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岸迷迭》邬锡

8、008

　　聂遥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赴约。

　　拍了张照片发给安璇，问她如何，安璇回复不行，要求她穿好看一些。

　　聂遥：你不是说让我远离他吗，怎么还要收拾得好看？
　　安璇：......我说宝儿你是聪明还是笨呢？你不是要拿回“鸟”吗？你就随随便便穿个衣服，嫣儿吧唧地过去，谁能看出来你是在重新开始呀？

　　聂遥想了一下，觉得安璇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她确实不属于光鲜亮丽的那一类人，重新开始也不过是在心中拔去过去的草，播下新的种子，等待它再一次的长大。外壳在变化，而内核永恒。

　　聂遥放弃了之前的体恤牛仔裤穿搭，换上了一条长裙，穿了低跟的凉鞋，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才缓缓出门。

　　外面的天色微微偏暗，介于灰白与蓝色之间。
　　她首先是坐了三十分钟公交，紧接着又坐了六站地铁，最后走了十分钟才到达两人吃饭的地方。
　　是一家隐匿于繁华闹市的日料店。

　　聂遥看着这家日料店，有一阵恍惚。

　　片刻，走进门，聂遥报了包厢号，穿着和服的服务员便微低着头，走在她前方，引领她达到目的地。
　　她进去的时候，张钧已经坐在那里了，上次见他的时候聂遥昏昏沉沉的，没有仔细看清他现在的模样，现在打量一下，更加人模狗样了。

　　“聂遥，坐吧，你能来我很高兴。”

　　聂遥没有接话，直接拉开黑色的窄椅，椅子发出轻微的响动，在这静谧的包厢显得格外响亮。

　　“可以给我‘鸟’了吗？”聂遥的声音很轻，但其包含的意思很坚决。

　　“聂遥，先吃饭好吗？你以前不是很想来这里吃饭吗？”
　　“你面前的那道食物，它叫‘Unagi-no-kabayaki’，即烤鳗鱼，是这家店的特色，你先尝尝。”

　　聂遥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拿起筷子吃了几口：“挺好吃的，难为你还记得我喜欢吃日料。”

　　张钧看着她，她容貌清丽，肤色偏白，穿着一身棕色条文长裙，显得人文秀、冷静。
　　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卫衣，扎着高马尾，带着黑色框边的眼镜，总是忍不住地笑，笑起来有着一点小小的酒窝，说不出的青涩，说不出的好看。

　　“我怎么不会记得？”男人回答道，一语双关。

　　聂遥拿着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不到片刻便恢复正常，她问：“你在英国怎么样？胡敏珠呢？”

　　男人罕见地沉默了会：“我没有和她在一起。”
　　“至于英国？”张钧凝视着桌上的佳肴，眼神略微飘远，“看到了很多，也学到了很多，最重要的是，知道了自己几斤几两。”

　　“没有和她在一起么......”聂遥吃下一口茶碗蒸，语气慢悠，“那她竟然还愿意送你去英国......真是比我还恋爱脑。”

　　“聂遥，爱情是不能勉强的。我以前爱你，现在也只爱你一个人。”

　　聂遥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最后冷声问道：“那你就这样毫无负担地享受她对你的好？”

　　“聂遥，我这不是享受，更不是欠她的，即使没有他父亲的资助，我一样也可以拿到前往英国的门票的，我有那样的实力。她父亲对我，也是一种投资。”

　　“呵。”聂遥轻笑了起来。
　　到底是自己天真，还是他天真，说到底她当初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男人，更为了他死去活来？
　　聂遥呀聂遥，你真是糊涂。
　　想到此，她收敛笑意：“说了这么多，‘鸟’应该给我了吧？”

　　张钧拿出来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递到聂遥面前：“完璧归赵。”

　　女人咬了一下唇，拿起盒子，打开，一条由多个小石块串起来的项链便展示在她面前，在黄白色的灯光下，发出莹莹的光亮。
　　聂遥伸手摸了摸小石块，一如几年前温润、冰凉，她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释然的笑容：“至于这个，还是谢谢你。”

　　“我知道你很珍惜它，当年你愿意送给我，我也没有想到。”

　　“因为当年我觉得你值得，不过现在看来，是我瞎了眼。”

　　“聂遥，你真的要这样吗吗？这几年过去了，我还是爱你的，你愿意......”

　　“我不愿意——”
　　聂遥回答得又快又决，像一把剑，直接插入心脏。
　　“就这样吧，吃完这顿饭，我们就好聚好散。”

　　“聂遥你真的就这么不顾我们以前的情谊？......”
　　男人的眉头紧锁，脸色极差。

　　“张钧，你要记得，有错的人是你。”
　　“好了，我也吃完了，该走了。谢谢你请的饭，记得结账。”
　　话音刚落，聂遥擦了擦嘴，即刻站了起来，没有再看一眼男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聂遥：我有点后悔没多吃几口，那里的菜可贵了，还是我最喜欢吃的日料。
　　安璇：没事，好姐妹你气势赢了！
　　聂遥：可是真的好好吃......
　　安璇：......要不你找他复合？
　　聂遥：......

　　*

　　真远......聂遥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已经变成漆黑色了，只剩下一轮月亮与几颗孤寂的星星。
　　聂遥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使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等等，小区进门花坛右侧的那个角落的身影好熟悉......

　　聂遥走到家楼下时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于是便慢慢折回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咦，怎么有点像家里面那个小孩？
　　聂遥正准备再靠近一点的时候，那人也正好转过身来，

　　他们视线正好对上，正是白祁然。

　　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便错开眼，率先抬步向前走。

　　“等等！”聂遥拦住他，俩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

　　“姐姐，有什么事吗？”他语气偏冷，看起来心情不佳。

　　聂遥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我没事，这么晚了，你在下面干什么呢？”

　　“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那我跟你一起。”

　　不等白祁然拒绝，聂遥便走到他旁边：“走吧，我们一起散散步。”

　　白祁然停顿了片刻，但也没有说不行。
　　聂遥便这样跟着少年在小区内走来走去。

　　这孩子看起来情绪不对劲，还是那天那个事情吗......
　　聂遥心里默默想着，最终还是出声：“小然，你最近是有什么烦恼吗？要不跟姐姐聊聊？”

　　“......不用了。”

　　白祁然的态度聂遥已有心理准备，只是嘱咐道：“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姐姐说啊，咱们高三这一年得好好抓紧，你有什么想吃的呢，我也尽量做......额......尽量给你带回家。”
　　少年沉默着，但步伐却少许轻快一些。
　　“对了，你的语文和英语，我觉得有了很大进步，你真的特别棒，不过不要嫌姐姐啰嗦啊，虽然有了进步，咱们还得继续加油......”
　　“姐姐，你今晚和谁吃饭了？”
　　“嗯？”

　　好端端的怎么聊到自己身上了？

　　聂遥尴尬地笑了一声，想起来早上跟他说了谎，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和朋友呀。”

　　“那你的项链是你朋友送的吗？”

　　聂遥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自己今晚才带上的“鸟”，愣了一下，眼神渐渐变得柔和起来，她看向少年，他长得太高以至于她需要抬起头来：“这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它对我意义重大。”

　　“很重要的人？”
　　白祁然细细地琢磨着这五个字，是那一种很重要的人吗，是和父亲一样，找到了他最重要的人，所以就可以随意丢弃他了吗？
　　少年微微皱起了眉。

　　而此时聂遥仍然温和地笑着，抚摸着脖颈上的项链，语气坚定、满怀期待：“是呀，很重要的人。这条项链我会永远保存的，我相信它会给我带来幸福。”
　　听到此话的少年，眼神愈加晦暗不明。

　　姐姐，难道你也要抛弃我了吗？
　　可是你刚刚才说过要好好照顾我啊。

　　此刻，聂遥突然伸出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眼睛亮晶晶的，笑容明媚：“对了，别忘记，咱们明天点麦当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