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善恶 ...
-
夜色渐浓，原本隐没在云层之后的月亮随着浮云的游走现出原貌，将澄澈的月光洒向大地。
山中的红叶裹上月色，显出几分诡异的美感来。
友人们殷切而关怀地环绕在时雨的周身。沉默良久，时雨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八房——”
犬神八房心随意动，虚影从时雨身后浮现，化作足够四人骑乘的巨犬模样，温顺地伏在地面。
在多轨和田沼的眼中，那一直安静温和的时雨同学，回身抚摸着那身型堪称惊人的巨犬的毛发，随即一跃而上，稳稳坐在了巨犬的背脊之上。
时雨倏尔回眸，身后长发顺着月光渲染成铂金的色泽，乌鸦振翅盘旋在她的头顶。她朝着几人的方向伸出手，嗓音如月光般清泠，“那么，要捎你们一程吗？”
时雨拉住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大妖有些战战兢兢的多轨，夏目则是浅笑着扶住仍处于震惊恍惚之中的田沼。
“坐稳了。”八房紫罗兰色的眼眸轻飘飘地望了眼背脊上已然坐稳的几人，带着背上之人一同隐去了身型，向深空迈开矫健的步伐。
前后不过须臾，白日里爬了半小时才勉强登顶的山峰便已然出现在了脚下。八房平稳停在鸟居之前，由着背上几人顺着它长长的毛发滑落而下。
多轨恋恋不舍地抚摸着八房顺滑的毛发，一边听着时雨简单介绍了下东京失踪的四具人偶的背景。
田沼立于鸟居之前，低头思索着，“所以时雨同学是怀疑，这里近来出现的所谓人偶模样的山神，实际是东京遗失的人偶之一？”
夏目回想起白日摊贩的介绍，“白天的那个摊贩提起的高桥夫妇的孩子，似乎是在三周前找回的。时间确实也恰巧和人偶遗失的时间线对的上没错。可是，为什么呢？”
好不容易在经年的岁月中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意识，又逃离了人类的束缚，为什么却会出现在南方不知名的山间村庄里，像是当地的土地神一样解决着村民们的烦难？
这里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纷杂的思绪千万，时雨觉得自己距离抓到那丝头绪，已经就差一点了。
口袋中的手机微微震动，新消息的提醒在原本寂静空旷的夜晚神社里显得格外突出。
时雨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点开了最新的讯息。
「一般诅咒在被祓除后会自然消散，只有人类所化咒灵才会在祓除后仍留有身躯。但青女意识消散后，仍留下了原本木偶的身躯。——五条悟」
「经高专相关人士探查，青女应该是木偶即将化妖之时，收到外部诅咒，所以身上的力量才会混杂了妖力和咒力哦。——五条悟」
时雨想起新宿人形剧场内身上经的场静司反馈为纯粹妖力的紫衣，和身上妖力和咒力混杂的青女。
如果这几具由百年前的人偶大家犬村仪清制作的生人形注定化妖，那莫名的咒力又是从何而来。
还有那具金发的木偶……
伏姬，又在这之间扮演着什么角色？
“我想去神社祈愿的地方看看。”时雨回头朝向伙伴们的方向，“夏目君。”
夏目接收到时雨的目光，站到多轨和田沼的身侧，摸着怀中猫咪老师的脑袋，“了解，请放心。”
时雨这才放心地朝着祈愿处走去。
夜晚的神社几乎没有什么灯光，只在几处入口映着昏黄的路灯。夜色之下，红色的神社建筑巍然不动，树影婆娑下透出几分白日没有的阴森气息来。
夜忽然变得很静。
静到只余下几人的脚步声。
硕大的摇铃缀于屋檐之下，长长的稻草绳结尾端已经有了不小的磨损。
显然在这最近的时日里，慕名而来的游客和信众们已然对山神建立了深刻的信任。
来吧，说出你的愿望。
山神会在此处奉上他的祝祷。
只要摇一下那个铃铛。
山神便会聆听你的愿望。
无论是让厌恶的人消失，还是让心爱之人归来。
只要奉上最真诚的祈愿，山神便会回应他最忠诚的信徒。
时雨阖上双眼。
乌鸦的鸣叫响彻神社。
再度睁眼时，时雨目光中已然一派清明。
刚才那一瞬间的茫然，随着乌鸦的鸣叫四散而去。
“村雨。”时雨清冽的声音响起。
“嘎——”村雨闻音知雅意，振翅飞往空中，尖锐的鸟喙啄破透明的结界。
夜风再度鼓噪起来。
那些从祈愿铃开始，到功德箱，到神社里侧供奉的神位，萦绕在神社中丝丝缕缕的白色咒力痕迹都在她的眼中变得一览无余起来。
乌鸦化作寒锋，握于身着红色浴衣的少女手中。
素手轻挥，不轻不重的刀风正中祈愿铃。清泠的铃声响彻整座神社。
飓风席卷，轻缓的脚步声从时雨身后神社的台阶上响起。
八房庞大的身影瞬间浮于时雨身前，将夏目几人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忽然强劲起来的风席卷起时雨金色长发和旅馆暗红色的浴袍裙摆，她侧过头，看着不远处一袭黑色和服的女人缓缓靠近。
“公主殿下？”是约莫三四十岁、温柔美妇人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疑惑。
时雨将村雨黑色的刀身横于身前，冷淡地抬眸望去。
黑色的和服上是暗金色的纹路，明黄色的带子在身前系成婉约的蝴蝶结模样。黑色的长发束成温婉的发髻，用扇形的发簪束于脑后。
相较于执拗而带着纯粹杀意的青女，面前的这具人偶，面容明明是三四十岁、保养得宜的女子模样，偏偏一双眼睛透着几分不谙世事的澄澈天真。
如果是刚化形的人偶的话，这便解释得通了。
“公主殿下，您……”黑衣人偶忽然止住，“等等，你不是……”
“闭嘴！”向来温和的时雨忽然严厉起来，“不要叫出她的名字，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她想起在说出“玉梓姬”这个名字后忽然断了气息的青女，并不想要好不容易出现的线索以同样的方式再度断在自己的面前。
时雨本就不弱的五感听到身后多轨和田沼两人低声的议论，“我也看到了一位很美丽的女人，所以不是妖怪吗？”
“我也看到了，所以山神是人类吗？”
“不要轻敌，多轨，田沼。”知道内情的夏目小声制止。
但不同于青女，黑衣人偶虽然也听到了几人的窃窃私语，但意外地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甚至像是包容着孩子们一样，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和眼眸中的天真对比分明。
“妾身月影，您是？”黑衣人偶感受到了时雨身上不容小觑的气息，温顺地朝时雨行了一礼，“您和……那位殿下又是？”
虽然不知道时雨为何喝止了她说出玉梓姬的名字，但月影依旧好脾气地遵从着。
时雨金色的长发于月光下熠熠生辉，银灰色的眼眸依旧含着几分戒备的冷意，“赤司时雨。你口中的公主，非要说的话……大约是我父亲那一脉的宿敌。”
月影依旧平和地站着，哪怕是听到时雨挑衅的话语，也并没有半分的负面情绪出现。
“那您找妾身是为了什么？”她指着屋檐下轻轻晃动着的祈愿铃，“可是有所求？只是如果是您的话，想必妾身能做到之事，您也不逞多让。”
时雨沉吟片刻，选择开门见山，“你是三周前苏醒在东京的人偶？”
月影颔首，“正是。是公主殿下唤醒了我。”
果然。时雨握紧刀柄，“为什么会来到朝霞山，扮作是这里的山神？那位公主殿下，又让你做些什么？”
月影温柔地笑开，“是公主殿下为我指明的道路，但却并未指示我做过任何事。阿青和我同时被殿下唤醒。只是阿青和我脾气并不相对，公主殿下也并不要求我们一同相处，只是在卜卦后为我们各自推荐了去处。”
月影回忆着当时的情形，“殿下曾问我，想要做些什么，我却并没有答案，只是想要看看到底是怎样巧手的人类，才能够创造出这么巧夺天工的人偶，又是怎样多愁善感的人类，才能够演绎出人形净琉璃舞台上如此深刻入骨的故事。”
“公主说，朝霞山曾是我们百年前诞生之处，所以公主殿下一直有一抹灵识漂浮于此。她说这里的人们都很虔诚地祈祷着神灵的保佑，而我又如此喜爱人类，如果我在这里，便能够更好地利用我身上的力量，护佑一方人类。”
“当时的我，并无处可去，便应了公主的建议。只是来到这里后，只是随手帮了几个孱弱的人类的小忙，便似乎被他们当成了山神在供奉。真是可爱的人类。”
时雨对着月影堪称天真的话语，有些哑口无言。
脑海之中，向来不喜欢多话的八房忽然开口。
「她身上的力量，是纯粹的善。就像是……当年的伏姬。」
青女身上纯粹的恶，月影身上纯粹的善。
正如当年的玉梓姬与伏姬。
她好像隐约察觉到了，这先于紫衣化妖的两具人偶，分别从“公主殿下”身上得到了什么，才变成了如今咒力与妖力交错融合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善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