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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愚蠢 ...

  •   希华则是捏住了红伞,不允许它再说话,莲魂不乐意了,扭动起自己的身体,于是伞面上的纹路也随之扭动,流光溢彩,光怪陆离。

      “我说的又没错,又没错。你又不让我说话,你今天不是还要用我么,小心我不给你用,看你用什么杀……”海神。

      他的话语被深深吸了一口气的菡萏打断了,她说:“我还是想见他们一面。”

      希华与狗头少年同意了,因为菡萏一下子变得像是被风雨打蔫的花,好不容易蕴养出的生机已经迅速的从她身上退却了。

      希华从不擅长安慰别人,所以她并没有安慰她,当然,本来她也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菡萏已经走在她与狗头少年的前面,步伐显得有些急切,没有说一句话,希华却能从背后看见她时不时就以手覆面,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她在哭?是该哭。
      既然对事实的真相已经有所明悟,又何苦让自己伤心呢,这样的一个女孩,也是做不出偏激的事情都,最大的可能是在家人的冷漠下崩溃,亦或者沉沦在家人们的甜言蜜语之下。

      总是失望。

      当然,事情都发展也可能出乎自己的预料,她的家人确实是爱着她的,这么多年不去看她不过是不方便不忍心,心怀愧疚。
      然后他们就可以抱头痛哭,冰释前嫌。

      “你在想什么。”与希华并肩同行的狗头少年却开口询问起希华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道:“你有心事,而且很明显的显露在自己的脸上。”

      “哦,我在想我的父母,我此去北行,其实是为了找寻我的亲生父亲。但我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那里。也许,他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书生,早就和我母亲一样死在妖魔利齿下,也许……”

      他真的像传言中说的那样,欺骗并且害死了她的母亲。
      他从来不是什么书生,而是魔域四位魔君之一。

      “你呢。”希华却问起他的父母,或许,她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他父母的情状,她只是下意识的想把话题岔开。

      狗头少年顿了一下,道:“你忘了,我不是人欸。”

      “就算是狗,也会有父母的啊。湿化卵生,皆有父母,除非你是天生天养,如此便是天人。”

      “也许,我真的是天人呢。”狗头少年说,“我确实是天生天养,刚出生的时候是个小崽,但是见风就长,不出三息就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而且身带神通,那就是长生不死。真是奇异的品种啊。”

      希华感觉他像是在说什么志异故事,自己还蛮喜欢这种故事的,她也看过不少这样的故事。

      像是妇人怀胎三年生下一个铁球,铁球一落地便化成人身,被铸剑师爹爹丢到炉子里铸成一柄神剑;一对没有儿女的老夫妇捡到一个玉瓜结果劈开玉瓜里面是一个女婴……

      如果他的身世真如他所讲,说一句天生天养又何妨。如此,天地就是他的父母罢。

      “长生不死又是怎样的神通?”
      “就是活了很久,杀之不死喽。”

      他们并没有就这个话题说更多,因为面前出现了一栋房子,这是与周围房子都不同的一间房子,很是精致,白墙红瓦,草木葳蕤,青鹅卵石的小路一直从房门铺陈到他们的脚下。

      菡萏突然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缩回来了脚,略微有些茫然无措地回转到希华与燕无歇的面前,嘱咐道:“我要去见他们,现在,我们就是陌生人了,懂么,先藏起来。”

      希华哦了一声,便扯住狗头少年臂膀,要把他和自己都隐藏起来,目光却始终没有偏离菡萏,菡萏心中那种被她看穿的感觉更强烈了。

      她心中的悲哀也是。

      嘎吱一声,门开了。
      一个妇人抱着一个约摸七八岁的男童从房屋里走出,男童似是在哭泣,满脸泪痕,妇人便心疼的诱哄着,突然地,她便停止去哄男童,呆愣愣地看向菡萏所在的方向。

      她往前走了两步,道:“小花,是你。是你……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话语中带着震惊、震动与震悚,复杂的情绪在她的眼中交织,最终化作一声苍白的招呼,“先进来吧,先进来,这……这是你弟弟,快唤声姐姐。”

      正在哭泣的男童已经止住了哭泣,睁着眼睛看眼前这个裹着青纱的陌生人,突然地就把自己的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再也不肯抬头。

      妇人拍了拍男童的背,有些惶惑地扫了扫四周,便低声道:“他有些认生,和你小时候一样。先进来吧,别让别人看见,你爹……他马上就回来了。”

      菡萏便踏入门内。
      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隐藏起来的希华与狗头少年。

      狗头少年默了一下,道:“我有不详的预感。”
      希华哦了一声,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大门上,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我以为,这是一个愚蠢的人,在做一件愚蠢的事。但愿愚蠢的人是我。”

      “所以,我们的计划呢。”
      “只能见机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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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菡萏也觉得自己是个史无前例愚蠢的人。
      她看向哭成泪人的母亲,眼带不忍的父亲与尚且懵懂的弟弟,低下了头,咬牙切齿地笑了起来。

      父亲却摆摆手,示意人压走她,随即又对乡长旁边的小胡子男殷勤道:“我的女儿既然已经追回来了,那我们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吧,我们可是没有钱去赔偿的啊。”

      菡萏觉得自己的脸颊又抽动了起来,闭了闭眼睛道:“他们手上还有我偷偷从神女庙带出来的金子。”

      小胡子立时横眉冷对了起来。杨父便谄媚地从袖子里拿出这个小袋子,连连点起头,顺便还剜了菡萏一眼,菡萏却没有再感受到寒冷,一个人的心,若已经结成冰,又如何能再感受到寒冷。

      这一次被押回庙中,想来戒备会更加森严,就算是那两人,也无法把自己救出来了。不过,这也没什么,这才是自己注定的命运啊,成为海神的新娘,无声无息地坠落。

      上天曾给过她脱逃的命运,是她愚蠢,是她无知,是她痴心妄想,居然以为自己的父母对自己还有一星半点的舐犊之情,不想他们居然如此干脆利落地将自己出卖。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自己临走时,那个女孩的眼神,幽幽地,似是笃定自己的结局。

      她想自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被押送出自己的家时,她看向那个女孩与狗头少年隐藏的地方,什么都没有看见,想来他们已经离开。

      她又听见母亲的啜泣。
      她总是这样,这样无力,这样委屈,像是什么也做不了主,当年家里揭不开锅父亲要把她卖掉时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小胡子却吹胡子瞪眼地靠近了她,脸上满是气愤,怎么能不气愤呢,乡长让他捉一个长的颇为貌美的看起来弱质芊芊的小娘子,自己给搞砸了,谁知道她怎么走的那么快,而且这么快就没影了。

      “跑?你想跑到哪里去?”

      小胡子看上去像是想要狠狠抽菡萏一巴掌,最终还是没有动手,毕竟今天就是她出嫁的日子,是海神的婚礼。

      于是他只拿着装金饰的袋子在菡萏脸颊上拍了拍,眼神像是淬了毒,“这么多年,你吃的喝的用的,哪一个不是居民供养的,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却要跑?不知廉耻的东西,我呸。”

      杨父连连哈腰。
      杨母则是用手捂住了男童的眼睛与耳朵。

      心中氤氲的寒意更甚,甚过对死亡的恐惧。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其实有那么多恐惧的东西,她惧怕死亡,惧怕神庙里数十年如一日的孤单,恐惧父母亲对她的抛弃,也恐惧自己如漂萍一般在异乡沉浮。

      那么多,那么多的恐惧,让她决定回到自己的家里,她的心理还抱着一些妄想,说不定她的父母会护住她,然后那个女孩去自荐,成为海神的新娘……

      所有的一切就过去了,她可以承欢膝下,父母将会把亏欠了她十年的东西通通地补给她,她们一家人也可以带着这些金子远离这里,到别处安家,把这里发生过的事情通通抛在脑后。

      自己也会遇见自己的良人,穿着凤冠霞帔,欢欢喜喜地嫁给他。

      若干年后,甚至可以在树下一边乘凉,一边给自己的孙子孙女讲故事,就说他们的奶奶曾经出生在一个海边的小镇上,自幼被选做海神的新娘,差点死去,历经一番艰险才终于离开那……

      那些围拢在自己膝下的孩子则应景的发出惊呼,自己还可以给他们讲更多的故事。

      讲那个被海神白蟾蜍救起的女孩最终被献祭,讲那个被放在供台之上的没人能够奏响的金色海螺,讲她遇见的奇异的执意要成为海神新娘的少女和她那奇异的狗头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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