清道：“敢问褚兄要去何处？”
　　“道长要去何处？”
　　“门派之事了结，我此番乃是回寂州老家。”
　　褚修脑子一转，道：“原来如此，我乃是去京城探友，一南一北，相差甚远。”
　　季萧清的脸上原本一直笑眯眯的，此刻却露出一丝失望来。前一刻两人还在一起喝茶听琴，这一刻褚修就要分别，确实令人失落。
　　褚修瞧着这人的表情，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又不停提醒自己，就算这人是个半拉子，却也是个货真价实的道士，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谨慎。
　　于是狠了狠心，一路上也不多说什么，回房收拾了包袱，不等季萧清从里头出来，尤自就走了。
　　走了方是好的，褚修想着，这人砸了自己一桌子酒菜还没找他算清呢，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此罢了吧。
　　过了下午，天色已经不早，他也确实没这个心思连夜赶路，早早就计划好先去褚乾那儿待着。
　　褚乾见了他头一句就道：“修哥哥，那道士诓你银子了没？”
　　褚修只觉得后脑勺冷汗淋淋，笑道：“世上哪有那么多诓银子的。”
　　“没少银子就好。”褚乾抱着手严肃地点点头，“道士都不是好东西。”

　　下午点心吃得够饱，褚修晚饭没怎么吃，只是用碗拨了一点饭，浇上茶水，就着酸辣笋丝扒了几口。
　　入夜不久，天边就响起了隆隆的雷声，褚乾奇道：“这日子还会打雷？”
　　褚修站着窗边，抬头望着天际，沉默良久，道：“我出去一趟。”
　　“修哥哥你去哪里？”褚乾忙道，“我也去！”
　　“你且留在这里，没什么大事。”褚修拿过伞，“只是去见故友罢了。”说毕，他打开伞，走出了屋子。
　　此时天上已经下起瓢泼大雨，哗啦哗啦像是倒下来一样。
　　褚修打着伞，随手捏了个水诀挡住了大雨，雨夜里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两侧窗户里透出的灯火忽明忽灭，又猛地一个惊雷，白色的闪电划过了半边天。
　　他来到滴翠馆，此时馆内寂静之极，再往里面走了一段路，头顶上的雨慢慢地停了。
　　褚修收了伞，望向飞檐亭，亭内有一个人手执一柄宫纱犀角灯，正出神地远眺那一汪仿若无垠的湖泊。那人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宫灯微微挑高，红云白裳，正是苏巧巧。
　　苏巧巧盈盈一拜，脸上露出欢喜来：“修哥哥！”
　　褚修叹道：“我瞒过族长将你族送出山，已是担了天大的风险，你如今又要折腾点什么事出来。”
　　苏巧巧上前道：“修哥哥切莫将我看作那等忘恩负义之辈！”她目光脉脉，缓缓道，“湖中锦鲤，生来困于一隅，是我贪心不足，想要离开。但是我族上下，绝无伺机夺走貘族至宝之心，那夜我也未曾料到，竟会有人进入禁地。”
　　“事到如今，琉璃早已不知下落，说了也无甚用处。”褚修道，“我以地远闭关为由，再加上在族中时日颇长，方才免于责难。但族长怕也是心中有数的，若是那夜我前去禁林，恐怕琉璃也不会落入贼人之手。”
　　苏巧巧低垂下头，良久方道：“下山后，我派族人四处打听，那尊琉璃竟是一点下落都没了。”
　　褚修苦笑道：“琉璃貔貅乃是天宫至宝，我族至今都无法参透其中奥义。既然有人窃夺，说明此人势必了解一二，又怎会任其流落在外？”说到这里，他转念一想，这么多年来，如果还是参不透琉璃貔貅之谜，按照人类的心思，定会找个机会假借他人出手，之前褚乾所说的京城黑市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于是他按下念头，继续道：“今夜你用雷电之法，震响全城，到底想要干什么？”
　　苏巧巧颦眉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城中有道士在，本该小心，但事关全族安危，所以还请修哥哥帮忙。”
　　她说着，一边走向湖边，一边道：“前不久，湖中出现了一个奇大无比的珍珠蚌，这个珍珠蚌之前在湖里素未见过。那夜月明，珍珠蚌开壳承月，里面的珍珠竟是漆黑如墨，散发邪气。我立刻下令禁止族人靠近此蚌，并设下阵法暂时控制邪气散发，但是时间一长，毕竟难以支撑。我本想用雷电之术破开此蚌，就地正法，似乎不起什么作用。”
　　褚修道：“既然如此，我随你下去看看。”
　　苏巧巧歉然道：“又要麻烦修哥哥了。”
　　“你心思玲珑，我今后有难，少不了你帮忙。”褚修笑道。
　　苏巧巧颔首，尤自跃入水中，变作了一尾锦鲤。
　　只见这尾锦鲤摆了摆尾巴，示意跟上，于是褚修也跃入水中，现出原型，貘的皮毛浓密，仿若有一层油色，能够避水。
　　他挥了挥爪子，跟随锦鲤往湖底游去。
　　滴翠馆再次恢复了平静，竹影摇曳，仿若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