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今天上课睡/觉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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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每一天都会见面。
即使能碰上银龙空闲时间，赵心艾自己也只有短短二十分钟课间。多次推拒小团体的散步邀约已经让另外两个人起了疑心，轮番上阵，拐弯抹角地逼问是不是她春心萌动有新情况了，好不容易才靠学习之类的借口搪塞过去，还是让她们吐槽赵心艾怎么转了性子。
有时候赵心艾会给龙带自己的小零食，银龙接受的很痛快。巧克力、薯片、干脆面，祂说祂没有机会吃人类的零食，而且“杂质很多诶，都是凡间的尘秽，我还得专门清除掉才能回去。”
银龙挺喜欢核桃奶的，虽然祂从来不直接点评口味，但是每次插吸管的动作都很轻快。祂从来不换气，总是一口就吸空150ml的纸盒子，然后把垃圾扔到不知道哪个空间去。赵心艾挺喜欢看银龙吃东西的。
有点像喂小动物？还是爱吃垃圾食品的小动物。这么想太不敬了，应该算上供吧。不过她只在心里悄悄想。
有时候他们会聊些生活相关的，多半是赵心艾说，银龙吭哧吭哧吃着小卖部的零食。
学校的趣事(虽然多半是祈祷学校爆炸或者痛斥离谱规定？)，抽空看的闲书(为什么小姐妹都喜欢看霸总小娇妻文学啊？为了有话题她已经强忍着扔掉脑子还是欣赏不来)，还有追星(不是她真的不理解这些哥哥弟弟不都是一张脸吗，每次说话前都提心吊胆害怕认错)。这么一想她的生活岂不是太无趣了，虽然大家都是这样子，但是龙君听她讲这些，会不会厌烦呢？
“那龙君平时都干什么呢？”她好像没有听过银龙说起来祂的生活。
银龙在吃她上供的小浣熊干脆面，原味的，细密洁白的牙齿一轮一轮交错闪亮，“没什么好玩的，平时都在睡觉。”
“睡觉？”
“我上次睡觉以前，玄鸟一族好像发了好大的火，说地上有人族射天。好像叫武乙还是什么，那时候的人名比现在有规律多了，后来怎么样我也不知道，睡醒来就到现在了。”
革囊盛血，武乙射天，这是商朝事。
“历史记载，武乙很快被雷劈死了。”
银龙轻轻皱了皱眉，“很正常，他太狂妄了。”
狂妄吗，赵心艾不觉得。在只有贞人才能“格于上帝”的时代，一个世俗政权统治者力图削弱神权影响有何过错。
或许她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本位主义者，从天命手中重新掌握人类自己的事，她很敬佩。也许人类历史的发展就是把更多的概念和更多领域的主宰权赋予人类本身，但是身为被夺取的一方——现在没有人认为祂们真的存在，然而赵心艾面前站着的不就是其中之一吗——恐怕不那么愉快了。
“真的是玄鸟帮助殷民建立了商吗？‘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这种说法。”
“嗯？”银龙看起来对赵心艾的疑问有点迷惑。
“你们人类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也许感觉到赵心艾的心情不妙，祂顿了顿才继续说：“可能只是有人不小心看到了，反正，我们帮人类有什么价值呢。”
有什么价值。那为什么商王毁弃神偶会死呢，既然本来就没有关系？那些祭祀，她在博物馆看过介绍，卯、副、册、沈、岁...花样繁多令她瞠目结舌，人类在取悦神明的方面如此不吝奇思妙想，只是一厢情愿而已，还是？
“所以那些祭祀会让你们困扰吗？”
银龙不回答，当祂说人不应该知道这些的时候赵心艾敏锐地打住了话头。不能继续下去了，祂是龙，不能继续。
上课铃拯救了她，今天聊得有点过头，忘记看时间了，她慌张地告别，匆忙跑出操场。
龙没有在背后看她，直接飞走了。
祭祀的话题，她不该知道什么？如果没有好处，祂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回答，如果有好处，甑里的熟人头，万人坑，收下了这些，却说人类往脸上贴金？
她还没有问，既然帮人类没有价值，祂为什么要捞回她？只是一时兴起拨弄孱弱人类的生死吗，神就是这样主宰的。
如果说大多数人的边界感都是近圆形的壳来保护自己，或者提醒别人，赵心艾就更像软珊瑚，长长的触手在水中伸开，看起来也是一团。但你有时候可以无比贴近她，顺着狭小的缝隙滑进她内核，路径顺遂没有阻拦。你几乎以为——错觉——她对你敞开心扉，信赖无比。但只要再多一步，往旁边扩展一点，有毒的棘就毫不留情地刺入你。因为从来不是赵心艾被感化，她得以接受你容纳你，只是因为你进入的路径她毫不在意而已。
银龙就这样顺滑地进入内圈，奇迹，她自己也这么认为，奇迹突然把她从既定的普通人道路上拨弹落，算好的轨迹突然不起效了，她深深地，长长地呼吸着独属于她和银龙的课间。
但是赵心艾突然意识到，她是人，而银龙，是神。
神也许是一个中性词，不分好坏，但是神不是人，人也不能理解神。
她获得的奇遇究竟是什么呢，现在的人难以想象有龙存在，而她独自保守这个惊天秘密，是不是就说明她不再普通？
一条龙！这可是一条龙！
是啊，一条龙，然后呢？
她投掷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幻想，在实际了解后又深深地失望，她失望什么，想要什么？
赵心艾，真的脱离平凡了吗？
她可以回答，没有。
足以击穿她的怒火，现在也只是稍作停留就化作深重的空虚。徒劳，徒劳，毫无意义的交流，给只能获得失望，为什么要这样呢？
非我族类，难道一开始不就知道这句话么。
或者说，相处最终导向同样的结局，那我们为什么要一遍遍剖开自己？在明知道不会得到理解的对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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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今天上课睡/觉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