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岸迷迭》邬锡

7、007

　　第二天直接睡到中午才起。
　　聂遥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脑子里一片混沌。

　　揉了揉头发，打了个哈欠，女人掀开被子凭感觉直接走向卫生间。
　　然而——
　　她看到白祁然正坐在餐桌上吃饭。

　　是一份烤鸭。
　　有点饿，想吃。这是聂遥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

　　第二个想法便是，白祁然怎么坐在这？不是要上学的吗？
　　除了星期天下午有半天假，都要上课的呀。

　　“你没有去上学吗？”聂遥的声音很软，是那种刚刚起床独有的声线。

　　话音刚落，脑子突然反应过来，昨天人家跟她说了放月假。

　　她连忙道歉：“sorry，记错了，你放假了。”

　　“不过你这烤鸭看起来挺好吃的。”
　　语气娴熟得就像跟一位老友说话。

　　当然，主要是因为她现在脑子不太清醒。

　　“我给你点了，你等一下可以过来吃。”

　　嗯？
　　聂遥愣了一下，给她也点了吗？
　　聂遥用她不怎么清醒的脑子思考了一下：“那我今天晚上请你吃饭，等一下，我明天中午请你吃饭，你思考一下你想吃啥。”
　　说完便慢悠悠地走进卫生间。传来一阵洗漱声。

　　白祁然看着眼前的烤鸭，继续慢条斯理的吃着，紧接着拿出手机给一个人发消息：明天我不去了。
　　赵斯帆：？干啥呢大哥，都说好明天去打球了，还顺便吃个饭——
　　赵斯帆：明天蔡璀冉的生日party呀，好多漂亮妹妹，你真不去？
　　白祁然不去，他怎么混进去？
　　赵斯帆顿时有点欲哭无泪。
　　赵斯帆继续哀求：哥！我唯一的哥！

　　白祁然：她男友应该也会去。
　　杀人诛心。
　　上次白祁然和齐扬打架，赵斯帆也是帮凶一员，自然也被齐扬记恨着。

　　赵斯帆立马发了个哭泣的表情包过来和一条语音。
　　白祁然转成文字——
　　草！蔡璀冉骗我呢？！她当时明明说立马分的，我才答应做那事啊！真特么，草啊！
　　白祁然：所以，你还是别去了。
　　赵斯帆：等一下，她现在男友还是齐扬？
　　人没死透，再挣扎一下。

　　“小然，我好了，我过来吃烤鸭！”
　　女人穿着一条薄荷色的长裙，简单地扎了个丸子头，气色很好，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而此时白祁然的消息也正好发送出去。
　　——当然。

　　赵斯帆又连发了几条消息过来，然而白祁然不再点开，只是继续专心地吃着烤鸭。

　　聂遥看他吃得这么认真，也不好意思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至少得给他做个表率。
　　她拿了一片薄皮，夹了鸭肉、黄瓜、白萝卜丝，然后在薄皮周围沾上一圈酱汁，最后将它们包合起来一同送往嘴里，嗯，真是享受！
　　聂遥心情着实不错，问他：“想好了吗？明天中午想吃什么？”
　　“麦当劳。”
　　聂遥差点没被噎住。
　　虽然她超爱麦当劳，但是不太适合请吃饭吧......
　　“小然，要不你换一个，姐姐带你去吃大餐，麦当劳咱们平时点点就行。”

　　“没关系，就麦当劳吧。”少年用纸巾擦了擦嘴，显然已经吃完了。
　　聂遥犹豫起来，难道是真的不怎么吃麦当劳所以这才这么喜欢？
　　可这位，也不像差钱的主呀。
　　聂遥疑惑。
　　不过她最终还是点点头：“那咱们明天去吃麦当劳的豪华套餐，顺便请你喝饮料！”

　　白祁然看着她，眼神认真：“姐姐，你今天是跟别人约好了吗？”
　　聂遥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由生出几分心虚，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和好朋友约好了去逛街吃饭。”
　　莫名其妙地撒了个谎。

　　“真的吗？”

　　咦？这小孩怎么还质问起她了？
　　聂遥放下手中的烤鸭，煞有其事地说：“当然，我骗你干什么。”

　　“好的。”白祁然点头，起身离开餐桌。
　　聂遥看他的动作，似乎要出门，便嘱咐道：“在外面注意安全哈。”
　　说完还向他招了招手。
　　白祁然回头看了一眼，“嗯。”
　　语气平静，但尾音稍稍上扬。

　　*

　　白祁然出门是去见他爹的。

　　打架的事情最终还是传到了白琮恩耳中，好巧不巧，还是那个女人提起的。

　　最终，男人只是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语气平淡地叫他今天去公司一趟。

　　白祁然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开口：“要是我不去呢？”
　　“小然，你不要任性。”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慈父对儿子的谆谆教导。
　　但白祁然听出了男人的那一丝警告，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下午两点的太阳依旧毒辣，晃得令人心神不怡。

　　白祁然是骑自行车来的，到达公司的时候头发下有些汗浸，深蓝色的短袖部分紧贴着后背，新来的秘书招呼着他，语气疏离礼貌，问他喝饮料还是咖啡，白祁然要了一瓶水，紧接着便被领去白琮恩的办公室。

　　白琮恩所在的公司近几年收益颇高，今年四月份正式和另一家公司合并，搬进了新的大楼。而这也是白祁然第一次来这。

　　秘书告诉他，白总正在开会，需要再等待半个小时。

　　少年点点头，坐在棕色皮质沙发上，眼神漠然地打量起这个办公室，宽敞、明亮、视野极佳，这是他对此的第一印象，一张极大的圆形木架展览柜紧靠着背后的墙面，上面错落地摆着各式瓷器、作画、玉器，前方两层黑色的长桌叠放，一张办公桌上放着一个17英寸的显示屏，宽大的落地窗两旁各摆了一盆大型的富贵竹，很符合白琮恩的一贯作风。

　　片刻，白祁然收回了视线。

　　首先听到的是一阵开门声，随后是白琮恩嘱咐秘书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他那一句“小然”。
　　不急不慢，像是喊着自己的囊中之物。

　　白祁然转过头去，这个男人看起来精神很好。

　　白琮恩走到白祁然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办公室，颇为满意地问：“小然，你感觉爸爸这里怎么样？”

　　“挺好的。”

　　“是不是比以前气派多了？”

　　“......是的。”

　　“你觉得我坐得应不应当？”

　　白祁然没有回答。

　　白琮恩大笑一声，紧接着语气陡然严厉：“小然，你太让我失望，你是想要打架引起我的注意吗？你在为云婉怀孕而生气？”

　　白祁然抬头看向这个男人，他早已不是自己记忆中熟悉的模样，变得更加有野心，更加精明。
　　“是，我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少年语气平静，隐含着一丝倔强。

　　而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会，说：“你冲动了。那个孩子不会出生的，我的孩子只有你一个。”

　　！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男人摇了摇头：“云婉的身体一直有恙，这个孩子撑不住的。”

　　白祁然忽然想到什么，下巴微抬，嘲弄道：“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怎么样，我和你是父子，我和她是夫妻。”

　　过了半响，少年才出声：“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很轻，夹杂难以捕捉的迷茫与无助。

　　“这次喊你过来，还有一件事，小聂住你那怎么样？”

　　白祁然的眼神柔和一些：“她很负责，比你要负责得多。”

　　白琮恩点燃了一根香烟，烟雾顿时弥散在男人周围：“小聂，是个好孩子。”

　　“你调查过她。”
　　是一句肯定句。

　　“哈哈哈哈，小然，我怎么会随随便便让别人跟你一起住，你要记住，你是我儿子。”

　　“是吗？”少年平静地看着男人吸烟，“她怀孕后，你很久都没有抽了吧？”

　　男人没有回答。

　　白祁然却自顾自地点了头，眼神中透露出少许厌倦，“我知道你的答案了，我先走了，以后不会这样做了。”

　　少年起身，走到门口，短短十几步，他却觉得异常迷茫。
　　随后他听到男人的声音，“小然，你记住你是我唯一的孩子，这就足够了。”

　　但是，
　　白祁然也在此刻意识到，在他心中，那个女人，也是他从今以后唯一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