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山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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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投下斑驳的光影。漫山遍野层层叠叠的红叶如同流火，宛若在秋日的中午投放一场盛大的晚霞。
路边红叶上是勤勤恳恳觅食的松鼠，正为着不久之后的冬日辛勤储存着粮食，又受惊于路边忽然停下的车辆，咻地一下躲进了丛林之间。
远处的山峦间红黄交错，随着秋日的风摇曳生姿，将原本只有几分的秋意渲染得浓烈起来。山间蜿蜒而下一道潺潺流动的小溪，汩汩作响的水中可见河底不知被岁月冲刷了多少年的鹅卵石。
“好漂亮的石头！”修长白皙的手指穿破流水，多轨从河底拾起一枚圆润剔透的鹅卵石，透着日光细细打量。
“确实，空气很新鲜呢。”田沼深吸了一口山间混杂着土壤气息的清新空气，感慨着。
夏目望着猫咪老师的身影消失在灌木丛之间，转头偷笑道：“田沼你的口吻好像老爷爷一样。”
“夏目……”
时雨抬手让村雨飞往林间，又任由八房在林间懒懒趴下。听到夏目的打趣，和多轨一同禁不住笑出声来。
田沼无可奈何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朝时雨的方向走了几步，眯着眼睛仔细盯着八房所在的方向。
“八房是在那边吗？好像只能偶尔看到很模糊的一点白色影子。”
多轨跟着凑过来，“诶哪里哪里？我果然还是一点都看不到呢……”
时雨轻轻应声。八房慵懒地掀开眼睑，扫了眼不远处马路边上正望向这边几个少年的藤原夫妇，于是只是轻扫尾巴，掀起几片落叶以示回应。
时雨摸了摸八房的脑袋，“我们先去旅馆拜访主人，八房你可以在外面好好逛逛。”
她又朝着林中说了一句：“朝霞山的和牛很不错，中午应该会有牛肉饭哦。”
“牛肉！”
“牛肉！”
枝头和灌木丛中传来异口同声的欢呼。
时雨和夏目为着各自带来的怪异癖好的宠物对视一眼，均是无奈地笑出声。
而马路边，远远望着几个孩子的藤原夫妇也正悠闲地喝着茶水。
塔子给藤原滋的茶杯中续上了一点水，“一路开了快三个小时，真是辛苦滋了。刚才精力旺盛的孩子们都被晃得迷迷糊糊睡了一路，我也困顿地眯了好一会儿。”
“是啊，毕竟不是自己的车，总多了份谨慎。”藤原滋伸了个懒腰，回望着正在树林里笑闹着的少年们。虽然他和塔子并没有自己的孩子，对于少年人却有着异样的包容和关怀，不然也不会在当初选择收养夏目。
为了今天能够将载上夏目的几个友人一起，他们还特地向友人借了一辆七座的越野车。
“不过有一个孩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入睡。时不时还会和我搭几句话，看得出来是家教很好的孩子。”藤原滋靠在车上，回想着刚才接近三小时的路程。
“是时雨吧？大概是不想理所当然地把滋当作是司机一样。”塔子并不意外，“是什么样的家庭环境，才培养出了这样优秀的孩子，又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剩下两个孩子和夏目倒是更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些。”
她回想起在Future kingdom，她去照顾着从昏迷中的时雨时，那孩子梦呓间眼角滑落的泪水，和醒来时靠在她肩头闷声流眼泪的模样。
滋抱住胳膊，“她姓赤司对吧？难道是那个赤司？”
塔子惊讶中夹杂着几分恍然，“诶？是说那个很有名的赤司吗？不过这么一说……倒也是合理。但那个赤司家的孩子，怎么会一个人住在八原呢？”她低头思索着，片刻又轻轻用关节捶了下自己的额头，“你看我，思索这些干什么。只要知道这是个好孩子，又是贵志的朋友，别的又怎样呢？”
滋喉间也溢出笑声，“塔子说的对。是我们陷入了大人们自以为是的怪圈了。”
滋看着丛林间黑色的乌鸦在各个枝头飞跃，又回身滑落至往回走着的时雨肩头，“不过养一只乌鸦做宠物，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
塔子捂嘴笑着回应，“是啊，之前散步偶遇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呢。但想想看，乌鸦也很好，之前我们家院子里也时常有只乌鸦，下雨了就会大声叫着提醒我，真是很有灵性啊。”
滋闭上眼，感受着秋日的风拂过脸庞，“是我们也老啦，和孩子们有代沟也很正常，不要做讨人嫌的家长就好。”
塔子微笑着靠在滋的肩头，“谁说不是呢。”
闲逛了些许时间，几人重新上车，将车停到了温泉旅馆对应的停车场里，然后带着行李下了车。
温泉旅馆的门口，一对和藤原夫妇差不多年纪的夫妇正候在门口，迎着藤原夫妇而来。
“塔子！滋！好多年不见啦！”穿着和服的老板娘发出爽朗的笑声，迎上前挽住了塔子的胳膊。
塔子也难得兴奋地像是个孩子，“千惠，可真是太久没见啦！”
两个男人也在一旁互相见礼，又介绍了带来的夏目四人。
几人一边聊着一边走进了这家新开的温泉旅馆，几个小辈跟在身后，四处打量着。旅馆里装饰简单却蕴含古意，盈满温馨的氛围。穿过长廊，越过日式风格的小院，木叶夫妇带着一行人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放下行李，又领着几人去食堂用餐。
饭后，老板娘千惠主动请缨，带着几人在附近的山间散步。
秋日红叶的美景自不用说，绕过温泉旅馆，不远处的山上一座古老的鸟居映入眼帘。不比东京京都那些大城市中定期维护的鸟居，朝霞山的鸟居上隐约可见斑驳的纹理。两侧的柱子上稻草绳编制的绳结悬挂于空中，随着秋风微微摆动。
塔子看着虽然来往的人群，疑惑道：“朝霞山这里，居然还有座这么热闹的神社吗？”
千惠拍了拍她的手，“这座神社已经很多年了，在我小的时候还算热闹，但从十几年前开始已经落寞，鲜少有年轻人再来，近来才又热闹了起来。”
塔子不解，“这是为什么？”
“大概是和土地神有关吧。”几人拾阶而上，千惠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分享着当地的传说，“相传很多年前，大约是七八十年前吧，朝霞山一代来过一位山神大人，护佑着朝霞山这一代的居民们。虽然常人一般无法得见山神大人的身姿，但还是有不少人机缘巧合下窥见过山神大人的容颜。”
“那时，朝霞山神社也因为灵验的缘故，热闹过好一阵。只是十多年前，山神大人大约离开了这里，不再回应村民的祈愿，也再无人见到过山神大人，这里也就逐渐落寞了。”
木叶千惠用着岁月洗涤过的双目看向不远处的鸟居，“当时我还在想，是不是我们过于贪婪，向山神大人提出了太多的请求，才会让那样温柔的山神大人不堪其扰，离开了这里。但转念一想，也许山神大人是找到了更值得他去的归处，所以才让这里的一切落幕了吧？”
“山神大人真的存在吗？”多轨好奇地问着，“是真的有人见过山神大人？”
千惠笑起来，从高处的台阶回眸望着落后的夏目几人，笑意布满面上岁月的纹路，“是真的存在哦，我小的时候就见过。”
在夏日的祭典中，贪玩不慎落入湍急溪流中的小千惠，被神明大人拦腰提起，温柔地放在了岸边的石头上。男人半透明的身躯浮现于阳光之下，空中四溅的水珠轻轻落在山神金色的长发上，在小千惠的心中种下一道小小的彩虹。男人放下一颗村民们常常供奉在神社前的手作糖果在小千惠的手心，嗓音温和，“不哭了，小心一点。”
“是一位很温柔的大人呢。”
千惠带着众人穿过鸟居，路过神社前热闹的摊贩。一边的小吃摊上烧烤炉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美食香气，另一侧的手工艺品摊位上红叶书签、陶艺、折纸等手工制品琳琅满目，吸引了不少年轻女性。
夏目看到手工摊上的折纸，揶揄地朝着时雨笑了笑。
时雨顺着夏目的指向看去，却被手工摊边上的一排小人偶上吸引去了注意力。
半个手掌大的小人偶们说不上做工有多优良，至少比起犬村仪清的那几个生人形、以及新宿人形师青木的藏品来说委实算不上足够精致，但手持舞姬扇的黑衣和服人偶面带微笑的样子依旧有几分栩栩如生。
摊贩大约注意到了时雨停留的目光，热情地招呼着，“新上市的山神人偶，祛邪保平安，小姐要买一枚吗？”
“山神人偶？”夏目上前，弯腰细细打量着那些造型各异的人偶们。唯一的共性大概是都穿着黄色腰带的黑色和服，手里持着一把舞姬扇，“不是说十几年前起，就没有人再见到过山神大人了吗？”
夏目也在八原遇到过不少被认作神明的妖怪，邂逅过因为时代变迁导致的信仰之力减少而消散的神明。他原以为这里的山神大人也是一样。
“您一定是听过这里山神大人的故事吧。”摊贩笑起来，他在夏目身后捕捉到了千惠的身影，“原来是木叶老板娘的客人啊。”
摊贩摆正了桌上的人偶，耐心地解释着，“是啊，曾经的山神大人沉睡了很久的时间，但近来又有人受到了山神大人的眷顾。”
他指了指神社前相携前来还愿的夫妇，“看到那边的夫妻吗？高桥夫妻五岁的孩子在三个月前失踪了，他们都快急疯了，但哪怕申请了专业的救援团队的帮助，也怎么都找不到那孩子。大约三周前吧，伤心欲绝的高桥夫人路过神社，不报希望地祈愿山神能够帮她找到孩子。结果你猜如何？”
“然后呢？”夏目配合地询问着，满足了摊贩的分享欲。
摊贩心满意足地继续道，“高桥夫人说，她在摇铃祈愿后，在本来杳无人烟的神社里，听到了扇子打开的声音，隐约看到了黑色和服的身影在神社中一闪而过。当晚，他们失踪了三个月的孩子便原样出现在了家门口，仍穿着失踪当天的衣服，身材样貌都没有半分的变化。”
“诶？没有任何的变化吗？”这次发出惊叹的变成了塔子，“五岁的孩子应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吧？”
摊贩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是啊，传说中’神隐’的孩子。但无论如何，高桥夫妇只是来祈愿了一次，孩子便奇迹般地归来，除了神明相助，大家都找不到其它的解释。也正是因为高桥夫妇高调的还愿，山神大人归来这件事情在朝霞山一代迅速传了开来，又有闻名而来的信众别的祈愿得到了回应，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几周的时间，这里又像是恢复了数十年前的热闹模样。”
时雨买下了一枚小人偶，一边沉思着什么一边把玩着。半晌，她走到千惠老板娘的身边，“您当初看到的山神大人，也是这个模样吗？”
千惠笑着低头，“这重要吗？”
时雨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千惠摇头，“我小时候偶然见到过的那一次山神大人，是年轻的金发男子的模样。但如果是神明大人，千人千面应该也不是难事吧。更何况……”
她的含着欣喜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来往热闹的人群，“这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所以即便不是原来的山神大人又如何，村民们重新得到了庇佑，原本没落到只余下红叶的朝霞山又恢复了生机，慕名而来的游人们为当地的居民又提供了新的商机。
就算是原来的山神大人，应该也会为他曾经护佑过的人们感到高兴才是吧？
「人类，一直都是这样多情又无情的生物。」
时雨听到脑海中传来八房的低语，无言以对，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黑色小人偶。
入夜，时雨和多轨相携泡完温泉，换上旅馆提供的红色浴衣，回到房间。
时雨站在窗口吹了一会儿风，忽然朝着多轨道，“我出去买瓶牛奶，马上回来。多轨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多轨从床铺上抬起脑袋，“诶，要我陪你一起吗？”
时雨目光低垂，“不用了，我去去就回。”
关上房门，时雨在门口停留了片刻，随后却没有朝着自动贩售机的方向走，而是转而穿过院子，绕去了旅馆的后门，径直往着白天神社所在的后山方向走去。
“谁？”她忽然警觉地朝着后门口旁的树后望去。
“时雨果然在这里。”穿着蓝色浴衣的两名少年从树后现出身形。
身后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多轨也同样出现在了这里。
时雨怔然望向他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多轨气鼓鼓地看着她，“应该是我问时雨才对吧？自动售卖机可不在这个方向呢。”
时雨不自在地撇开视线，“抱歉。”
夏目帮着解释道，“我和田沼的房间就在后院口的地方，所以收到多轨的消息就马上过来了。白天在神社的时候，感觉时雨同学的情绪就有点不对，果然还是对那个黑衣的木偶很在意吗？”
前些日子刚听时雨说起过在东京的见闻和的场静司与人偶相关的委托，对于人偶相关的事情，夏目白天难免多关注了几分，不难注意到时雨异样的神情。
夏目一如既往带着温柔笑意的嗓音飘散在和煦的晚风中，“天色太晚了，如果要夜探神社的话，可以带我们一起吗，时雨？”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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